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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是否听说过“修昔底德陷阱”?

最近这个理论的提出者格雷厄姆·艾利森,在博鳌亚洲论坛年度会议上谈及大国竞争时,提到“澶渊之盟”,他认为北宋和辽国通过谈判缔结和平,北宋向辽国缴纳岁币,拿钱买和平的模式很值得借鉴。

从认为战争不可避免的“修昔底德陷阱”,到拿钱买和平的“澶渊之盟”,格雷厄姆·艾利森的转变过于灵活了些。

近年来,“修昔底德陷阱”在西方颇为流行,甚至国内一些人也轻率的拿来论证,这个“陷阱”借古希腊雅典与斯巴达的战争,论证新兴大国的崛起与守成大国的防范打压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战争不可避免。

借历史谈当下,东西方都一样,西方人特别喜欢引用古希腊学者的论点,从一句话出发去支持提出的观点。最常被引用的就是修昔底德与希罗多德这两位,而在冷战时期,美国人普遍把美国和苏联的关系看成雅典和斯巴达关系的重演,深刻影响了西方国际政治理论和体系。

修昔底德和西方冷战思维联系极为紧密。

但随着冷战进行,越来越多的人思考美苏之间的战争难道真的不能避免吗,进而质疑古希腊雅典和斯巴达的战争是否不可避免?

在这个过程中,西方学界努力尝试摆脱“修昔底德陷阱”,尤其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修昔底德的思想在西方的影响力越来越低,希罗多德的地位飙升。

直到2012年,伴随中美关系越来越受关注,一个大忽悠跳出来炒冷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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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美国政治学者格雷厄姆·艾利森在2012年8月22日在《金融时报》发了一篇短文,提出“未来几十年全球秩序的问题是中美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这个说法借助格雷厄姆·艾利森的影响力开始在很小的范围内流行。

2015年,格雷厄姆·艾利森借势营销,在中美两国元首会见前一天,他在网上抛出来一篇文章《修昔底德陷阱:中美战争会爆发吗?》,这篇文章第一句话就说明天的中美两国元首会晤,谈论的话题并不包括未来十年中美发生战争的可能性。“10年”“发生战争”,如此耸人听闻的观点,借助中美元首会晤的热度迅速引起各界关注。

格雷厄姆·艾利森再接再厉,于2017年写了一本《注定一战: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吗?》的书,整本书从封面到内容都极为煽动,“修昔底德陷阱”正式成型,这个在西方已经消失了快30年的冷饭彻底被炒热了。

现在网络上有很多人特别热衷所谓的“借史论今”,特别善于钻人性的空子,迷惑一大批人割韭菜,但跟格雷厄姆·艾利森比那就是幼儿园水平,应该好好向他学学。

格雷厄姆·艾利森这个人很不一般,是一个横跨美国政界和学界的两栖生物,是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创始院长,这是全球最顶级的公共行政学院,为美国等各国培养了一大批优秀公职领导人员,还承担了大量美国政府研究课题,在美国影响力极大,各国很多政要都是他名下学生。

学而优则仕,1985年,格雷厄姆·艾利森开始在五角大楼国防政策委员任职,里根总统时期他是国防部长特别顾问,克林顿总统时期他是国防部助理部长,长期担任美国国务卿、国防部长、中情局局长的顾问委员会成员一职。

这个人还特别能折腾,特别善于团结人。比如在中美关系上,罗斯查尔德家族研究权威尼尔·弗格森观点跟他很不一样,弗格森2006年提出“中美联生共同体”概念,认为21世纪将由中美共治,中国作为最大生产国、美国作为最大消费国,两国天然互补,这也是“G2”的理论来源之一。

这与格雷厄姆·艾利森认为中美必有一战截然不同,但仅仅10年,威尼尔·弗格森就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完全赞同格雷厄姆·艾利森的观点,甚至还一起提议成立白宫历史顾问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就是通过研究历史来回答崛起的中国与美国的关系。

看看人家玩的多高端,同样是“借史谈今”“先射箭再画靶”,但就是能折腾到影响一国决策的地步,当然或许美国也觉得这事太扯了,所以历任美国总统包括特朗普都没采纳。

当然,研究历史非常重要,透过历史可以学习一些人类共性的问题,从而指导我们未来发展,但前提是必须基于客观事实,通过归纳推理,从历史事件中得出结论,而不能先有论点,然后从几千年人类历史中去有选择性地挑选案例来支撑。

格雷厄姆·艾利森关于“中美必有一战”的说法,漏洞百出。

就拿他的著作《注定一战》来说,这本书其实就建立在修昔底德一句话上,这句话是“使(伯罗奔尼撒)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是雅典势力的增长以及因此而引起的斯巴达的恐惧。

但这不过是翻译的失误,1874年理查德·费萨姆在修订《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英译版时,把原意是“被迫、迫使”的希腊语误翻译成意思是“不可避免”的inevitable,这就导致在希腊语版本味道变了,原意雅典的崛起是战争爆发的重要的因素,但并非不可避免。

当然,这并不奇怪,格雷厄姆·艾利森虽然是享誉全球的大学者,特别喜欢借史论今,但他对历史的了解并不充分,否则他也不会在博鳌拿代表奇耻大辱的“澶渊之盟”举例,还好他没拿南宋的“绍兴和议”举例,那就更激怒中国人了。

其实格雷厄姆·艾利森并不是故意挑衅,只不过他对中国历史和军事史的了解很单薄,基本来源于费正清,但费正清的研究重点是哲学,而不是准确描述历史,这就极大误导了很多通过费正清了解中国历史的人;而他对当代中国的了解,则基本来自于基辛格、李光耀、陆克文等等有“中国通”之称的人,但这些人对中国的了解也不充分。

这就导致格雷厄姆·艾利森经常说一些自相矛盾的话。比如一边引用孙子兵法,说中国人主张不战而屈人之兵,一边又说中国人更倾向于先发制人。

对中国历史不了解也正常,毕竟在提到“澶渊之盟”时,他自己也很谦虚地说对中国历史并不了解,不知道如此举例是否恰当。

但他对西方历史,尤其是理论基础的古希腊历史显然也不了解,比如瑞典和斯巴达的关系。

格雷厄姆·艾利森在提出“修昔底德陷阱”时,设置了两个基本假设:一是斯巴达在古希腊主导权已经维持了一个多世纪,是古希腊的霸主;二是雅典不知感恩,刻意遗忘是斯巴达为雅典的繁荣提供了安全保障。

但这两个论点都是彻头彻尾的错误,根本不符合基本史实。

事实上,在波斯入侵希腊前一百多年,古希腊形成了两个体系,分别是代表陆地的斯巴达与代表海洋的雅典,这两个体系方方面面都有极大不同,斯巴达、雅典更侧重于清除陆上、海上的其他竞争对手,比如斯巴达与阿哥斯,雅典与埃齐那,两国之间还多次出现互相帮忙对付各自对手的事情。

斯巴达主导希腊一百多年从何说起?明明是斯巴达与雅典共同主导。

至于雅典不知感恩就更加荒谬了。

在古希腊面对波斯的大举进攻之时,是雅典先独自迎敌大流士,赢得了马拉松的胜利,又回师雅典卫城,挫败了波斯偷袭,而在公元前480年薛西斯率波斯大军进犯时,还是雅典说服了斯巴达,促成了古希腊联盟会议的召开,组织联军共同抗敌。

在与波斯的战争中,雅典为了希腊的整体利益,做出了巨大牺牲,执行了斯巴达统帅放弃雅典移师科林斯海湾的决定,还劝说斯巴达利用有利地形成功歼灭波斯水师,原本双方约定海战胜利后一起到彼奥提亚围歼波斯陆军,然而斯巴达违约,决定在科林斯海峡修建城堡,逼波斯与雅典相互消耗,坐收渔利。

还是雅典最终说服了斯巴达,双方联手在彼奥提亚全歼波斯主力。

正因此,古希腊学者希罗多德认为“雅典才是希腊的救主”,又哪来所谓的忘恩负义?

而在论证观点时,格雷厄姆·艾利森在《注定一战》这本书中精心挑选了16个案例,这16个崛起大国与守成大国的案例,有12次导致了战争,只有4次幸免,看起来似乎颇有道理,但经不起推敲。

第一,历史上崛起大国与守成大国的矛盾绝不仅仅16次,很多矛盾是通过调和、斡旋解决的,并没有上升到战争。

比如冷战时期,美苏古巴导弹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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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大国之间爆发战争的深层原因,绝不仅仅是崛起大国实力增强。

战争一定要实现特定目标,从历史上看,有政治原因,有经济原因,也有因为宗教、文化、民族等等矛盾,纯粹因为一国国力上升,就爆发战争过于草率。

第三,不能把历史和动物界的规律生搬硬套。

格雷厄姆·艾利森除了硬套历史以外,还喜欢拿动物界举例,说一个猩猩群,潜在的继任者日渐强壮,最终一定会与头领争夺猩猩群的领导权,他把动物界这套规律硬套在大国关系上,极为荒唐。

举个最简单的道理,不说国家,就说一个家庭,假如现在是父亲或者长兄当家,那么幼子成年后,就一定会跟父亲和长兄爆发冲突?

第四,静态、孤立地看待未来并不可取。

人类文明是向前发展的,从没有永不衰落的霸权,这就意味着一定会出现崛起国替代霸主国,如果按照格雷厄姆·艾利森的观点,那就是说“人类发展必然导致爆发战争”,这是彻底否定了人类发展。

但就算只考虑他精心挑选的16个案例,也可以看到,在20世纪共有6个案例,分别是20世纪初英国对美国,一战英俄法对德国,二战苏英法对德国,二战美国对日本,冷战美国对苏联以及冷战后英法对德国。

有三个没有发生战争,如果按照基本的趋势判断,显然应该得出推论:随着人类发展,武器威力增大,大国之间发生战争的概率直线下降,冷战美苏争霸就是典型,在漫长的半个世纪里,危机不断出现,但在核威慑下,除了局部战争、代理人战争,两国并没有直接冲突。

更何况,与古代或者近代交通不便、联系不深不同,随着人类科技的极大进步,国与国之间的联系越来越便利,在中美以外还有很多有影响力的大国、跨国组织、联盟,比如俄罗斯,比如欧盟、海合会、东盟,比如规模堪比国家的跨国公司,2022年沃尔玛营收高达5727.54亿美元,相当于一个全球排名20多的国家。

仅仅是上述简单的分析,就足以推翻格雷厄姆·艾利森的“修昔底德陷阱”,事实上,西方学术界也并不认可,但并不影响“修昔底德陷阱”影响力越来越大。

我们需要思考为什么格雷厄姆·艾利森要提出这个漏洞百出的理论,这个理论在西方盛行代表着什么?

美国特别崇尚“美国例外论”,很多美国人认为美国将是无可动摇的唯一超级大国,这种先天的优越感根深蒂固。而格雷厄姆·艾利森显然想敲醒美国人,告诉所有美国人,美国的霸权并不是永世稳固,正在面临崛起中国的挑战,而且中国已经有能力威胁美国的霸权,甚至他在2015年就把这种冲突设定为“未来10年”也就是2025年前。

正是为了实现敲醒自负的美国人,他才利用了西方耳熟能详的修昔底德的名头,修昔底德在西方人眼中就相当于司马迁之于中国人,极大炒作中国威胁论,他的目的也确实是实现了。

从2017年正式提出到现在,他一手炮制出来的“修昔底德陷阱”钻进了很多人心里,越来越多的人在很认真讨论中美能够避免“修昔底德陷阱”。

一个谎言,就这样忽悠了全世界。

现在谎言的皮更新了,从过去认为战争不可避免,转向花钱买和平的“澶渊之盟”,外皮虽变,本质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