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从来都只能是不全面的，真实从来都不能在面上全面地被直面，一切全面的把戏从来都只能是把戏……”
作者|谢丹儒
摄影|圆同学
来源|解语渊
1.
用仅剩的八块钱买了一包烟。心无波澜地直问老板：“有没有八块钱的烟？”
我看着货架上标注的价格，都不贵。我曾在大量消费后问起这个问题，老板的回答是：“在工地谁愿意花大价钱买烟呢？”
我想着，真的条件好谁来工地，又或者条件好的大概也不会在工棚的小卖铺消费。
然后，我自问：“我属于哪一种呢？”
诚然，工地从来不是“唯一选择”。从我过往从事过的工作中我依旧可以“选择”的。比如工厂，比如服务员，比如销售，比如文案，又比如保安，还比如经纪人，又或者制衣厂的学徒。我大可以用时间、头脑和才华，再不济还可以一半一半。以我的悟性、理解能力、学习能力，加上认真和勤劳，找份底层工作自然不成问题。实际上，这些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再来一遍又何妨呢？
我总是那样宽容、大度，然后轻易就选择原谅自己。就像要我再次去经历什么相同的、类似的，我也依旧心无芥蒂。反反复复间，销售做了好几次，做过金融，卖过茶叶、特产、酒；文案做了几次，从开始的三四千到后来的五六千（后来直接开价到八千，公司方面同意了，我没去），从最初的两百一篇到后来三五百一篇；工厂换了几家，从最初的半年到一年半；服务员做了八九个月；保安和经纪人到试用期就停止（三个月）；制衣厂学徒则在北京待了半年多（最早的工作）。写作则至今十余年了，从初中开始，断断续续再到日更……
2.
谁人说，穷是因为懒，谁说被骗就只因为贪。换句话说，真正“勤劳致富”的多吗？说严重点，“有心人”天不负，对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真防得过来吗？
整整四年时间负债十万算多吗？刨除住宿费（六百多），吃饭（一天三十不过分吧），加起来一个月就一千四，利息万五。一年十二个月，四年四十八个月，七万二的本金，加上一万八利息，九万负债了。然后，买书的钱呢？话费呢？上网费呢？
今天“世界读书日”，我特意看了一下各APP的消费，除了话费就是书了。书还是挑工具书买的。关键工具书还比一般书更贵，且只敢买正版。
然后，这四年，我没买过新衣服，过年红包钱大概一千，每年照给不误。车费呢？再说说吃的条件，“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如果竹简换成纸书，那我也差不多了。因奶奶虔诚信仰的原因，而我又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几乎在奶奶未去世前我基本都吃素食。从另一个角度也能佐证，我的体重近六七年未变过，无论是最初的运动成“肌肉男”，到后面的瘦弱，体重未变。
而我的家用工具呢？整个房间除了电脑、键盘、平板、阅读器、书籍、笔、杯子、烧水壶，其余皆是朋友赠送或不要的。比如衣服，朋友没穿过却不喜欢的（除了内裤是自己买的），比如茶壶（朋友送的），比如桌子（朋友的），乃至于袜子都是朋友从公司带回来的。
就是这样的生活，近乎苦行僧的日常，我独自过了四年。
我懒吗？我贪吗？近四年每年近百万字反思和记录，书，仅是APP（其中一个常用）记录的就96天多14时，阅读总数近五万万，完读本近四百本。曾经有朋友直接给我转账一万块，然后要给我买相机（我拒绝），给我买钢笔（派克。我退了），给我投资创业（我迟疑，尔后不了了之）。
3.
很多人可能会疑惑，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不用抽这么廉价的烟、不用过这么艰辛的苦日子、不用这样对待自己。就像朋友开玩笑说的，“你又不丑还那么有才华，何至于此呢？”
当然，我自然不能说“我愿意”。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近乎没有生活的日子，近乎自私、自虐的日子。何苦自讨苦吃呢？太残酷，太可怜，太可惜。
是啊，正常的日子不去过，非得这样折腾自己。图啥呢？我知道很多人的想法，花四年的时间，还是在知道后果的情况下，负债，还是在清醒的时候（四年的时间总有清醒的时候）。现在过着这样的日子算不算活该呢？自作自受吧！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难道不苦吗？不难受吗？不委屈吗？不会忿忿不平、怨天尤人吗？难道只有这样的“苦闷”才罢休？
是啊，坦然说，我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我是说，为何人人都能如此，为何人人都这样过，我却要这样。我是说，我本可以选择，还有得选，也还年轻，怎么就那么“傻”呢？我是说，就像同事今天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吃饭呢？是不是他加班到十点也等他呢？我没想过，更没深想，我只是这样去做了。就像我无法想象，如果按照我的时间、认真、头脑和才华，我做任何一件事大概都可以作出一番“成绩”来吧？
比如我的短篇小说就写得还不错；又比如我身边的朋友都想着拉我一把；还比如我借钱朋友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再比如我卖东西，我业绩也还不错；我写文案，也得到老板的认可和赏识……为什么不继续呢？那么多那么多的“好”包围着我，我却如此不识时务，我到底怎么想的呢？
坦诚地说，我没多想。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可以做、值得做、应该做的事而已。就像很多话自然可说可不说，但我说了，大家都知道了，至于是理解还是误解，我能想到却也“万事不往心中挂”。我是说，文，迹也。我就是这样活，这样想，这样做，至于为什么？我从未认为自己应该时刻理智、清醒、利己。包括我看任何人都如此。我选择原谅，我选择理解，我选择宽容，一如我对自己。
所以，我属于哪一种呢？大概都不是。我只是来这里领受我的“命运的安排”。它不是认命，而是接受，是主动承担和勇于直面。我做了自己想做的，那就都是我该受的。我没想过逃，四年前没有，十多年前没有，现在也如此。
即使离开，我是说，起心动念，我也义无反顾、毅然决然，爱不回头，不必回头。“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我是说，我们的未来也好，我们的人生也罢，皆是由一个个当下拼凑完整，我忠于内心，继而当下活着。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我走了，那也是无怨无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