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弄丢妹妹,我被继父打得遍体鳞伤。

亲生母亲作壁上观时,他恍如神祇从天而降。

我视他为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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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我那妹妹意外受伤,他一把将我推倒,导致我永久失去生育能力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不爱我,这世上也无人爱我。

如他们所愿,我不再奢望那些本该属于我的爱。

可那些人怎么又后悔了呢?

那天我刚从学校回来,发现一个女孩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样子看着十分拘谨。

见到我,她愣了愣就道:「你是谁?来我们家干什么?」

这时妈妈从厨房走出来,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才笑着对沙发上那女孩道:「盼儿,来,妈做了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的清蒸鱼,快过来尝尝!」

那脸上温婉的笑让我恍然,原来她也会这样笑。

女孩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随即听话地走了过去。

我看着她的脸,突然猜出了她的身份。

继父脸上带着笑意从厨房走出来,那双从来只会打我的手,现在却端了一碗鸡蛋羹。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饭桌边上——过去十年,我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

妈妈细心地将鱼刺挑出再放到妹妹碗里,「你小时候一吃鱼就卡,妈妈现在把刺给你挑好了,吃吧!」

「妈妈,姐姐...不吃饭吗?」

听到妹妹这么问,继父冷哼一声,「不用管她。」

妹妹看了看我,眼神无辜可怜。

我勉强笑笑,去厨房拿碗,随便吃了几口米饭就草草结束了晚餐。

上高中后住校,继父已经不怎么打我,但早年被弄坏的身体底子,导致我如今一顿压根就吃不了多少东西。

吃完饭出来,便看到饭桌上的三人眼眶都红红的。

我准备进房间,继父却直接将面前的瓷碗砸向我,「你这个祸害...你把盼儿害得好惨!」

我看向妈妈,她伸手摸向妹妹的头发,避开了我的眼神。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10 年前,六岁的我带着双胞胎妹妹在院子里玩,进屋拿水给她喝的那瞬间,她被人贩子抱走了。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妈妈当时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耳朵轰鸣间,我听见她说:「李欣怡,你妹妹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她用颤抖的手给继父打电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被她大力打了一巴掌的我,鼻血正顺着鼻腔汹涌地往外流着。她也浑然忘记,我只比妹妹早出生半个小时而已。

妹妹嘴甜,不像我性格木讷,她很受继父喜欢。

继父报完警恶狠狠瞪着我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躲入妈妈怀里,可她嫌恶地将我推开了。

妹妹走丢后,继父和妈妈开始骑着小三轮外出做小吃生意,横幅上是妹妹的照片。

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10 年都未曾搬离现在住的这个破旧城中村,而我也度过了那段日夜被拳打脚踢的漫长岁月。

我求助过,但没有用。

他们对继父和妈妈批评教育后,情况没有半分改善。

面对被殴打的女儿,连亲生母亲都能作壁上观,又有谁能救得了我?

这一次也一样。

我没作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这副模样似乎加剧了继父的怒火。

「和你亲爸一个样!」

他踉跄着身体进入院子,像小时候一样,从拐角处拿出细竹丝,对着我仅穿两条裤子的小腿打过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妹妹俨然被这个阵仗吓到了,直接躲入妈妈的怀里,哭着道:「爸爸你别打姐姐,我其实没怎么吃苦,那家人除了让我做家务,成年后想将我卖给傻子当媳妇给儿子换彩礼,没有虐待过我的!」

继父听到这话,呼吸变得更加粗重。他扔下细竹丝,抬脚对着我的小腿就踹了过来。

我应声跪倒在地,缩成一团,骨头处传来断裂一般的疼痛。内心已经麻木,只死死咬住牙关,不让一丝痛呼从口中溢出,因为我知道,我的痛苦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左邻右舍已经搬离了破旧的老屋,继父打我都没有了顾虑。

他又一脚踹上我的脊背,我眼前一黑。

彻底昏死过去之前,耳边还是妹妹的尖叫声,妈妈的安慰声,以及继父大喘着粗气的声音。

02

再次被痛醒时,我躺在自己空气不流通的小房间里。

妈妈手上沾着药膏,熟练地给我上药。

我知道,她不是担心我死了,而是害怕我的死伤会影响到她现在的生活。

见我醒了,她表情不变,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半分轻柔。

我想起她晚上对妹妹露出那温柔的笑,忽然很想揭下她脸上那张戴了十年,只会对我冷然的面具。

「我要报警。」

我说完这句话,她的脸色意料之中变了。

「你敢!」

我笑出声,也牵扯到了伤口。

也许是被我眼中的讽刺刺到,她怒道:「你叔叔他好歹将你养这么大,如果你真做了白眼狼,那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还有,你妹妹如今刚被找回来,我和你叔叔会好好弥补她。你作为罪魁祸首,就更应该好好对你妹妹。」

她说完将药往床头抽屉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我顿了顿,胸腔里的痛让我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才能将这句话完整说完。「妈,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

我喃喃出声,她连半秒都不曾停顿,身影彻底在我眼前消失。

看着她的背影,我忍着痛,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看着不起眼的旧本子,往「正」字上又添了一笔。

整张破旧的纸,已经快要被「正」字填满。

03

许是因为那天曹盼儿被吓到了,之后继父没有再打过我,这让我度过了一个还算安稳的寒假,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在这个家里,我还像是透明人一般存在。

熬到开学那天,我早早起来,像个隐形人一样洗漱完毕,背上书包就赶往学校宿舍。

至于妹妹曹盼儿?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这一整个寒假我也看出来了。

曹盼儿表面上看着十分和善,但我却能确信,她不是当年那个白天和我闹翻,晚上却又会哼哼唧唧和我抱在一起睡觉的可爱妹妹了。

收拾完宿舍,快要到上晚自习的时间,我所幸带上需要的课本来到学校操场。

我很喜欢这个时候的操场,虽然夕阳的余晖将落未落,温度也降了下去,但清新的空气,安静的环境,还是让我的课文背诵事半功倍。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时寒,上学期期末前一个月转到我们班上的新同学,不过年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当时妈妈不在家,我和继父提前去买年货。

超市里,他看到一个女孩对父亲撒娇的场景后,当即变了脸色。那一次甚至没有等到回家,继父便被暴虐的情绪彻底控制。

他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对我动了手,买来的部分年货摔得到处都是,但他毫不在意。

时寒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成了十年来第一个救我出水火的那个人。

我心里有多感激,在班级看到新来的同学就是他时,内心就有多激动,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他认出来了我,「那个男人还打你吗?」

他突然贴到我耳边耳语道。

「没...没打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我撒谎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公主被欺负的时候,如果等不来那个保护自己的骑士,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自己。」

我低垂着眉眼,想到他刚转来班级时说的话,一时也有点恍然。

自己保护自己吗?

下一瞬,头皮传来一阵酥麻感,原来时寒的手正莫名抚摸着我的头发。

「小呆子。」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轻笑,让我莫名红了耳朵。

「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看书吧!」

说着站起身。

余光中的他双手插兜,松垮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无损帅气。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04

晚自习铃声打响前五分钟,我回到班级。

时寒不知道去哪了,反倒是隔道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室友突然冷哼了一声。

「真没想到啊,李欣怡,不声不响地就拿下了我们的级草?你要不要教教我,怎么才能快速和帅哥勾搭上?」

这人平常在宿舍就喜欢阴阳怪气,我没做过多理会。

真莫名其妙。

前座的男孩转过身子,上下打量我一番:「没想到啊,李欣怡,你怎么做到的?时寒同学刚才有事被家里人叫走了,临走前还专门在班上放了话,让我们以后都不准拿你...当空气,李媛喜欢时寒同学,现在正生气呢!瞧她那脸黑的,哈哈哈哈哈!」

我掏出书本,面上没有回应,心却剧烈跳动着。

但我没想到,女生的敌意会来得这么迅速。

晚上回到宿舍,我发现我的被子湿了,水渍顺着床板缝隙往下流,整个床铺完全没法睡觉。

「谁干的?」

无人回应,五个室友各忙各的。

「吆,大美女回来了?」

说话的人赫然是晚自习挑衅的那个女生,李媛。

她脸上隐藏不住的得意让我一瞬间就猜出来了作案者是谁。

我看了她一眼,联想到时寒说的那句话,沉默不语地将床上的湿被子拖到地上,拿着盆转身去了公共浴室。

「呵,我就知道她不敢反抗。」

关起门之前,李媛得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几分钟后,我端着一盆水回来,趁着那女生不注意,哗啦一下,将水整个倒在她的床上。

整个宿舍安静一瞬,接着响起女生刺耳的尖叫。

我充耳不闻,从自己的柜子里掏出备用的被子,换上床单。

「下一次再给我玩这种小把戏,你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同宿舍这小半年,大家相安无事最好,你们说呢?」

几人似乎被我突然的反击吓到,都讷讷地不说话。

我爬上床,拉上床帘。

胸口的那口闷气输出去,我竟然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那次之后,整个宿舍都彻底将我无视,我也不在意。

过去十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习惯了。

我有时寒足矣。

周五晚上,我没像之前一样回家。

妈妈提前发来短信:「我和你叔叔打算带盼儿出去玩,你别回来了。」

「行。」

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只是待在空无一人的宿舍,我发现自己有点...想念回老家的时寒了。

05

周一上课,时寒从老家回来。

看到我,他拿出一个东西,「这是我在外面给你带的礼物。」

那是一大瓶我没有用过的防晒。

虽然大概率用不到,但我还是将东西接过来。

我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防晒霜的包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毕竟我...

「你猜到啦?」他突然凑近,我心跳不由得加快。

他笑眯了眼睛,眼含深意。「因为...你很有趣啊!」

「我...有趣?」

时寒点了点头,「对,你这个平常表现呆呆的,学习起来又有着一股狠劲的小呆子,很有趣,很好骗的样子,哈哈哈。」

没人再说话,但自那之后,我莫名感觉和时寒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近。

我发现时寒似乎和家人相处不太好,他从不在我面前说他家里人,也体贴地不会问我家人的情况。

在争分夺秒的学习中,我们迎来了高考。

考试刚一结束,曹盼儿就嚷嚷着说要和一个朋友去毕业旅行,妈妈和继父自然答应。

时寒也给我打来电话,「对不起啊,欣怡,我家里给我安排了出国旅行,暑假可能没有时间找你玩了。」

我心里有点失望,「没关系,我反正也要做家教赚钱,你在我身边,我也抽不出时间陪你,就放心去玩吧!」

挂断电话,我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看见曹盼儿站在房间门口。

「什么事?」

她却答非所问,眼中带着一抹探究:「姐,你有男朋友了?」

我将手机放进抽屉里,没回复。

时寒还算不上我男朋友。

她耸了耸肩,没再多问什么。

06

时寒发挥很好,被一所九八五院校录取,我也填报了一个还不错的重点一本院校,曹盼儿的学校同样在北京。

时寒从国外回来后,捧着花和我告白了。

「欣怡,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你快答应和我在一起吧!」

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我红着脸接过了他的花。

我们正式成为情侣。

整个大学前三年,我很少回家,和时寒的感情也在稳定推进。

时寒不喜欢住宿舍,大二就在二环外买了一套公寓,平常我偶尔会去那里给他做做饭,但从来没有过夜。

那天,我签了新公司实习,想和他一起庆祝,却发现他人又不在公寓。

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也一直占线,一直到晚上,他才主动联系我。

「对不起欣怡,今天我太忙了,你签了公司?改天一定抽时间帮你庆祝!」

「好。」

最近时寒对我好像...有点敷衍。

难道?

我摇了摇头,赶跑脑内的可怕想法,他应该只是单纯在忙。

我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安慰自己。

可没想到,我还没有笃定多久,时寒却给了我一个意外惊喜。

因为突然有事需要回家拿一份证件,我谁也没告诉就买了回去的高铁票。

到家后,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我,她竟然显得有点惊慌。

「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拿个东西,马上就走。」我一边说,一边快速往我那小房间走去。

「你要不先吃点东西?」

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大了一些,又走上前,似乎想要将我拉去厨房。但她显然不适应触碰到我,伸出的手就那么僵持在那里。

我没有理会她。

小房间的门是关起来的,我用力拧了拧,竟然没打开。

有人。

「谁在里面?」

半晌没有声响。

「里头没人,是那锁坏掉了,我还没来得及修,你先去吃点东西,等会我叫个开锁师傅....」

妈妈又想将我拉回厨房。

看着她躲闪的眼神,直觉告诉我,我得打开这个门。

「要是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了。」

里头的人似乎在思考,几秒钟后,门打开了。

小房间没有窗户,门一关上空气更不流通。

但此时,顺着门缝飘出来的,除了一股沉闷发霉的味道外,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两人,竟然是本该在北京的曹盼儿,和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时寒。

07

一行人来到客厅后,见我不说话,曹盼儿红着眼眶哭诉道:「姐,对不起,时寒本来想来你房间看看,但我们情不自禁了....」

她怎么有脸流眼泪呢?

「你早就知道曹盼儿和时寒背着我在一起了?」我看向妈妈。

「我...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的。」

见我冷冷地盯着她,她舔了舔嘴唇。

「欣怡啊,你妹妹她是真的很喜欢时寒,你要不还是...成全了他们吧!你妹妹她小时候因为你的缘故没在我身边长大,这是....」

「这是我该赔她的?」我打断了她在嘴上念了四年的话。

「那时寒现在也喜欢你妹妹啊....」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内心揪了那么一瞬。

「妈,」我捋起袖子,「在你看来,我这些年过得幸福吗?」

我又看向时寒,这个唯一给过我温暖,如今却又将我舍弃的男人。

过往那个时寒的形象,一瞬间碎了。

愤怒到极致,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

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一我和时寒在商场约会,偶然遇见曹盼儿那时?

还是他们两个的学校恰好举办联谊活动那次?

可眼下,我连质疑的勇气都没有。

我气愤,却也害怕听到他承认的声音,害怕知道自己四年的感情,原来一直都有第三者参与。

那是信念的崩塌。

我拎起背包,进房间拿好证件。

此刻我不想再和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再扯上关系。

刚到院子,曹盼儿却追了过来。

「姐姐,对不起,从你身边抢走时寒,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爱他,没他不行的。你别走,妈妈...妈妈也不能没有你啊....」

我转身,望着她声泪俱下的脸只觉得讽刺。

这个家,有谁真正需要过我呢?

我一点点掰开曹盼儿的手,谁知她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脸上带笑冲我低语道:「李欣怡,这辈子,你都争不过我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曹盼儿就倒向一边,她的额头撞到了墙角。

里头的人被曹盼儿的痛呼声引出来,下一瞬,我双腿站立不稳,向着前方冲去,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墙壁上一把凸出来的钢筋,插入了我的腹部。

触手湿热,鲜血瞬间浸透了我的双手。

潜意识里,我好像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时寒,我没事,姐姐不是故意推我的....」

时寒像没听见一样,如一头暴虐的雄狮,「李欣怡,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你怎么这么狠毒?」

他抱着曹盼儿紧张查看,一边对我怒吼。

我缓慢转过头,泪眼朦胧到已经彻底看不清面前两人的脸,满心的恸似乎也要将我淹没。

原来,他不爱我啊!

他和母亲,和继父,也没什么区别。

「去医院....」

时寒似乎这才看到我的伤,他脸上先是震惊,随后是愧疚,还有什么,我已经无力分辨。

他疯了一样奔过来时,我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

心里却清楚地知道,我彻底放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