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平静的案件

2006年,年轻的念斌刚刚迈入三十岁的门槛,正计划前往罗马尼亚投奔亲戚,并打算在那里找些零工谋生。他已经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几年前,他和妻子结婚后,选择租了同村村民陈炎娇的一间店铺,卖些零食和杂货。生活看上去十分平淡。

念斌的店铺隔壁是澳前村的丁云虾,她的丈夫在2002年的一次海难中不幸遇难。从那以后,她独自一人抚养着三个孩子,同样租了陈炎娇家的店铺卖些杂食。丁云虾和念斌都是当地的大姓,他们之间有许多联系。当念斌结婚时,丁云虾的弟弟曾经担任他的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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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云虾是一个经历过许多不幸的女人。她的丈夫在2003年的海难中丧生,让她不得不独自拉扯三个孩子。尽管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和心理负担,但她一直坚强地支持着自己的家庭,尽力维护家庭的和谐与幸福。

2006年7月27日,村民丁云虾和房东陈炎娇两家人,聚在一起共进晚餐,欢声笑语。那天晚上,他们品尝着丁云虾亲手烹制的美食,熙熙攘攘,和谐祥和。

那个晚上,丁云虾刚刚处理完家务,准备早早入睡,结果却发现女儿俞悦一直在哭闹,表示头疼和肚子疼。就在此时,大儿子俞攀也突然口吐白沫,让丁云虾陷入了恐慌和不知所措的状态。

由于知识和经验的局限,丁家人一开始认为孩子们可能只是感冒了,因此使用了各种偏方来治疗。然而,孩子们的病情却一天比一天严重,最终只得送往平潭县医院抢救,但黄金抢救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两个孩子无法挽回的死亡,让丁云虾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推翻设想的检测

市县两级公安迅速成立了联合专案组,调查人员最初怀疑是陈某某在晚饭前放毒,因为在死者二楼住户的房间中,警方找到了四包毒鼠强和一瓶液体老鼠药。同时,该住户陈某某在接受警方调查时曾一度晕倒,而且他恰好有作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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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几份关键的法医检测报告推翻了这一设想。福建省刑警总队在化验中排除了毒鼠强鼠药的可能性,而在两名死者的呕吐物、尿液、血液中检测到了氟乙酸盐鼠药的存在。

由于发现了不同的鼠药,警方排除了楼上租户的嫌疑。而念斌,则成为警方怀疑的第一对象。

他最初对指控不予认罪,但办案人员却用极端的手段逼迫他认罪。他被带到隔壁房间,被吊到窗户上,用铁棍殴打,并用长长的竹签向他的肋骨缝隙插去。即使在这样的煎熬下,他仍然没有承认罪行。

那个晚上,他被突击审讯,期间他甚至咬舌自杀。参与审讯的警察试图解释他们只是在做思想工作,但律师当庭质问:“是什么样的思想工作,能够把人逼至咬舌自尽?” 尽管如此,念斌仍坚称自己无罪。案卷显示,虽然审查时间已深夜仍无法突破案情,一些侦查人员甚至认为对念斌的怀疑不足,但警方却决定“不能轻易放弃”。

8月8日,念斌在最终的供诉中承认了罪行。他向一名中国青年报记者回忆说,最初对方说认罪只会判两三年。

“我有一个不幸的家庭,我儿子那么小。8月7日那么痛苦,我都没有按他说的做,他就用亲情来逼我,当时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是一个男人,是一家之主,只能去承担,我和我老婆总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照顾儿子。我只能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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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斌被审讯两天后,警方在澳前村公开宣布他的认罪结果。当时,数百名村民围观,随后念斌和他的父母及姐姐住的家遭到了暴力打砸。为此,念斌的父亲也在念斌被捕后的第4个月,郁郁而终。

然后,在8月21日当地媒体刊登了一篇报道《7月下旬至今警方攻克9起命案 8月份命案全破获》,其中9起案例中,排名第一的就是“平潭7·27投毒案”。

亲情的力量

2007年3月,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首次公开审理“念斌投毒案”。在庭审现场,念斌当场翻供,称他之前的所有口供都是被逼出来的,与真相不符。

对于弟弟的陈述,念建兰做出了重大决定,她辞去了工作,和男友分手,开始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为弟申冤的道路。在接下来的8年里,她走遍了全国,四处寻找律师、媒体和专家的帮助,为证明弟弟的清白而努力。她坚信:弟弟绝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2008年的一个寒冷的二月,念斌被判了死刑。他的姐姐念建兰焦急万分,她四处寻找律师为弟弟申辩。在互联网上,她发现了一个关于张燕生的报道,这篇报道中提到张燕生要求每个案子都必须做到精品。念建兰觉得可以试试,因为张燕生是个女律师,与念建兰是同性,或许更能理解她的心情。

张燕生是大禹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她于1994年从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辞职,创办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刚接到念建兰的求助电话时,张燕生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让她先把判决书寄过来。

“我真的特别特别幸运,我找到了全中国最好的律师。”念建兰告诉中国青年报的记者。当时,念建兰家已经非常贫困,张燕生的律师费要价5万元,念建兰只好说她付不起这笔钱。但意外的是,张燕生对此并不在意,她说:“没事的,有钱的时候再还就好了。”

申冤的艰难之路

张燕生的调查发现了多处疑点,令人对念斌案的真相产生更多疑问。

首先,念斌在审讯视频中的供述存在一个明显的剪接点。这个剪接点之前,念斌否认投毒,之后则承认了投毒。然而,这个细节被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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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念斌供述称他在2006年7月27日凌晨1点左右将毒药放入丁云虾家的铝壶中,但警方并未对铝壶进行毒物检查,而是在一个大铁锅中找到了致人死亡的氟乙酸盐。更令人怀疑的是,铁锅的送检日期为2006年8月1日,而检验报告却在7月31日就已得出。

第三,张燕生律师一直要求调取本案的质谱图,但都被以“内部机密”为由拒绝提供。直到2013年7月庭审时,这些证据才被警方提供给法庭。这也成为推翻全案的一个关键证据。

这些疑点让张燕生和念建兰深信,念斌被冤枉了,他并没有实施投毒。他们决定继续为念斌申诉。

张燕生开始怀疑陈炎娇的笔录被警方隐藏起来了,于是他向法院提出了申请。经过法官联系警方后,果然发现了3份之前没有提交的笔录。

仔细研究这些被隐藏的笔录后,张燕生发现,这些笔录的核心内容是关于稀饭不是从水壶里煮的,而是从塑料桶里煮的。这意味着,警方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可能不是针对水壶或念斌。

但令人失望的是,即便有了这些新的发现,福州中院仍然在2009年6月8日判决念斌死刑,对这个案件的结局并没有产生改变。

2009年6月8日,福州中院再次以投放危险物质罪判处念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念斌不服再次提出上诉。
2010年4月7日,福建省高院做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案件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进行死刑复核。
2010年10月28日,最高法院以“第一审判决、第二审裁定认定被告人念斌投放危险物质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裁定不核准福建省高级法院维持死刑的裁定,并撤销福建省高级法院维持死刑的裁定,将案件发回福建省高院重新审判。
2011年5月5日,福建省高院也撤销了福州市中级法院对念斌的死刑判决,该案件发回福州中院重新审判。
2011年9月7日,该案在福州中院再次开庭审理,在没有新事实新证据的情况下,福州中院于同年11月24日再次对念斌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福州中院仍然判处念斌死刑,失望和希望再一次轮回。念建兰在庭上失控,哭着说出了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这是家人这些年来精心维系的两个谎言之一。另一个谎言则是家人告诉念斌的儿子,父亲只是出国打工了。然而,这个谎言最终也被揭穿了。2013年,公安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直接到念斌的儿子就读的学校去找孩子。虽然老师没有让他们见面,但这个谎言最终也不能再被维持下去了。

终于翻案

2013年7月4日,是念斌案福建高院第三次二审的第一次开庭。在庭审前两天,警方终于向法庭提供了念斌案检验所依据的质谱图。同时,当年参与侦查和鉴定的人员也都出庭作证。

就在开庭前一天,张燕生终于收到了迟到4年的26张质谱图。专家们夜以继日地研究,最终得出了令人震惊的结论:检测日期与报告记录不符,报告没有按规定操作,质谱图中样品存在污染,而且得出的结论与实际情况不符。

在律师的质询下,侦查人员当庭承认审讯录像不完整。同时,翁其峰否认自己曾写下的“门把手”指引办案方向的意见。

2014年2月9日,张燕生在她的博客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揭露了这一事件。她非常激动,甚至在开头骂了一句脏话,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在这次开庭之前,越来越多的证人出庭,揭示了更多的证据被伪造的事实。”当他听到检方在总结时也承认案件存在瑕疵时,在庭审中,她知道无罪判决即将到来。

2014年8月22日,念斌终于走出了狱中,这一天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经过数年的抗争和姐姐念建兰的坚定支持,念斌终于赢得了自己的自由。他出狱时,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感慨万千,流露出他对人生的珍惜和感恩。

“我特别能理解他们的愤怒,失去了两个孩子。但他们真的恨错了人。我可怜他们,但不怕他们。”念建兰一字一顿地说。

案件虽已判决,但追凶不应停止,对受害者一家的关怀也不应停止。你们知道念斌,却不知道俞攀俞悦,不知道丁云虾,因为她的声音太弱,没有媒体和律师站在被害人一边,很少人关注过这个可怜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