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天,酷热难耐,明晃晃的日头照得人睁不开眼,一书生携一书童从一处柳林经过。周围寂静,无人经过,只听密林深处传来几声鸟叫。

这时忽听几声干雷,吹来一阵凉风。“看来是要下雨了,不如先找处避雨的地方。”书生踢开一块白骨似的石头,指指树林深处。

“少爷,还是原路返回吧,出了这林子自有去处。”接着书童压低声音,“听那老人讲,晴天正午惊雷起,爹死娘亡鬼上门,咱还是返回得好。”

书生一甩衣袖,“这圣贤书中可从未有这说法,我看你就是胆小。”说罢就走进林中。

两人越走越是幽深,刚才的燥热一扫而空,反而觉得脖颈发凉,耳边窸窸窣窣似乎有什么在走动。

“这怕是不会下雨了。”书生看见树边一块石头刚想坐下休息,却听书童一个惊呼:“少爷!使不得!”

书生转身一看,却发现那石头变成了一无名墓碑,旁边散落着枯骨,不觉心中一惊,脊背发凉。

“继续赶路,此地不宜久留。”书生装作镇定,只听林中一声凄厉的猫叫声,滚出一个头骨。

书生招呼书童快走,可回头却不见他的身影,只听见他焦急的呼喊响在林中,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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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想起那句“鬼缠身”,瞬间汗毛倒立。往前看,哪儿还有什么小路。这时只听见林中一阵窸窸窣窣,一道白影飞过。

他扑通跌倒在地,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发着血红光的猫扑了过来。

听老人说,只有啃食过死尸的动物才会眼睛发红。而且这树林中四处不见人,哪里来的猫呢?

想到这些,书生更是觉得瘆人。他颤巍巍地想要起身,白猫却愈发凄厉地惨叫起来,卧在他的衣袖上舔着自己的右腿。

书生这才看清白猫右腿受了伤,他实在于心不忍,就从衣服上扯下布条给白猫包扎好,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可白猫却没有离开,走着叫着,扭头看着他,似乎要把他引向某处。

书生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白猫也变得越发模糊。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越来越昏暗,恍惚中看到一户人间,高大的院墙,黑色的大门,灯笼透露幽暗的红光。

这时,他听见一声温柔的呼唤,“公子?公子还好吗?”

等他缓过神来,只见一位姑娘正站在门口。她身着一袭白衣,肤白如雪,嘴唇红润,宛如神女下凡,但是却让人觉得阴森。

书生奇怪这野外怎会有如此大户,但看着女子美艳的脸,只是结巴着回答:“我,我只是有些疲累,和书童走散了。”

“那,公子可是贾榜元?”白衣女子慢慢靠近他,腰肢纤细,身姿迷人。

“正是。姑娘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白衣女子一声轻笑,没有作答,反而靠得更近,一个不稳,跌进书生怀中。她媚眼勾人,身体香软,轻轻说一句“只为等有缘人。”说罢拿手绢轻轻拂过书生的脸,“如今天色已晚,公子不如在此歇息,明早再赶路。”

书生痴痴笑着,眼神发木,跟着白衣姑娘走进府中,却再不见那白猫。

等他缓过神来,已经躺在了闺房之中,屏风后传来温柔的呼唤,那白衣女子正在沐浴更衣,声声唤他“小相公”。

他眼神迷离,慢慢褪去自己的衣物,碰到自己的香囊时猛地惊醒,可那姑娘还在一声一声唤着他。

“公子为何犹豫,莫非我太过丑陋。”白衣女子说罢啜泣起来。

书生连忙解释,“姑娘貌若天仙,贾某怎敢嫌弃姑娘,只是,只是我这香囊从未离身。”

“噢?什么香囊?”

“这是我娘求的护身符,可保我平安,不可离身。”

白衣姑娘披一件薄纱走到他跟前,“是吗?那为了我也不可吗?”

书生苦恼不已,但是想到自己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还是系好香囊,坐到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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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姑娘又想要靠近他,但却觉得那个香囊发着金光,还未将手放到他肩上,就感到针刺般的疼痛。“哼!”她转身离开,独留书生在房中。

书生辗转难眠,只觉得今天太过蹊跷,但现在走定得在林中迷路?一切只能等明天。

夜半,他听到窗外一阵脚步声,接着还有一阵嬉笑声,几句争吵,书生立刻想到书童说的话,觉得自己怕不是被恶鬼缠身了。

他蜷缩着,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他侧身继续装作熟睡,只觉身后一阵凉意,闻到一阵腐尸般的恶臭,一个声音声声唤着“公子”。

书生握着香囊,通过床头挂着的铜镜看到一张腐烂的脸,头发拖在地上,伸出白骨般的手要向自己索命。就在女鬼要触到自己的时候,他惊呼着坐起身。女鬼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惊恐地看着倒地的女鬼,正要下床逃走,却见那女鬼慢慢抬起头。

可哪里还见得那腐烂的脸,明明是那个白衣姑娘。她发出娇滴滴的声音,香肩半露,娇俏动人,瞟书生一眼,拿手绢啜泣着。

“怎会,怎会如此?”书生惊魂未定,瘫坐在床上。

“我只是想来看看公子是否休息得好,可曾想你那香囊……”白衣女子说着落下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惹人心疼。

书生也顾不得什么嘱托,忙着要解下香囊,“姑娘莫哭,若是这香囊吓到了你,今日不戴也罢!”

白衣女子看书生取下香囊,嘴角露出一丝笑,伸出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书生搀扶着她的手臂,可却觉得像白骨一般,他一转头,那张美艳的脸已经变得腐烂不堪。他惊呼倒地,女鬼伸手索命,“负心汉,还我命来!”

就在书生觉得自己要一命呜呼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

只见屋内出现一团青烟,一位白眉老道长现身,他疯疯癫癫地喝着酒,然后念到:“世人皆被情所困,不值当啊,不值当……”

女鬼作势要逃,道长掏出符咒,念几句咒语,女鬼便动弹不得,凄厉又不甘地叫着,“还我命来!”

这时,屋外传来书童的声音,“少爷,少爷……”

道长笑着挥一下拂尘,夜晚立刻变成白天,宅院也消失不见,变成一处乱坟岗,一只灰毛老鼠从地洞出爬出来,腿上还系着布条。

书生惊恐地看着四周,见书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道长。

看众人齐聚,老道长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那位年轻道长,又是一道符咒,“万事皆有因,有什么苦难说来我听……”

女鬼化作白衣姑娘,哭诉着自己的经历。

原来她本是城中魏家的小姐,叫做魏云舒,家中经营瓷器生意,在附近颇有盛名。但魏小姐常年卧病在床,婚事一拖再拖,成了魏老爷和夫人的心病。

一日,一道长自称道号无生,恳求留宿,魏老爷热情接待。谁料第二日离开时却发现他偷了府中一玉如意。

魏老爷大怒,将道长赶了出去。道长咒骂着,说三日之内必有良婿上门,百日之内城中再无魏家。

果然,三日之后,一个穷书生经过魏府,说自己进城为母亲寻医,但盘缠被偷,询问能否能用自己的字画换口饭吃。魏老爷觉得他孝顺,有才气,便留他在府中。

次日,书生误闯花园见到魏小姐,两人相谈甚欢,魏小姐的病竟然也在一夜之间痊愈。

通过几日观察,魏老爷也觉得这书生才华不凡,品行端正,于是决定帮他寻医问药,之后就让女儿和他成亲。

两位年轻人早已情意相通,听到这话相视一笑,决定厮守一生。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找到名医后,魏老爷因为不愿贿赂当地李员外被陷害入狱,家产也被没收。

好在书生不离不弃,发誓母亲病好之后一定娶魏小姐。

果然,书生的母亲慢慢痊愈,可是魏小姐却迟迟不见书生来接自己。

夜里,先前那位无生道长上门,称书生写信要和她恩断义绝,并在下个月迎娶李员外的女儿。

魏小姐肝肠寸断,昏死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卖到青楼。她誓死不从,自缢身亡,尸体就被扔到柳林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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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怨气深重,不能转世投胎,她的魂魄就飘荡在这柳林中,发誓要找书生索命,杀了那负心人。

这才设计让书生进入柳林深处,并将一只老鼠化作白猫,引书生到府中。谁知他竟然带着香囊,起初还能触碰他,谁知之后竟不能近他的身。

说罢,女鬼流出两行清泪,可书生却怎么也记不起这个魏姑娘。

老道长含一口酒喷在书生脖子上,把一个符咒抹去。书生捂住头,痛苦挣扎着,接着就想起发生的一切。他确实认识这个魏姑娘,也见过无生道长。

只是这无生道长哄骗自己,说魏姑娘为了救父亲已经嫁给一位富商当小妾,劝他写下书信离开魏姑娘,并在他身上施了消解咒,让他忘了发生的一切。

老道长看着那位年轻道长:“师弟,别来无恙?我已经找你数日,速回师门受罚!”

年轻道长轻蔑一笑,变回原来模样,“我犯何错?”

“嫉妒,贪欲,仇恨,乱用法术,败坏师门……”老道长低声说着,拂尘一扫,两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符咒,示意书生埋到李员外家门外。

随即那白衣女子也化作白骨,书生含泪将魏姑娘尸骨埋葬后,就按照道长所说埋下符咒。

果然,半年之内,作恶多端的李员外染病去世,长子也因嗜赌赔光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