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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原版电影有1小时55分,视频网站删成了1小时42分钟。前三分之二,几乎每5分钟就要出现一样食物。麦当劳一马当先。

张曼玉扮演的李翘是收银员,她兼职很多事情,劝黎小军去学英文,这一段都发生在麦当劳。1986年的麦当劳,对于从天津来到资本主义香港的黎小军来说非常新鲜。他不知道如何排队,也不知道怎么用广东话点餐。

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内地人、中国人,往往找与食物有关的工作。第6分钟,他就开始帮活禽店送货。

休息时间,他去体验鼎鼎有名的麦当劳。

食物是生存,所以也是融入陌生环境的门槛,遇到的第一份震惊。第8分钟,他得到了属于”外人”的第一份善意。

“我要一个汉堡包,还有可口可………”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发粤语的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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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银员,张曼玉扮演的李翘,小声暗示了他,避免了他的窘况。接下来,她用普通话翻译了“在这里吃还是带走”,还帮他数清楚了硬币。

第13分钟,黎小军在李翘介绍的英文学校上课,杜可风饰演的Jeremy老师介绍自己,也不忘说女朋友把自己的英文名翻译成“斋卤味”,香港的一种斋食,用面筋做的像肉质感的餐前拼盘。

第18分钟,李翘让小军帮自己的花店送花,请他吃饭,他们的对话是:“你这么能吃,也一定很能干活,不如明天早点上班啊?”

李翘叼着牙签,看着眼前的一摞碗盘算着,到这里,影片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两个人互相熟悉的阶段:

有人陪黎小军吃饭了,表面上是这样的。实际上,应该也是第一次有人陪李翘吃饭。

英文课、花店兼职、吃饭,黎小军虽然还在给天津的女朋友写信,但他日常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都因为李翘而改变。日常就意味着持续到未来。

他们俩的未来,开始了,就像白饭跟斋卤味一样,很快成了固定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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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分钟,春节,李翘和黎小军在卖邓丽君磁带的摊位上对饮热维他奶,李翘承认自己是广州来的,但是广州“离香港近”,我们讲广东话,“看的是香港电视,喝维他奶”。

语言,文化,食物……造就身份认同的三大主要因素,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带出来了。

热饮料握在手中,外面下着冷雨,最适合谈心。

回到黎小军的房间,交心的两个人开始了定情的一场戏,而这场戏的一切,也都与吃有关,先是一起吃饺子,而后洗碗。

第30分钟,在小军跟李翘过夜之后,他给天津女朋友打电话,女朋友问,“团年饭吃过了没”,他去麦当劳,见到上班的李翘,两人对视微笑,她的第一句话也是:“新出的,猪柳汉堡包,买两个送一个小熊。”

整个故事的第一层是讲身份的认同,出离了原本的生活轨道,在所有人的异乡里,食物可以成为共同的语言。

就连Jeremy的南洋女朋友,也有了个诨号叫芥兰。有了这一层的基本认同后,中国人就开始梦想一个在异乡的家。

黎小军当上了正式的厨师,跟李翘混在一起,吃麦当劳,喝维他奶,当黄牛排楼号,几乎等于有了家,只是跟天津的不一样而已。

37分钟,两个人排楼号的时候总得有戏,仍然是用食物来做情节。

黎小军给李翘买的巧克力放在裤兜里,融化了,两人打闹了好一会儿,李翘说:“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日常是最难表现的,因为没有情节,对话也难想,但中国人之间都懂一个事: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吃东西,吃着吃着,自然就有戏了,没话说的时候,就讲吃的,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就叮嘱对方“好好吃饭”。

第40分钟,1987年,电影里的香港股票市场崩盘,在旅馆过夜时,黎小军给她做贵妃鸡脚,说以形补形。

第60分钟,李翘和小军的妻子小婷开车出去,小婷一直在吃麦当劳,还说“广东人说老婆是菜,乡下菜不就是乡下的老婆吗?”

这种情节设置,两岸三地的人都不会不懂,甚至比“甜蜜蜜”这首歌还能引起心理认同。

42分钟和58分钟的设置感最为明显,卖手链的金店拿出巧克力,两个人抓起来就吃。

第58分钟,小军结婚之后,他临时的香港之家不可能存在了。后来,两个人在招待会上见面,隔着婚姻的海峡,彼此只能无言,只剩下不停地吃小香肠。“可以吃么?”

“你把它吃光吧?”

“像个饿鬼一样。”

她看他是一个没理想,又怕孤独的朋友,他看她是一个爱人,但自己在大陆的女朋友不能辜负。

拿李翘的话,“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你,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虽然目的不同,但都需要一个家才能把日子过下去。在没有家之前,就找个近似的家,来发生男欢女爱和饮食。

所以食物才显得跟故事里的房子一样重要。

两个人在小军结婚之前都弄不清楚拿这段感情怎么办,因为两个人的目的都是在香港找一个家,这就是中国人的执念。在自己的房子里吃饭,这就是中国人的家。

整个甜蜜蜜是爱情故事,更是个找家的故事。

64分钟,小婷叮嘱小军,“我今天晚点回来,你自己热东西吃哦?肚子饿了,冰箱里面有面条。”李翘就在旁边,假想的短暂的家就此消失,黎小军每天都要跟另一个女人吃饭去了。

从60分钟到80分钟,是两个人的家迅疾破灭。

李翘上船跟着豹哥走,以前不懂为什么。懂了家的主题之后,就知道,豹哥至少短暂给过李翘一个家。

而黎小军给过她的,只是一间旅馆里的527房。

从87分钟开始,电影贡献了张曼玉著名的殓房先笑后哭。

张曼玉推开移民局的车门,在街头追逐黎小军的自行车;两人在播放邓丽君死讯的橱窗前相见等诸多名场面……这些情感极浓的场面当然容不下吃饭。

除此以外,在美国的每一场戏,都在吃:

黎小军那敷衍的相亲是在野餐会上;豹哥跟李翘讨论买房的事,李翘正吃着黎小军做的贵妃鸡外卖(只是她不知道这外卖出自小军的餐厅);移民局的官员在前座吃汉堡喝可乐;黎小军跟合作伙伴在楼顶讨论自己的餐厅在哪里……

两岸三地,大洋茫茫,邓丽君的歌曲除了歌唱爱情,联想当年局势,也是靡靡之音能跨越地理隔阂的隐喻:

既然回不了家,那能在当地找到爱情,也就找到了家。这是《甜蜜蜜》动人的原因。

后来的《北京遇上西雅图》分了其中一点,也成功了。导演让主角们全都背井离乡,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对那个年代的中国人来说,已经是人生里极大的一跃了。

电影一手捏住传统爱情戏剧极度成熟的三角关系—分离—重聚模式,另一只手抓着中国人潜意识里“故乡”这块痒痒肉使劲挠,再加上用食物丰富的日常细节,三位一体地让观众沉迷其中。

如今的更年轻的中国人,对“找一个家”的执念早就淡了。《甜蜜蜜》的故事,也不可重现了。观众已经不能认同角色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想要居家过日子了,中年往上重燃这个执念还是有可能的,所以就有了《爱情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