到开罗后,他向其子侄弟们宣布:此生再不做事,再不做官,将来死后,也就在此埋掉
1950年5月,马步芳一行抵达埃及开罗。他们是在兰州失守、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流落异国他乡的。
马家祖孙三代数十年的心血,都随着蒋介石的失败而毁于一旦。而且马步芳还是西北战场上所受打击最重、失败最惨之人,因此他更加沮丧。
他带着家族部分成员先去沙特阿拉伯的麦加城朝觐,之后就去了开罗。他决定在那里定居。
他买了两幢楼屋,一幢9层,供随行人员及其家属居住;另一幢2层,为自己和妻子居住。
曾经野心勃勃、傲骄一世的西北大军阀,此刻俨然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再也没有了重振雄风的自信。
他很少出门,终日在家虔诚钻研伊斯兰经典。期间,蒋介石也不是没有邀他回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送钱来,希望他能助自己反共。
马步芳则完全失去了对蒋的信任,他向其子侄弟们宣布:此生再不做事,再不做官,将来死后,也就在此埋掉。
马家第一代的崛起,要追溯到清同治二年,即1863年
我们后人都知道,民国时期有名的“西北三马”,即马鸿宾、马鸿逵、马步芳。
其实他们已经是马家第三代了。在他们那个时期,家族势力达到了顶峰,接着很快下坠,全面崩坏。
真是应了那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马家第一代的崛起,要追溯到清同治二年,即1863年。甘肃河州(今临夏县)人阿訇马占鳌等回民首领举行了反清的河州暴动。河州白藏乡人马海晏也参加了此次暴动。
1872年,左宗棠率湘军入甘镇压。在太子寺战役中,马占鳌大败清军。这个时候,马占鳌想要乘胜投降,遭到很多起义群众的反对。唯独少数人支持他的想法,其中就包括马海晏和马千龄。
这个马千龄是谁?他是马占鳌的族叔。
后来,马占鳌确实降清了。左宗棠任其为3旗督帮,又授马海晏七品军功顶戴,同时也重赏了马千龄。
就这样,马占鳌、马海晏和马千龄用起义人民的鲜血,换取了清廷赏赐,成为其鹰犬。
以上就是马家第一代的发迹史——马海晏的孙子是马步芳,而马千龄的孙子即马鸿宾和马鸿逵。
马步芳生性不安分,他看着哥哥挎枪佩剑,好不威风,心里特别羡慕,一再请求父亲给他安排军职
在讲马步芳前,肯定绕不开他的父亲,即马海晏的儿子马麒。这也是个人物。
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慈禧和光绪帝逃离北京,马麒跟着马海晏一起护驾。途中马海晏病死,马麒就接任了其父旗官职务。
马麒
1912年清帝退位后,马麒投靠了北洋军阀袁世凯。
从那时起,马麒开始着手创建自己的军队。毕竟在乱世,有军队才有真正的底气。
马麒创建的这支军队就是有名的“宁海军”。
1915年,17岁的马步青(马步芳哥哥)在军中担任马队管带。而马步芳却在清真寺学习经文(马麒本是想将大儿子培养成军人,小儿子培养成阿訇的)。
但是马步芳生性不安分,他看着哥哥挎枪佩剑,好不威风,心里特别羡慕。一再请求父亲给他安排军职。
终于在1917年,14岁的马步芳给马步青当了帮带,三年后转任骑兵营长。
估计马麒万万没想到,这个本按阿訇方向培养的小儿子,后来竟成为搅动西北全局的人物。他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具备一切成为政客的条件:他对内踢开叔父兄长,独揽青马军政大权;对外浸染新疆西藏,追堵残杀红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马麒死后,马步芳成为“青海王”,其兄马步青相比之下各方面都弱很多,而叔父马麟更是有名无实
1925年3月,冯玉祥就任西北边防督办,马麒父子只有依附冯,以保住自己的职位(马麒当时任西宁镇守使)。
1928年12月,国民政府在宁夏、青海分别建省,并任孙连仲为青海省主席,马麒只得一个省府委员兼建设厅长当当。
马氏父子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忍耐。
马步芳此时并没有闲着,他积极拉拢孙连仲部将高树勋,得以从团长升任旅长,并被允许扩编宁海军。
1929年,马步芳大肆招兵,组编了3个团,两个独立营,实力大增。
中原大战后,冯玉祥反蒋失败,善于见风使舵的马麒父子立刻通电拥蒋,而蒋介石也承认了马麒父子在青海的统治地位。
1931年,马麒病逝。其兄马麟被推举为继任主席。但时年28岁的马步芳也在谋图父亲的职位,他可不甘心只任一个区区新编第9师师长。
别忘了,他可是一直在扩军的,军权在手,他还怕什么叔父?
马麟深知这个侄子心狠手辣,自己不是其对手,于是处处回避。
所以,马麒死后,马步芳其实已成为“青海王”,其兄马步青相比之下各方面都弱很多,而马麟更是有名无实。
1936年,马麟被马步芳逼得远赴沙特麦加城朝觐,其省主席一职由马步芳代理。待马麟1937年归国后,行至河州,却被马步芳派人前往劝阻,明确提出,请他勿再回省。
1938年3月,南京国民政府正式任命马步芳为青海省主席,马麟只挂了个国民政府委员的空衔。
1941年,马麟卸职做起了寓公,1945年1月病逝。他至死都一直拒见马步芳,可见其内心对这个侄子的嫌恶之深。
就这样,马步芳终于由暗至明,成为名副其实的“青海王”。
自马麒建立宁海军起,直到国民军入青前,其兵力只有3000余人,马步芳上台后,兵力才得以极速扩张
那马步芳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我们据他所做的各种凶残之事,可能认为他是一个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人物。
其实不然,中国著名新闻记者范长江在1935年访问马步芳时是这样记录的:
“马步芳给予记者之第一印象,为他的聪明的外表与热烈的情绪,并非如记者平日所想象的青面獠牙,如三国时许褚典韦式的人物……。第二个印象为马氏之头脑相当精密,其谈青海南部之军事布置,井井有条,了如指掌,俨如曾受新式军事教育。……他喜欢积极的扩张,一切都往大的地方干”。
当然这个言论近褒义,作为背叛人民的历史罪人,我们不予认同,只视其为描述该人物的其中一份参考资料。
1932年,胡宗南的中央军第1师进驻天水。胡发现马步芳的势力过于庞大,决心剪除之。
不料马步芳先下手为强,利用玉树藏僧与青海商人的矛盾,故意扩大事态,导致爆发了青藏战争。
蒋介石无奈,只有命马步芳出兵反击藏军。经过几个月的激战,藏军溃败。
因此,马步芳非但没被剪除军队,反而还借此巩固了自己在青海的统治地位。
老蒋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青藏战争刚结束后,又派孙殿英去“开发”青海柴达木。马步芳兄弟于是联合宁夏马鸿逵、马鸿宾一起,将孙殿英打败。
期间马步芳也没闲着,他使用各种手段四处活动,将自己的兵力扩充至2万5千余人。
这个增长速度是惊人的。要知道,自马麒建立宁海军起,直到国民军入青前,其兵力只有3000余人。马步芳上台后,兵力才得以极速扩张。上文提到的,在击败孙殿英后,宁海军已扩至2.5万人。
1936年10月, 西路军进军河西走廊时,马步芳倾力对其围追堵截,犯下滔天罪行
1936年-1937年,马步芳在反共的河西战役期间,更是抓紧将兵力扩至3万人以上;抗战期间扩至10万;解放战争期间甚至扩至15万以上。
所以到40年代,马家的正规军与非正规军人数已占全省人口的六分之一。青海全省几乎成了一座大兵营。
这让人不禁联想到“狗肉将军”张宗昌督鲁的三年。
他当时也是极速扩军,手握兵力20万,将山东变成了一座大兵营。山东人民的日子简直暗无天日,老百姓们写了很多歌谣咒骂张宗昌,什么:“也有葱,也有蒜,锅里煮的张督办!”
所以,同样是军事专制统治下的青海,老百姓自然也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为了维持庞大的军队开支,马家军横征暴敛,搜刮民财,再加上数年荒旱,老百姓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马步芳的恶行还不止于此,其在河西战役期间对红军战士的残杀更令人发指。
1935年下半年,红军长征到达川、康时,蒋介石急令马步芳在青海、甘肃南部阻击红军。当时的马步芳为保存实力,采取了消极敷衍的态度。
但是第二年10月, 红四方面军组成西路军,在甘肃靖远西渡黄河,进军河西走廊时,马步芳感到自己地盘受到威胁,于是倾力对西路红军围追堵截,并将其残忍杀害。
到1937年4月,2万1千8百人的西路军,只剩下了7百多人……
抗战期间,马家军依然在蒋介石的授意下,没有十分用力出省抗日,八年时间,只与日军接仗过八次,死伤了3000余人;他们的目标是对内,尤其1942年后,更是将主要任务转为对新四军的牵制。
与此同时,马步芳仍不忘扩张自己在青海的统治力。其兄马步青被蒋介石夺走了河西,派胡宗南领中央军入驻。马步芳恨铁不成钢,但迫于国难当头,只能忍气吞声。
他后来使用各种手段,用自己的人更换马步青骑5军的人,马步青不明所以,乖乖交权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光杆副司令。
于是只能一气之下回到河州故里,挂名国府委员上将参议闲居起来。马步芳就这样夺走了兄长的军权。
兰州失守后,马继援在馨庐作最后逗留,看到人去楼空的场景,不禁大哭一场
1944年1月1日,蒋介石发布的第八战区第四十集团军成立,马步芳在西宁正式就职,成为集团军司令。这标志着马步芳成为马氏家族代表人物,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马虽升了职,但中央势力也随之进一步渗透了。至于方式方法,蒋介石还是老样子——依靠特务组织。
但马步芳有很强的反渗透能力,他也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对蒋派去的人物防范有加,敬而远之。
所以直到1949年青海解放前夕,南京对马步芳的特务活动终未能有大的收获。
据《青海文史资料选辑》记载,特务头子毛人凤曾愤愤不平地训斥其部下:“你们在青海地工作很差,除非派去旅游的人回来告诉一点情况外,我们什么也不晓得。”
1945年,蒋介石对马步芳有新的要求,即调青海兵入新疆,镇压那里的反蒋斗争。马步芳自然十分高兴,一来是因为蒋对自己的信任,二来是自己又可以扩大势力范围了。
正如他所愿,几年的时间,他在西北的权势更大了,1947年直接升任为西北军政长官,同时他的儿子马继援也一路扶摇直上。
正所谓权势蒙眼,马氏父子盲目自信,在解放军多次来信,劝其不要与人民为敌的情况下,他们仍然不管不顾,坚持站在蒋介石一边:
1947年,他们与彭德怀的2.5万名西北野战军对峙;1949年,其在解放军大军压境之下仍决心与之对抗到底。
直至经历了咸阳溃败,固关再败,到最后的兰州全面失守,马家父子才从权力的美梦中猛然醒来,眼看着马氏家族纵横四十余年的青海被解放军全面接管。
兰州失守后,马继援在馨庐作最后逗留,看到人去楼空的场景,不禁大哭一场;第二日临赴机场前,又绕馨庐一周,情难自已,又大哭一场。
1950年1月1日,青海省人民政府正式组成。青海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时代从此开始了。
马步芳,这个曾纵横西北、不可一世的大军阀,于1975年死于麦加,最终都没有再回中国
1950年初,马步芳率家小分乘欧亚公司四架包机飞抵世界伊斯兰教圣地——沙特阿拉伯的麦加城。他们在那里进行了三个月之久的朝觐活动。
在朝觐完毕后,一行人又去往沙特的塔乙夫避暑。途中,马步芳的弟弟马步瀛因中暑死亡。
处理完弟弟的后事,满怀伤痛的马步芳决定到埃及开罗去定居。
事情就回到了文章开头的部分。
在开罗的马步芳已经看破红尘,他在仕途上不再抱任何幻想,一心在楼内钻研伊斯兰经典,只偶尔陪家人外出短暂旅行。
后来,马步芳于1975年死于麦加。最终都没有再回到中国。
至于马步芳的哥哥马步青呢,在西宁解放前逃往重庆,后经香港到台湾定居。其在台湾历任“国防部”中将参议,台湾“总统府”国策顾问,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等职。
于1977年2月9日在台北病逝。
马步芳的儿子马继援,随父在埃及呆了一段时间后,去了台湾,先后就读于三军联合参谋大学、国防研究院,并被增补为第一届“国民大会”代表;1969年任中国国民党第十届中央委员会党务顾问。
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远在沙特的马继援捐献了5000美金,以表达对灾区人民的问候。
2012年2月27日,马继援病逝于沙特阿拉伯,终年91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