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楼故事】 作者/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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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肯定不会选择投胎到现在的家庭。
我妈爱儿子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而我也是她爱儿子的牺牲品之一。我爸，看似全程没有参与过对我的加害，在家里当个甩手掌柜。
但作为父亲，明知自己的女儿深陷水深火热，却不阻止，甚至漠视，跟加害没有什么两样。
我出生于一个贫穷的小山村，是家里第一个孩子。
当时计划生育，农村家庭每家只能生两个孩子。我爸妈特别想要一个男孩子，所以对第二胎有很大期望。
可惜，盼来盼去，第二胎也是个女孩。
于是我爸妈开始商量，打算把我送给同村不能生育的大叔。然而大婶却不要我，说就算收养，也要收养个男孩子。
说来也奇怪，自从我爸妈打算把我送人以后，我妹就开始发烧生病，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我爸妈表面伤心，心里却觉得是老天开眼，让他们有机会再生男孩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人的阿姨婶娘们，总是当着我的面说，我爸妈要把我送人的事。
仿佛开玩笑一般，从不担心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任何伤害。也是，父母都不担心我受伤，更何况是不相干的外人。
后来，我爸妈终于如愿以偿，在我5岁的时候，生下了宝贝弟弟。
从我记事以来，就没有过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鞋子、文具盒或是其他物品。
我穿的用的，都是捡亲戚家堂哥表姐穿旧的。每次淘到一件稍微好看点，没那么旧的衣服，我都要高兴半天。
而比我小五岁的弟弟，穿的用的，样样都是村里孩子中最好的。
起初，我也哭过闹过，换来的不是白眼无人理会，就是我妈劈头盖脸的臭骂。
有一回，我妈给弟弟买了一双小白鞋，而这双小白鞋我心心念念了好久，看着自己脚上的解放鞋，终于忍不住向我妈开了口。
结果，就是挨了我妈的毒打，边打边骂：“下贱胚子，要什么新鞋子，你也配！我让你要！看我打不死你！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为了要任何东西哭闹过，哪怕我弟时不时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新玩具新衣帽。
因为我深知哭闹的后果是什么。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变得“懂事”起来。
我开始不招惹弟弟，不开口要东西，只是一个劲儿的干活，给内心筑起了铜墙铁壁。
其他的90后估计很难想象，身为同龄人的我，小的时候干过的农活，很多他们见都没见过。
放牛煮饭洗碗，拾柴锄草喂猪，挑水插秧犁地。我都干过。
小学六年级以前，我早上起床要做好全家人的早饭，然后才能走路去上学。
中午在学校吃自己带的白米饭加咸菜。下午三四点钟放学，回家以后手就没停过，干完所有活，吃完饭晚饭洗了碗。
才能在昏暗的灯光下，完成老师留的作业。
上初中以后，我的日子开始变了。说不清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可能是变好了，因为开始住校了，再也不用做那么多农活了。也可能是变坏了，因为我再也没机会读书了。
上初三这一年，我弟生了一场病。
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后来我弟开始发黄，严重的时候眼白都是黄的。镇上说治不了，让赶紧去市里。
市医院说是溶血性贫血，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们也治不了，建议去省会大医院看看。
去了省会大医院，最后的诊断结果就是遗传基因变异，我们全家都做了基因筛查，我妈有这个病，然后就遗传给了我弟。
我却没有，我爸也没有。
医生说，这个病跟免疫系统有关系，病人最好不要感冒，不然胆红素就会升高，人会发黄贫血，严重的话，要去血液科住院治疗。
目前并没有其他治疗方法，只能吃药控制。医生还强调，有这个病的人，有一半的几率传染给下一代。
我想，这可能是上天给我的厚待吧，让我没有染上这个病。
我妈却哭的几欲昏死，看见我傻傻的站在一边，我妈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巴掌，骂道：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为什么没有！就非要传给你弟，老天瞎了眼，咋就不让给你！”
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了，我可能不是她亲生的吧。
我们老家的村子，虽然重男轻女，但是人们对读书，普遍还是比较重视。基本上家里的孩子，只要成绩好，都能一直读下去。
可我却不行。
为了赚钱给我弟治病，我爸妈决定让我读完初三就不读了，一起跟他们出去务工。哪怕我的成绩，在班级数一数二。
那时，我就知道了，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什么好的出路了。
我本以为，断送自己的前程，就是为这个家做出的最大的牺牲，没想到，远远不够。
我们一家四口，来到了沿海的一座城市务工。
我弟上了当地的农民工子弟小学，我进了鞋厂，爸进了塑料厂，妈为了照顾弟弟，在附近的建筑工地打零工。
后来，我弟初中毕业读了职高，我也不停地换了很多工作，一份比一份挣得钱多。
那时，我已经成熟很多，我也想要有新衣服，新鞋子。所以每次给爸妈交工资的时候，我都少交几百块。
弟弟读职高的时候，我已经偷偷攒了2万块。可还是被我妈发现了，钱被她全部抢走不说，从那时起，她就开始骂我，对我弟不好，没心肝，良心坏掉了。
我弟职高毕业以后，进了一家私企的售后维修部，算是个技术工人，挣得也不少。
在我25岁的时候，我妈带回来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说是工地上干活的，帮过她不少忙，叫来家里吃顿饭，算是感谢人家。
其实，他就是我父母给我找的相亲对象。
理所当然，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他对我很好，很舍得给我花钱，给我买新衣服，好吃的。我受宠若惊，也心满意足，感觉自己终于熬出头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爸妈明确提出，20万彩礼一分不能少。而他们给我的嫁妆，就只有两床被子。
当时我还很怕我男友不答应，那样的话，这个唯一对我好的人也会离开我了。
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下来。
后来，直到我生下孩子，才知道，我爸妈，为了给我弟买房娶媳妇，为了20万彩礼，明明知道他是乙肝患者，所有人合起伙来瞒着我。
有些父母，压根就不爱自己的孩子，把孩子卖了数钱。
我生孩子的时候，需要输血。护士让我老公先去献血，然后我输血就可以优先。
我老公支支吾吾，说自己患有乙肝，不知道好没好，能不能输血。
护士一听，赶紧安排给我和宝宝验血。还好都有抗体，还给我们注射了疫苗。
月子期间，我质问老公：“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他说，这事我妈一直都知道。他是真的爱我，本来想告诉我，又怕说了以后，我就不跟他结婚了。也是我妈让他不要告诉我，只要给我家20万彩礼就行。
月子里的我，听到这些话，快疯了，如果不是有孩子，我可能都活不下去了。
虎毒不食子，我恐怕遇到了比老虎还狠毒的父母。自此，我和父母之间仅存的一点感情也荡然无存。
出了月子，一家三口又去做了检查，我和宝宝没有问题，我老公也没什么问题了。
但我心里一直不能原谅老公，他不仅不为我考虑，也不为孩子考虑。
在我心里，这件事一直是个疙瘩。
我和父母，真正的决裂，还是因为弟弟。
这些年来，我弟一直断断续续在吃药，病情控制得还算不错。只要不感冒发烧，他已经很少吃药了。
我爸妈用20万彩礼，和他们自己的积蓄，给我弟买了一套二手房，准备给我弟结婚用。
这几年，我弟一直相亲不断，但都是相处不久就没了下文。
这次过年回家的时候，我见到了我弟弟的新女朋友。女孩跟我弟同一个公司，是销售部的，也是来自农村，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家。
我听父母说，已经在给我弟他们准备婚礼了，打算五一结婚。
女孩走了以后，我问我弟：“有没有跟你女朋友说过你有病的事？”
我弟说：“前面几个，因为我说了生病的事，都跟我分手了，所以这次我不想说了。再说，我现在病情稳定了，已经很久没吃药了，也看不出来我生病了。”
我又问爸妈：“我弟这是遗传基因的问题，不是不用吃药就能好的，而且以后生孩子也有一半的机率得这个病。你们现在隐瞒，以后女方知道了会疯的！”
我妈瞬间变了脸：“从小你就不喜欢你弟弟，难道这次你还不要你弟弟结婚了？”
我劝了很久，只换来我爸妈一顿臭骂，和我弟赶我出门的吼声。
也是，我爸妈能把女儿嫁给乙肝患者换彩礼，又怎么会把宝贝儿子患病的事实告诉对方？
可我做不到，做不到视而不见。
想到那个女孩，我仿佛看到当年的我。我仿佛又感觉到刚生下孩子后，得知这件事时的万箭穿心。
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做了一件，当年没人为我做的事。
我把我弟的病，告诉了那个女孩。
不到半天，我妈就疯了般地打我电话，我没敢接。我妈就疯狂的发微信语音骂我，诅咒我。
见我不回话，一个小时后，我爸妈就冲到了我家。
一进门，我妈就扑上来抽我耳光。全不顾她的叫骂声引来邻居围观。
“让你多嘴多舌，让你见不得你弟好，让你破坏你弟的婚姻......你个扫把星！你个下贱货！”
“给你找了好男人你不知感恩，还变着法地害你弟弟！”
我也怒了，边哭边吼，把从小吃的苦，为弟弟断送学业，打工为弟弟治病，以及全家不顾及我身体健康，把我嫁给乙肝患者的事，从头到尾哭了一遍。
我爸妈听我哭诉，气得跳脚，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最终竟然蛮不讲理的大吼：
“你是姐姐，你就应该为弟弟付出！我们生了你，别说叫你打工，就是要你给你弟换命，你都应该！”
听到这话，我瞬间浑身都冷了，眼泪也干了，一滴也没有了。
我直直的看着他们，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宁愿生下来就死，也绝不愿做你们的女儿！”
最终，在我老公和邻居的劝解下，我父母在我家乱砸一通之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几天之后，老家的堂姐打电话给我。
我爸妈在亲戚中放了话，说我心肠歹毒破坏弟弟的婚姻，就是个扫把星。以后家里不再有我这个女儿，所有亲戚，也不用再认我，不要和我来往。
我除了苦笑，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大姨也打电话来，凶巴巴的骂我，说我良心坏掉了！不记父母养育恩，还反倒害自家人。
我什么话都没说，挂掉电话拉黑了他们。包括我父母和弟弟，我拉黑了他们全部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原生家庭的伤害，我需要多久才能治愈。
但我发誓，我会守着我的女儿，给她我全部的爱，绝不会让她像我这样，被欺负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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