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时我听妈妈的话,护住了妹妹。

结果,我左腿截肢,右腿骨折。

我本以为这样能得到妈妈的爱。

后来某天晚上我听到妈妈哭着抱着妹妹,一声声地说,

「还好不是你,还好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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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时候,我就隐约知道妈妈是不喜欢我的。

童话故事里的母亲总是和蔼可亲,笑脸盈盈的。她会轻声低唱婉转动听的歌谣,会用亲吻去滋养公主。

可我的妈妈好像不太一样。

我幻想自己是一个公主,为了保证每个公主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从出生起脸上就戴着一块难以消除的巨大胎记。

天真的我以为只要经过磨难,就能像故事里的公主那般获得大家的宠爱。

直到妹妹的降生。

那天我在门缝中看到爸爸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妈妈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泪水。

从那天我便意识到了,在家庭这个舞台上,我永远是一个不起眼的配角。

主角来了,而我自然要退居后台。

妹妹的名字在所有人的关注下诞生。妈妈一锤定音,带着笑容用鼻子蹭了蹭妹妹的脸颊。

「蒋悠悠。」

「就叫她蒋悠悠吧。」

所有人热热闹闹,欢喜鼓舞,好幸福。而我呢,欢乐好像总是离我格外的远。

我靠着医院里发灰的墙壁,握着铅笔在新发的课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蒋又又。」

我不明白妈妈念我的名字时为什么表情总是那样愤怒,咬牙切齿地仿佛我是人见人恨的怪物。

她念妹妹名字时则是嘴角上扬,语气婉转亲切,表情更是柔和,妹妹什么都没干,就轻而易举地讨得了妈妈所有的爱。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妹妹才是公主。

公主一出生便获得了大家的喜爱,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什么都没干,皮肤皱巴巴的奇怪地像一个外星人,但依旧无所谓。

而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滑稽的跳梁小丑。

2.

我对妹妹谈不上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夺走你一切的小偷。

尽管她偷走的是微小的不能再小的爱。

年幼的我只觉得爸爸妈妈和妹妹在一起时总是格外刺眼,胸口闷闷地就像一口气吞下了一整个馒头。

我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的。

我看着爸爸做奇怪的鬼脸去逗妹妹,妈妈哼陌生的歌谣去哄妹妹睡觉。妹妹睁开眼了,不哭也不闹,乖巧懂事极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老师说,让我们在各自的画本上画上自己和家人的颜色。

妈妈是红色,爸爸是蓝色,妹妹是粉色。

可我呢?

我扭头看了一圈,其他小朋友都在兴致勃勃地画着,没有一个人在此刻抬起头来。

我是什么颜色的?

我该是什么颜色的?

我举起画笔思考了很久也不知道。

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地融入。

爸爸工作升迁后变得繁忙,一连四五天都没能和我说上一句话。我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逗爸爸笑的好办法。

我学着爸爸逗妹妹的模样,为爸爸展示着自认为很好笑的鬼脸。

可爸爸为什么不笑呢?

爸爸被吓了一跳,眉头皱得死死的,随便从沙发上拿了个玩具塞到我的手里,「又又乖,爸爸累,自己去那边玩会儿。」

我看着手里不符合年纪的幼稚玩具,刚想说我已经过了玩这个东西的时候了。

爸爸又起身把我手中的玩具抽走,摸了摸我的头发,「又又呀,这个玩具容易吵到妹妹,你不是最爱看书吗?去看会儿书睡觉好吗?」

我不开心地撇嘴,因为爸爸从来不知道,书本是我唯一的玩具。

而我不喜欢看书。

3.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的时间让我逐渐适应了被父母忽略的生活。

妹妹开始跌跌撞撞地学起了走路。

她格外开朗,尽管摔了也只是坐在地上乖乖地等人抱起来,出去玩时逢人就露出甜甜的酒窝,圆溜溜的眼睛笑眯眯的,咿咿呀呀地说着口齿不清的话。

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可大概是我长的太吓人的缘故,妹妹见我时总是怯生生的,不敢离我太近。

我真有这么吓人吗?

趁着妈妈出门,我难得胆子大了些,拉着妹妹的小手,拿着镜子端详着我和妹妹的脸。

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唯一不同的是在我的眼部有一个巨大的青色胎记。

于是我不服气地对着妹妹说,「我是公主,你是冒牌的!」

妹妹没听懂,但很捧场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容。

没人对我这么笑过。

我偷瞄了眼妹妹,心里莫名其妙有股满足感,学着爸爸扮鬼脸逗她,「叫姐姐。」

可不巧,妈妈担心不下妹妹,又折返回来,一开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妹妹不知何时被我牵到床边,一边咯咯大笑,一边离床边缘越来越近。

妈妈一下子就把我推得远远的,大声呵斥我,「蒋又又,你干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妈妈的责骂声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蒋又又,你怎么总是这么让人不省心?」

「你知道这个家为了给你治病付出了多少吗?」

「万一妹妹摔了怎么办?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我们一下呢?」

妈妈的斥责声像是漫天撒下的冰雹,我站在空旷的地面上,每一字都重重地敲击在我的身上,把我砸得生疼。

我好像在这时丧失了全部的力气,妈妈的身影变得好大好大,笼罩着不知所措的我,让我只一声声地重复着:

「对不起。」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眼泪在泪水里打转,脑子懵懵的,耳朵像是被包裹了一层塑料薄膜,让妈妈的责骂声变得不真切起来。

直到一个小小的手掌抓着我冰冷的手。

好温暖。

我讨厌的人,一个可恶的「小偷」,来到这个世上喊的第一个名字,不是疼爱她的妈妈,不是满眼都是她的爸爸。

而是一个经常隔着门缝,一言不发远远观望着她的姐姐。

她的手小小的,好软一个,跟没有骨头似的,却牢牢地牵着我的手指,口齿不清地说:

「蒋又又。」

「不......哭......」

4.

随着妹妹的逐渐长大,我步入小学,那件在大人眼中无足挂齿的小事却成为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刺深深埋藏进我的心里。

妹妹按部就班地进入了幼儿园,妈妈则在这个时期喜欢上了用镜头记录生活的一切。

当然,记录的是妹妹的一切。

与迟钝木讷的我不同,妹妹的活泼可爱、鬼马机灵同时也赢得了互联网的宠爱。

我时常看着妈妈对着小小的屏幕笑得合不拢嘴,每每看一些评论就要把旁边玩闹的妹妹捞到身边亲上两口。

我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宽大的袖子挽起几个褶,埋头百无聊赖地做着作业。妈妈最近总爱开直播和粉丝们聊天,镜头刚好掠过我,几条弹幕发了出来。

我听见妈妈用颇为抱怨的语气冲着镜头说道,「你说她呀?我的大女儿,平日里不爱说话,就爱抱着书一天看到晚。」

「蒋又又!过来给镜头前的阿姨们打个招呼。」妈妈坐在沙发上喊我。

我愣愣地抬头,嘴唇咬了又咬,脸一下子就白了,如临大敌似的浑身发冷汗。

「不要。」我艰难地回答了妈妈。

妈妈一副意料中的模样,压根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在直播结尾说道:「如果她能像悠悠一样再开朗些就好了,这孩子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从不和我主动聊天,我多希望她可以任性一点,至少不要看着阴沉沉的。」

我把书页捏得皱巴巴的,汗水滴在书页上,如同一滴水坠入风平浪静的湖里,刹那间引起一层层波澜。

那个在我认知里「我该是什么颜色?」的问题变得更加模糊。

我是什么颜色的?

我该是什么颜色的?

直播结束后妈妈去接妹妹放学。

回来后她先是一脸怪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随后目光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蒋又又,你又抽什么风呢?好好的书本你撕得粉碎。」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告诉她。

「妈妈,我不喜欢读书。」

我想告诉妈妈,我不喜欢枯燥的书本,不喜欢像豆芽似的一个个挤在一起的文字,我不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童话故事,也不喜欢那些复杂高深的四大名著。

我爱听振聋发聩的音乐声,渴望自由自在像小鸟似的奔驰在自由的怀抱里。我享受着下雨天懒散地窝在被子里,我期待着你们能把我从囚禁我的一方天地中拯救出来。

我回想起妈妈在直播里说的话,小心翼翼地望着妈妈。

我......能得到谅解吗?

那年正是冬天,雪花飘飘洒洒地从天空坠落,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我穿着薄薄的衣物,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妈妈的怒火教会了我人生中重要的一课。

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原来大人的谎言总是那么真切,只有我当了真。

5.

过年是我最讨厌的节日。

那些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七大姨八大姑紧紧包围着我,将我堵得水泄不通。

汗味与刺鼻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熏得我浑身直冒冷汗。

他们拨弄着我不成样子的短发,打量着我脸上的胎记,看了眼我又看了眼妹妹,轻飘飘地挑起事端。

「秀丽啊,孩子这么大,怎么不给她留个长发呀?」

「还有这衣服......又又穿上也太不合身了吧。」

「我记得这孩子小时候胎记很小一个吧,怎么越治疗还越大了呢?」

奶奶重重咳了一声,不满地看着妈妈,「秀丽,你在家带孩子,不是让你享清福,白花我们家政国的钱的!」

妈妈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等了两三秒才尴尬地笑了笑,「妈,瞧您这话说的,又又这药从来都没停过,衣服是因为这孩子在发育期,而且又又也不喜欢长头发。」

也许是这段话太过苍白,妈妈连忙把我从亲戚中间拽了出来,推我的背,似乎在催促着我说出能替她解围的话。

「又又呀,快给大家说说,是不是这样?」

那件事情过后的两三年,我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的孤僻与不讨喜。

我平静地看着每一个人,那些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让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愤怒?关切?焦急?发自肺腑地为我担忧?

好像都不是。

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真的在乎真相吗?

平日里对我不管不问的奶奶是真心想为我出头吗?

种种疑惑紧紧包围着我,最后我对上了妈妈期盼的眼神。

「没错,妈妈说的都对,都是我自己想的。」

妈妈松了口气,把蹲在外面玩的妹妹喊了回来,「大家伙别看又又了,她呀容易害羞,悠悠呀,咱们给大家表演个舞蹈。」

我看着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奶奶重新变得和蔼可亲,又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亲戚们,立马一个个变得喜笑颜开逗着可爱精致的妹妹。

一家人嘻嘻哈哈仿佛从无隔阂。

我穿着不合身的背心,在踏出奶奶家门的那刻,那总是弓着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挺起。

我一次又一次地从小小的山坡上向下奔跑。

我感受着风抚摸过我不完美的脸颊,整理着我总是凌乱不堪的短发。

大人们总是很奇怪。

但幸好的是,风安慰了我。

6.

年后,爸爸出差回家,那两天妈妈因为在奶奶家受气的缘故,总是对爸爸冷着脸。

小矛盾接连不断,大矛盾一再积累,战火一次又一次升级。

那段时间蒋悠悠和我睡在一起,每到夜晚我俩都能听到隔壁屋子里震天响的辱骂声。

话题翻来覆去就那几个。

妈妈一开始隐忍不发,直到爸爸拍桌子质问:「王秀丽,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让你辞掉工作照顾孩子,不是让你给我摆脸子的。你平日花的不都是我的钱,妈不过说了你几句,你有必要一直抓着不放吗?」

妈妈立马愤怒地站起来,粗喘着像一头斗牛,「蒋政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谁都可以说我,唯独你不可以!」

她像是一根即将断裂的皮筋,浑身发抖地嘶吼着:「钱钱钱!你的那些钱够我花多长时间?你知道蒋又又一天的药钱吗?你连两万块钱的手术钱都不想出!我给你打理人际关系,赔着笑脸请你们部门的领导吃饭。忙前忙后地照顾两个孩子,为这个家买东买西,逢年过节还要给你妈送礼,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给的钱够吗?」

爸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又不是我逼你干的!况且又又的胎记一开始只有豆子那么小!还是你提出的药物治疗。」

两个人的争吵一声比一声响亮,仿佛谁都委屈的不行。

也就是那天夜晚,在激烈的争吵中,地震悄然来临。

墙壁轰然坍塌,半梦半醒的我为了保护熟睡中的妹妹,一根钢筋笔直地穿过了我的小腿。

巨大的疼痛让我昏迷了三个小时。

等我再次醒来,耳边是妹妹小声抽泣的哭声,以及从不远的石缝里透过的妈妈沙哑的呼喊声。

我用尽全身力气去回答妈妈的呼喊。

而妈妈颤抖着声音一声声哀求着我,「又又,蒋又又,你是姐姐,求求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妹妹。」

从始至终,妈妈从未关心过我。

7.

地震后三十二个小时,时间被无限地拉长。

妈妈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微弱。

我的小腿失去了知觉。

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次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时候蒋悠悠就用她的小手拉我的衣袖。

她的力度是那么的小,眼睛里蓄满泪水却不敢流下来,只能一次又一次带着哭腔喊我,「姐姐......我好害怕,别睡觉。」

可是我好累。

我甚至破天荒地想,死亡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但我转念一想,如果我死在蒋悠悠的身上她会有多么恐惧?

她今年五岁,那么小,那么可爱,眼睁睁看着没说过几句话的姐姐死在她的身上,她会多么惊恐,多么无助。

一块巧克力被艰难地举到我的嘴边,拉回我漫无目的的遐想。

天知道蒋悠悠忍受了多大的疼痛才把手从那么窄小的石缝中抽出,她的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是怎么挺过去的,但那块巧克力成了我们的救命粮,是蒋悠悠和我,一人舔一口,艰难度过的。

苦涩的巧克力味与我嘴里腥甜的血水混合。

救援队来临时,蒋悠悠和我早已神志不清。

我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从缝隙中透过的光亮越来越多,直到眼前一片白光。

我瘦弱的肩膀牢牢地保护着同样弱小的妹妹,两个同样脆弱的生命紧紧依偎在一起。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惊了。

8.

自然灾害的无情像极了一个残忍蛮不讲理发怒的大人,随随便便夺走了一批人的生命。

我醒来时,病房正是嘈杂一片。

症状比我轻的病人正在给家人报平安。

症状比我重的病人,床边则凑得人满为患。

我躺在床上,床边空空如也,没有人为我停留片刻。

直到人群中闯进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她焦急地穿梭于人群中,最后停留在我的床前。

那瘦弱单薄的身子拼命地抖动着,皱巴巴的衣服上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曾经如此爱干净的姥姥如今连凌乱的头发都毫无察觉。

「又又......又又,我可怜的小崽。」

我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地震时我没哭,小腿被钢筋笔直插入我也没哭,被救援人员救出被所有人夸赞是大英雄时我依旧没哭。

可姥姥只不过一个温柔的抚摸,我却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糊了一脸尽数弄在了姥姥的衣服上。

「姥姥,我好害怕啊!我真的好害怕!我还这么小,我根本不想死!」

姥姥蹲下来抱着我的头,忍不住和我一起痛哭。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对姥姥说:「姥姥,我没有腿了,我再也不能走路了。」

姥姥的怀抱让我将心底的恐惧通通宣泄出来,她的身子明明是如此佝偻单薄,可我却觉得格外得温暖有力。

「会好的,又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的又又是最勇敢坚强的大英雄。」姥姥安慰我。

可我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英雄。

我好害怕,好迷茫。

我只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小孩子而已。

9.

我在病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地震时爸爸眼疾手快把妈妈塞到了桌子底下,因此妈妈受伤最轻,两三天妈妈就能下床和姥姥一起照顾全家了。

那段时间姥姥为了照顾我,经常犯高血压,最后被妈妈强硬地买了车票送回了家。

爸爸昏迷不醒,妹妹两手骨折。

地震后我的左腿截肢,右腿骨折,身体多处擦伤。

我很少见妈妈如此憔悴的样子,每次醒来便看到她像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在爸爸、妹妹和我之间不断打转。

每到夜深人静时各式各样的声音拼命地往我的耳朵里钻。

隔壁床老人的咳嗽声,不知哪个病房里孩子的哭闹声,冰冷仪器此起彼伏的滴答声,一点点蚕食着我为数不多的活力。

失去小腿后我面临了更加羞耻的事情。

上厕所。

尽管我已经很少喝水,可我依旧抑制不住生理的本能。

我喊了妈妈,可扭头看到因为换药正不断哭闹的蒋悠悠。

那尖锐刺耳的哭声不断击打着我的耳膜,越发衬得我的呼喊声是如此的无力。

我的声音小吗?不小。

我旁边的老人听见了,坐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孩听到了,不远处扎针的护士阿姨听到了,他们都把视线短暂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可唯独妈妈听不到。

我憋得脸色通红、浑身颤抖,可我怎么能控制尿意呢?

我感到羞愧、难堪,而妈妈不加修饰的嗓音无情地把我犯下的罪孽毫不犹豫地展露在别人面前。

「蒋又又,你这么大的人了,你不会喊人吗!」

我喊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现在不说话是在埋怨我吗?你说话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的语言总是很苍白。

「我已经够累了,为什么就没有人替我想一想呢?我是你们的奴婢吗!」

可谁又会替我想一想呢?

妈妈用力抓着我的肩膀,爆发的情绪突然熄灭,她的胸口大幅度起伏最后归于平静。

「抱歉啊,又又,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控制住情绪,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朝你发火,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可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那一年我九岁,在病床上躺了 27 天。

在那一刻,我对自己的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我不能再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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