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十年,周俊越求过我两次。

一求我离婚,别再缠着他。

我应了。

二求我复婚,别抛下他。

我笑了。

「迟了,我昨天刚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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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两周年忌日,周俊越陪我去祭拜。

他跪在坟前致歉:「爸,对不起,我要跟宋月离婚了。」

噗……

明明是跟我离婚,却去请求一个死人的原谅。

听到我笑,他不悦地蹙紧眉头:「宋月,算我求你,别缠着我了!」

「我不想再继续委屈小蕾。」

下雨了。

春末的细雨飘落在脸上,冰冷又锐痛。

寒意层层翻涌,我点点头:「好,我同意。」

我太过爽快,他反而疑虑重重:「你又在动什么坏心思?宋月,你爸已经死了,再也没人会护着你。你别想再伤害小蕾。」

当初,他跪在爸爸病床边,许诺会照顾我一辈子。

如今,他在爸爸的坟前,说再也不会有人护我。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明天,我们去登记。」

周俊越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传来王蕾惊慌的声音:「阿越,嘉嘉发烧到 39 度,我该怎么办啊?」

我觉得好笑:「你改行当医生了?发烧不去医院,找你能退烧?」

周俊越犀利的目光钉在我脸上:「宋月,嘉嘉是个孩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刻薄?」

他急匆匆下台阶。

我扬高声音刺他:「周俊越,替别人养孩子要慎重。别像我爸,养这么多年,结果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脚步一顿,目光如淬寒冰:「宋月,我欠你家的早就还清了。」

「当初我就不该心软,答应结婚。」

欠下的人情或许能还。

那我给你的满腔爱意呢?

你能,还给我吗?

雨势突然变大了。

他离开的背影那般决绝。

他要去当另一个女人的骑士。

全然忘了,未带雨伞大衣也落在他车上的妻子。

我在老旧的公交站等了十几分钟,总算叫到了出租车。

司机从后视镜偷看了几次看脸色苍白、一身黑衣、浑身湿漉漉的我。

我朝他伸出手:「要摸摸看吗,我是活的。」

司机讪讪一笑,趁着红灯摸出一条毛巾递给我:「擦擦吧,这是新的。」

他唠唠叨叨:「你们年轻人仗着身体好,就是不注意,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你们后悔的……」

可是。

我活不到你这个年纪了。

我快死了。

雨越下越大,狠狠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恰如十年前我跟周俊越初见的那天。

2

那是我十五岁生日。

一向忙碌的爸爸答应一定会陪我。

我等到晚上九点,他总算回来了。

不仅忘了我的生日,还带回了周俊越。

屋外大雨倾盆,客厅的水晶灯被穿堂风吹得摇曳不定。

风将单薄少年的旧白衬衫吹得鼓鼓的,他像是大海上漂泊无依的风帆。

爸爸说,故人已去,只留下这一点骨血。

以后就住在我家。

妈妈顿时炸毛。

指责他放不下初恋也就罢了,如今还领着初恋的儿子上门,简直欺人太甚。

妈妈骂爸爸忘恩负义,爸爸说妈妈不可理喻。

两人扭打间,踢翻了放在桌子底下,我提前一个月就订好的蛋糕。

我蹲下来,用手指沾了蛋糕上的奶油,吸了一口。

是苦的。

妈妈踹了我一脚:「吃吃吃,都被人骑在头上拉屎了,你还有心情吃!」

爸爸双目布满血丝:「小月就是被你教坏的。」

两人翻旧账互相指责的声音,如利器切割我的耳膜。

真的,好烦!

我站起来,朝他们吼:「离婚,你们离婚行吗?」

「妈,既然他不爱你,你别犯贱一直贴着。」

「爸,外公已经死了,你怕什么?现在没人敢当面说你是靠老婆上位的。」

「啪!」

一个耳光,重重甩在我脸上。

爸爸呼吸粗重,如被踩到痛处的野兽:「你给我闭嘴。」

虚伪的成年人。

被人撕下遮羞布后总是恼羞成怒。

我紧紧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转身上楼。

经过周俊越身边时,我狠狠撞了他肩膀一下:「滚开!」

哪怕妈妈反对,周俊越还是在我家住了下来,还转学到我同一所高中。

你看。

不被爱的女人多可怜。

男人从不会在意她们的心愿。

爸爸郑重将我托付给了周俊越:「月月脾气差成绩也不好,你在学校多照顾照顾她。」

他很听话。

简直是我尾巴。

在食堂吃饭时,他端着托盘坐在对面,拿走了我的冰可乐,递给我一杯热牛奶。

「你咳嗽刚好,喝这个。」

他的朴素紧绷与我们的放浪自在全然不同。

一群狐朋狗友哈哈笑:「宋月,你还没断奶呢。」

那时我们很叛逆,明明还是孩子,却刻意标榜自己已经长大。

蒋峥满是敌意:「宋月,他谁啊,管这么宽?」

周俊越脊背挺得笔直,发旧的白衬衫,衬得他眉眼越发清隽。

我收回目光,漫不经心作答:「我爸给我找的,保镖。」

周俊越修长的眉蹙起。

蒋峥把手里空的可乐瓶往他面前一放:「保镖,扔下垃圾。」

周俊越捏筷子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偏眸,深深瞧我。

3

我无所谓地挑眉:「听不懂人话吗?」

他自然听懂了,但他也没照办。

那时我很恶劣,对他从来没有好言语。

他帮我带早餐,帮我补习,帮我打伞。

可我还是不喜欢他。

因为我爸每天都说:「你学学俊越,让我省点心行吗?」

因为爸妈每周都要因他吵架。

那次,他们又吵得天翻地覆。

我逃到网吧,叫了蒋峥几个陪我一起打游戏。

没一会周俊越也来了。

他拿着物理习题,就坐在我旁边。

网吧那么吵,光线也很昏暗。

他穿着袖子短了一截的旧外套,因为有过敏性咽喉炎,时不时被烟味刺激得捂着唇低低咳嗽。

蒋峥递给我一支烟:「来一口?」

我接过,凑过去想点燃。

周俊越一把夺过去:「王叔说过,你不能抽烟。」

又拿我爸来压我。

我心头一阵烦躁:「那你抽,你把这根烟抽完,我就跟你回去。」

蒋峥笑盈盈把打火机扔给他。

将好学生拉下神坛,也是我们这些小混混低劣恶俗的乐趣。

周俊越迟疑了几秒,接过我手里的烟,打火机跳跃出小小一团火焰,他低着头,凑了上去。

烟头刚点燃,他就开始铺天盖地地咳嗽。

他一边咳一边把整根烟抽完。

然后拉着我站起来:「走,回去吧。」

回到家,爸妈的争吵已经结束。

妈妈坐在一地废墟里抬头问我:「为什么那个贱人能生出懂事聪明的儿子,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却教出你这么个蠢货废物?」

04

是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别人的爸妈举案齐眉,为什么别人的爸妈会在孩子难过时,软语宽慰?

一周后,妈妈自杀了。

那天是她跟爸爸的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爸说有大客户要见,回不来。

妈妈将亲手准备的一桌子菜掀翻进了房间,很久都没出来。

我不放心打开主卧的门,看到刺目的红色血渍,像是一条绳索,从浴室一直蜿蜒而出,勒在我的脖颈之上。

我颤抖着去推浴室的门,周俊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捂住我的眼睛。

「别看了。」

眼泪涌出,濡湿了他的指缝。

「周俊越,我以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妈妈了?」

他挂断 120,一字一句:「别怕,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自昏昏沉沉的梦里醒来,这句话仍在耳畔盘旋。

用温度计一量,39.5℃。

昨晚吃的布洛芬,没有任何效果。

也是,急性髓系白血病加上着凉引起的发烧,区区几颗退烧药,根本压不住。

我拿起手机想给蒋峥打电话。

当初的小混混,如今人模人样进了医院。

他的导师,还是我的主治医生。

结果手机里有很多条周俊越发来的微信。

「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八点四十他催促:「怎么还不来?」

九点他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接到。

九点零五分他发:「我居然信了你。」

「你就跟你妈一样,想一辈子耗着我,是吗?」

眼底被揉进了玻璃碴。

刺痛异常。

我拨出电话:「蒋峥……」

刚叫了个名字,卧室门被推开。

周俊越面色冷峻靠在门上:「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你一个小时。」

「我发烧了,所以没去。」

周俊越眉目清冷厌恶:「宋月,别装了好吗?」

「你打给蒋峥,是想证明你还很有魅力,想让我吃醋?」

「这样无聊的招数,你用不腻吗?」

心如在沸水里滚。

我挂起恶毒的笑:「不腻啊,你不是回来了吗?」

他长眉蹙起:「我回来不是为了你,是有其他的事。」

话音刚落,王蕾牵着嘉嘉探头出来。

她表情怯生生的:「阿越,我带着嘉嘉住在你家,是不是不方便?」

5

怒火几乎将我天灵盖掀翻。

「知道不方便你还来?就这么迫不及待想鸠占鹊巢吗?」

我拿出钱包往外抽卡:「是不是没钱住酒店,拿去刷,别在我眼前晃,脏了我的眼……」

话还没说完,周俊越伸手拍了过来:「宋月,你适可而止。」

「啪」的一声响。

手背红肿一片,钱包掉在地上,里面夹着的婚纱合照被摔了出来。

周俊越短暂地错愕,脚往前一步。

这时,王蕾开口:「阿越,嘉嘉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去城中村租个房子吧。」

「房租……我有的。」

「不用!」周俊越似是骤然惊醒,抬眸看我,目光很凉,「房本上是我的名字,我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结婚前,他拿出全部的积蓄,又大额贷款,坚持要买这套小房子。

原来,就是为了今日。

不被偏爱的人,嗓门再大也是无用。

我只觉得无尽的倦:「那你们好好住着,我走。」

周俊越语气硬邦邦:「我没赶你走。」

我嗤笑回:「我又不是乞丐,有的是地方可去,这鸽子笼留给你们这对渣男贱女。」

我抬脚,狠狠踩在那张婚纱合照上。

一路走到楼梯口,王蕾追上来拽住我:「宋月姐,你留下来吧,别因为我闹得不愉快。」

「松开!」

拉扯中她暗暗推了我一把。

身后就是旋转楼梯。

我一把扯住王蕾的衣袖。

要死一起死。

周俊越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有瞬间的迟疑。

然后,他紧紧握住了王蕾的手腕。

他那么用力,害怕失去心爱之人,以至于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根根分明。

走廊的水晶灯刺得眼睛生疼,锐痛在每一个细胞炸开。

我闭上眼,松开了王蕾衣角。

「嘭!嘭!嘭!」

身体在台阶上翻滚,疼痛让灵魂缩成一团。

耳朵里挤进周俊越失措的呼喊:「宋月,宋月……」

这样摔下去,会当场死亡吗?

还好遗嘱我已经立好,他休想拿到我一分遗产。

也不知翻滚了几下,下坠的势头突然一缓。

我整个人被抱住。

6

睁开眼,对上蒋峥满是红血丝的眸。

他生气极了:「宋月,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冲他笑:「欸,别这么凶,我本来就有病啊!」

蒋峥的喉结反复滚动,有一瞬,他似乎要哭了。

却又强行忍住:「我带你去医院。」

周俊越这时上前,解释道:「小蕾她一向体弱,去年又摔断过腿。」

「你刚才如果不松手,我一定能把你一起拽住,也不至于被摔。」

我是骄傲的公主啊。

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偏宠。

而不是,从其他女人指缝里漏出的那点关爱。

我扶着蒋峥站直身体,静静看向周俊越:「如果我刚才摔死了,你会后悔吗?」

「你会不会跟我爸一样,到我妈死后才幡然醒悟自己爱的是谁?」

王蕾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说出诛心之语:「阿越一直很感激你,他们都说要不是你和你家的支持,他也没有现在的成就。」

周俊越自尊心很强。

他一直在竭力摆脱宋家印记,证明自己。

不知又唤醒了他什么记忆,他勾了勾唇:「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本来是想拉着小蕾一起滚下去。」

「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就算摔死,也是自找的,我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蒋峥拳头捏紧:「周俊越,你还是不是人,你知不知道……」

我打断他的话,笑了:「很好。」

「记住你现在的话,到时候别在我坟前哭,弄脏我的来世路。」

我发烧,皮肤大面积挫伤再加腿骨骨折。

蒋峥拿着验血出来的数据,手都在抖。

或许是心里太空,我整个人很麻木。

这么重的病,竟也不觉得难受。

蒋峥卷起我衣袖,帮我处理出血不止的伤口,看到了手臂上大片大片的瘀青。

眼睛红得厉害,哽咽道:「宋月,等退烧了,咱们就化疗好吗?」

「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化疗头发会掉光,很丑。」

「等治好病,你可以重新变美,保住命才最要紧。」

我耸肩,轻声作答:「可是蒋峥,活着,真的好没意思啊。」

我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想死。

7

我住的是双人病房。

隔壁床英子是个大学生,睡觉也戴着帽子。

傍晚时,她男友和爸妈提了一个特制的蛋糕来了。

在病房里给她唱生日歌,男友送了她一条四叶草的项链。

英子手微微发抖:「这项链很贵吧,你哪来的钱,退了吧?」

「不贵,我打工赚的。」男孩笑得憨憨地,「我很快就能工作了,到时候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我想起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那时,妈妈已经过世。

爸爸恍然醒悟自己对她的爱。

他懊恼,沮丧,悔恨。

清醒的状态下,他对我很好,有求必应。

可是喝多了时,他会猩红着眼质问我:「你要是乖巧懂事,你妈就不会自杀。」

「你也是凶手!」

「我们都是凶手!」

他好像爱我,却也恨我。

是周俊越,陪着我上学,放学,发呆。

看着我抽烟、喝酒、打架。

在我被爸爸指责时,将我拉上楼。

那个月光湛湛的夜,他问我:「宋月,你这辈子,都要做一摊烂泥吗?」

「如果你决定如此,那我……要放开你了。」

后来,我甩下狐朋狗友开始好好学习。

解题的快乐,压制着内心源源不断涌出的黑暗。

高考结束,我跟他考到了一个城市,两个学校紧紧相邻。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我跟蒋峥他们一起去唱歌。

在昏暗的包房,蒋峥拿着戒指跟我告白。

我笑着踢了他一脚:「你少耍我,我有喜欢的人。」

「谁啊?」

我勾住角落里周俊越的脖子:「嘿,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我表面大大咧咧,其实手心紧张得出了一层汗。

他沉默了有五六秒。

点了点头:「好!」

我哈哈大笑,酒意上了头,我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他的唇,很软。

包厢里音乐那么吵,却压不住我疯狂的心跳。

我们在图书馆的桌下牵手,我们在英语角的繁花里接吻,我们在午夜的街道并肩而行……

那是妈妈死后,我最幸福的时光。

但一切,在二十岁生日那天被打破了。

周俊越带着娇小的女孩来参加了我的生日会,介绍说:「这是我小时候邻家妹妹,王蕾。」

「现在是跟我一个专业的学妹。」

8

他把勤工俭学答应给我买生日礼物的钱,用来给王蕾交了学费。

给我买了个四十八块钱的水晶球做礼物。

劣质的底座,戳破了我的掌心。

鲜血蹭在球面上,触目惊心。

我发了好大火,周俊越却说:「生日年年都有,念书是大事。」

「宋月,你从小锦衣玉食,根本不会懂我们的处境。」

从十五岁到二十岁,我们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是一起度过的。

可现在他用「你,我们」,短短三字,就轻轻松松地,划开了界限。

他们用我听不懂的方言,说着童年趣事。

他们在同一家店打工,勤工俭学。

他天天戴着王蕾送的帽子,却将我送的鞋束之高阁。

两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们约了看电影。

周俊越带着王蕾一起来了。

「小蕾到现在都没看过 3D 电影,咱们一起吧。」

他去买票,温顺乖巧的王蕾露出真面目:「宋月,阿越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报恩,我跟他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我气极了,甩了她一巴掌。

周俊越回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在熙熙攘攘的等候区,他声色俱厉:「宋月,别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现在就跟小蕾道歉。」

他竖起全身的利刺,将王蕾护在身后。

余下我,被众人指指点点。

我盯着他:「分手吧!」

周俊越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爱耍小性子,可爱他的心是真真的,从未拿分手做筹码。

又或许是我知道,他不会挽留我。

所以,不敢说出口。

「我说分手。」我看向王蕾握在他臂弯的那只手,只觉刺痛无比,忍不住恶言相向,「我这个有钱的大小姐玩腻了,不奉陪了。」

那一瞬,他脸色绯红,咬牙切齿:「你别后悔!」

「绝不!」

他果然没有挽留。

我们就这样,分道扬镳。

听说,他又拿了国奖。

听说,他天天跟王蕾一起在食堂吃饭。

听说,他们在樱花树下拍合照。

却没听说,他们成为男女朋友。

我以为今生再也无缘。

但大四那年,我爸查出了急性白血病。

他仿佛一夜之间就枯萎了。

他把我跟周俊越叫到病床边,拉着我的手:「爸爸如果走了,这世上你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临死前,能不能看你成家?」

「好。」

我一个电话打给蒋峥,让他陪我演一场戏。

他如今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与我家也是世交,我爸应该可以放心。

蒋峥到了医院,带上了户口本和房产证。

我爸却并不开心,只频频去看周俊越。

周俊越盯着我跟蒋峥十指相扣的手,一字一句:「王叔叔,我想娶宋月,可以吗?」

9

你看。

连求婚都不是问我。

但婚礼还是仓促举行了。

朋友们都劝我慎重,我不敢告诉她们,其实我很开心能嫁给他。

她们肯定会骂我犯贱。

可少女时代,是他一直用力拉着我,我才没有堕入泥泞。

新婚之夜,王蕾对周俊越深情告白被拒,在酒吧喝多,与人起了争执,进了局子。

他接了电话匆匆出门,彻夜未归。

我决意不再坐以待毙,带王蕾进入了我的圈子。

她很快认识了个富二代,并且闪婚有了孩子。

然而孩子半岁时,她发现光鲜亮丽的婆家原来是棵腐朽的树,内里早被蛀空,欠了一屁股债。

夫妻俩起了争执,她老公打了她一巴掌。

那天,王蕾哭着找到我跟周俊越。

她抱着孩子,泪眼汪汪地问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程有问题?你故意的,就等着这一天是吗?」

周俊越盯着我:「宋月,这一切真的是你早有预谋吗?」

如果信我,根本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气极反笑:「我能按着她头逼她结婚吗,要不是她图人钱,能被骗吗?」

周俊越的目光那么凉:「宋月,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跟你结婚,也是图你的钱?是不是我们这些穷人,就活该被你们富家小姐瞧不起?」

他的自尊心,太蓬勃了。

伤了自己,还伤了我。

王蕾离了婚,频繁地开始介入我跟周俊越的生活。

一再挑衅我。

再盛大的爱,也经不起一次次失望的消磨。

我与周俊越,终于只剩下相看两生厌。

可我凭什么如他们的愿?

只要我不挪坑,她永远都只是见不得光的小三。

可是现在,我累了。

三个人的婚姻,实在是太拥挤了。

如果我死了,王蕾陪着他一起办我的死亡手续,在我的火化同意书上签字。

那一定……

特别恶心。

两天后我退了点烧,想联系周俊越去登记。

刚拿出手机,病房门被推开。

周俊越语气急切:「宋月,嘉嘉出了车祸,现在需要用血,血库里的熊猫血库存不够,你赶紧跟我走。」

10

原来,他这么轻易就能找到我。

可我住院这几天,他却从未来看过我。

我冷漠作答:「我不能给他输血。」

周俊越声音拔高,眸底冰寒:「宋月,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别这么恶毒。」

「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无辜的孩子。」

上次我摔下楼,周俊越对我恶语相向。

反而是两岁多的嘉嘉晃晃悠悠下楼,摸着我的手,仰起脸问我:「阿姨,你痛痛吗?」

「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我拿出手机想发微信。

我们这些熊猫血,本地都有群。

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在群里发布需求信息,大家会彼此帮助,就近来捐助。

王蕾也冲进了病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夺过我的手机扔到一边,楚楚可怜哀求:「宋月,你先别玩手机,求求你救救我孩子。」

「400ml,只要 400ml 就够了。」

周俊越附和。

「宋月,400ml 对于你来说,不致命的。」

他上前拽住我的手往外拖:「走,跟我去急诊,嘉嘉还在等着呢。」

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掏空。

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

可这一瞬,五脏六腑却如被无数的钢针刺入。

剧痛在身体游走,头顶每一根神经都被狠狠拉扯,爆炸一般的疼!

「痛,你放开我。」

「不能放!阿越,今天一定要让她献血,不然嘉嘉的命就保不住了。」

周俊越握我的手更紧了。

骨头,快裂开了吧。

王蕾很急,伸手在我后背重重地往外推。

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鼻腔里一阵濡湿。

我伸手一抹,手背是刺目的红。

此时蒋峥拿着检查报告过来了。

看清眼前状况,他拳头捏紧,朝着周俊越的脸砸下去。

我一把抱住他:「不要,蒋峥!」

「你到现在还护着他!」

「不!」我紧紧拽住他,「我是护着你,在医院跟病人家属动手,你的前程不要了吗?」

周俊越眉头蹙得紧紧的:「宋月,等你抽完血,有的是时间卿卿我我。」

蒋峥一边紧急处理我的鼻子,一边冷笑。

「你让得了急性髓系白血病的老婆,去给你姘头的儿子献 400ml 的血?」

「周俊越,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周俊越愣了下,看向我:「白血病?宋月,你现在连韩剧里的老套戏码都用上了?」

蒋峥气炸了,把手里的报告往他脸上一摔。

「刚出来的血检报告,自己看!」

「急性髓系白血病,如果不积极治疗,半年后,她必死无疑!」

同病房的英子不知何时被惊醒,她摘下帽子,露出光秃秃的头顶。

轻声道:「这是血液科病房,这一层住的,都是得白血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