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羊小暖。

什么样的人,是精明?

什么样的人,是小聪明?

很多时候我们把精明和小聪明挂了钩,好像一定要精于算计、精致利己才称得上“精明”二字。

可有时候,或许精明的人不会那般目光短浅……

苏艳人生的两次改变,都和赵明亮有关。第一次是嫁给他,第二次是他在工地上出了事。

那天苏艳正捧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聊天,院门被推得“咣当”一声。

赵明亮的小侄子戴着安全帽,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嘴里喊着:“婶儿,我叔出事了!”

苏艳再见赵明亮时隔着监护室的玻璃,他的头被纱布缠得看不出人样,鼻子里插着呼吸机的管子,乍一看就像个死人。

可不就是死人么,医生说赵明亮只是靠着呼吸机喘口气,管子一拔就能准备后事。

他在工地干活时,被脚手架上掉落的钢管砸到了脑袋,安全帽也被砸得稀巴烂,送到医院时人已经不行了。

赔偿款一把给了52万,苏艳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婆婆来了几趟,最后一次抹着眼泪对苏艳说,把钱留给孩子吧!

苏艳脸色如常,体内却气血翻腾,她有一个女儿,大伯子有两个儿子,婆婆口里的孩子是指谁?

见她不说话,婆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那句含在嘴里很久的话吐了出来:“你要是愿意,老大家的幺儿过继给你,让他给你养老。”

这话以前就提过,苏艳没同意。她一直看着赵明亮的方向,喃喃说道:“他还有气儿……”

赵明亮已经在监护室里躺了二十多天,每天要花2000多,简直是在烧钱。

有人替苏艳心疼,猜她还能让赵明亮在那里面躺多久。

娘家妈也去劝了苏艳一回,说得更直接:“你才四十,拿着钱再找一个照样过日子,还真打算把钱都砸在一个活死人身上?”

苏艳不为所动,该干吗干吗,隔几天去看赵明亮一次,沉默地拿着费用单去交费。

无论谁说什么,只要苏艳不说拔呼吸机,钱就一直在烧着。

赵明亮头上的纱布早就拆了,人也瘦得脱了相。医生最初还劝苏艳几句,后来见怪不怪,随她去了。

苏艳像是带着某种执念,又像完全失去了理智,就那么来来回回,真的把最后一分钱也花了。

下葬那天,所有的亲戚都到了,花了那么多钱的赵明亮值得那样隆重的场面。

有人说赵明亮值了,没白疼苏艳;有人夸他们夫妻感情好,称赞苏艳重情义,虽然人没留住,她尽力了。

苏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和赵明亮的婚姻随着那化为灰烬的纸钱宣告终结。

葬礼后,苏艳天天待在家里伺弄自己养的那几只兔子,偶尔也会对着手机发呆。

村里关于她的议论一直没停,说来说去都绕不开那笔“巨款”。妯娌是曾经离赔偿款最近的人,她用酸溜溜的口气给苏艳传着闲话。

苏艳不在意,她早就计划好了,等女儿考上大学,她就随着去打工,以后女儿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婆家并不知道苏艳的计划,他们有了让她改嫁的想法。

婆婆来探苏艳口风。

她没有吃惊,丈夫软弱,公婆偏心,大伯子一家吸血。自己这些年就像生活在让人窒息的烂泥里,为了女儿才没有拔出脚。

她那天哭成那样,既是哭丧,也是对自己所受委屈的告慰。

赵明亮不在了,婆家还想对她指手画脚,无非是赔偿款花完了,怕她供不起女儿上大学拖累他们。

就是没那笔钱,苏艳也给女儿攒够了学费。一口浊气卡在嗓子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堵得难受。

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苏艳表情凄然,表明了自己不改嫁的决心。婆婆脸色也不好看,怪她不听劝,把钱花完了,问以后孙女上大学怎么办。

听了这话,苏艳一把抓住婆婆的手,眼泪像雨一样落下来。她说女儿没了爸,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大伯大娘,总不会都不管她吧?

听到苏艳这么说,婆婆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句话没说,站起身就走了。

苏艳要改嫁的事还是被传了出去,婆婆说:“艳子还年轻,不能让她一直守着,有合适的都给介绍介绍。”

苏艳在心里冷笑,她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半老徐娘,又不能生育,能找到什么合适的,男人娶她图什么?

无非是找个免费保姆,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也得看那人是谁。

罗其良就是在这时回村的。

他们是高中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苏艳结婚后就和他断了联系。

赵明亮还没出事前,罗其良联系上苏艳,加了微信,偶尔会聊聊天。苏艳知道他离婚了,女儿跟着前妻。

也知道他在做生意,有时,他还开玩笑让苏艳借点钱给他周转。苏艳当然没当真,那时她手里也就几万块钱。

但她从不对罗其良抱怨自己的生活,以他们的关系,任何诉苦都显得别有目的。

赵明亮出事后,苏艳手里握着赔偿款,罗其良却没有提过借钱的事,两人渐渐地联系少了。

那天苏艳在村头的超市门口跟人闲聊,一辆车缓缓地在她身边停下,车窗落下,是罗其良。

在场的人七嘴八舌地和他寒暄,只有苏艳睃了他一眼,眼睛又转到了别处,心怦怦直跳。

那一眼直接把她拽进旧时光的尘埃里,一起骑车上学的少男少女,在一趟又一趟的往返中滋生了情愫,说着海枯石烂的誓言。

苏艳高考落榜,罗其良考上了没钱上,相似的境遇让两颗心贴得更近。苏艳一心盼着嫁给罗其良,她妈却死活不同意。

罗其良没有爸妈,只有爷爷奶奶,家里穷得叮当响。苏艳妈喝了农药,逼着她嫁给老实憨厚、家底殷实的赵明亮。

罗其良只身出去闯荡,再见时,他已娶,她已嫁。

苏艳曾偷偷和他媳妇比较过,那个女人没有自己长得好看,可她却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罗其良身边,苏艳有些难过。

不用苏艳开口,她就知道了罗其良是回来修墓立碑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多想,也许他回来还有别的原因……

罗其良自然地和苏艳打招呼,听说赵明亮去世,还说了些安慰的话。苏艳觉得尴尬,二人的往事不算秘密,自己如今还是个寡妇。

好在这种尴尬很快就随着汽车轮子扬起的尘土消散了。

苏艳几乎不出门了,婆婆火急火燎地跑来,把罗其良离婚的消息告诉了她。

当年婆婆防她像防贼一样,动不动就冷嘲热讽,一顶不守妇道的大帽子随时准备扣下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想到这些,苏艳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嘲讽:“有你这样的婆婆吗?儿子才死多久,就劝儿媳妇改嫁。”

婆婆涨红了脸,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知好歹,人家现在混出样儿了,能不能看上你还不一定呢?”

既然如此,干吗还来跟她说,刺激她?让她上赶着去勾搭他?苏艳很想叫嚣:“他说不定就看上我了!”可她没那个底气。

罗其良以往说过些暧昧的话,却很懂分寸。苏艳能感觉出他对自己有意,可是这个“意”是枯燥生活的骚聊,还是当年情分的残存,她无法判断。

从前的她从未想过和罗其良怎样,和他聊天也只是被当作窒息生活中一个喘息的缺口。

在外人眼里,赵明亮是个好男人,不嫖不赌,两人也从不吵架。

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总是比女人低,没人知道,赵明亮因为自卑,一直不相信苏艳会好好和他过日子。

只要她表现出对婆家人的不满,赵明亮就会几天甚至十几天不和她说一句话。

苏艳后来才知道,那叫冷暴力。

赵明亮去世后,苏艳对罗其良不是没有过想法,她甚至在朋友圈暗示过。罗其良没有回应,她也就歇了再续前缘的心思。

同时,她也恼恨起罗其良那晦暗不明的态度,直接拉黑他的微信。

过了一段时间,罗其良又来加苏艳微信,她不理,没想到他直接回来了。

婆婆走后,苏艳忍不住腹诽,他回来干什么?还刚回来就给自己惹上麻烦,往后指不定村里人会怎么说呢!

缓过神后,苏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像是在和罗其良闹别扭,表面不搭理,其实内心对他尚存一丝希冀。

苏艳嘲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当罗其良再次发来好友申请时,苏艳点了接受。罗其良说要去看苏艳,想吃她做的饭。

想吃自己做的饭吗?苏艳心里的弦被轻轻拨了一下,有种一直被埋藏在心底的情感冲破了理性的枷锁破土而出。

她很想说“来吧!”,一想到这是两人分别后第一次单独见面,苏艳又觉得茫然无措。写写删删,最后回了句:“别来了,寡妇门前是非多。”

她发完信息就关机了,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女儿今天回来,晚饭后,苏艳试探她对自己再婚的看法。

“妈,不要为了再婚而再婚,没有感情的婚姻,经历一次就够了。”女儿握着苏艳的手说。

苏艳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人人都当她和赵明亮是模范夫妻,原来女儿是理解她的。对,纠结什么,一切随缘!

罗其良没去苏艳家,他请了同村人帮忙修坟。

应景的话题聊到了赵明亮,都说苏艳死活不舍得拔呼吸机,谁有这样的媳妇都能放心把命交给她。

有好事的人问赵明亮,对苏艳还有没有想法,这么重情义的女人可不好找。

罗其良大大方方地说:“行呀,只要苏艳看得上我,我愿意娶她。”这话秒传开,婆婆赶紧去告诉苏艳,夸她命好。

苏艳脸色淡淡的,说自己高攀不上。

怎么是高攀呢?他罗其良也是从村里出去的,你苏艳几十万都舍得让赵明亮带走,可不是图钱的人。

第二天,罗其良上门向苏艳求婚。

苏艳能感觉出他态度的转变,多了几分郑重的意味。

屋里挤了不少人,都在笑哈哈地帮忙撮合,没人说风凉话。

听着罗其良的表白,苏艳的脸红得能滴出血,她也不再矫情,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要在村里结婚,请大伙喝喜酒;二要把自己的房子送给大伯子家的幺儿。

婆婆和妯娌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喜,苏艳再次获得了一波好评。

婚礼过后,苏艳跟着罗其良走了。车上,罗其良问苏艳和赵明亮的感情是不是很好,舍得把钱都给他花了。

苏艳说那是他拿命换的,给他花了自己才安心。罗其良又问,以后如果自己躺在监护室,苏艳也不会拔管吧?

苏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如映着霞光的湖面,好像能把人的心魄摄入其中,也跟着荡漾。

罗其良主动坦白,自己有点小钱,这些年见识了太多算计,前妻在离婚时也为财产费了心思。

前段时间,他谈了个年轻的对象,同居没多久,那个女人就露出真面目,冲着他的钱来的。

他累了,只想找一个温暖踏实的人过下半辈子,说着他看了苏艳一眼,显然她就是那个人。

“我不在乎那些钱,你能把钱都给他花了,很好!”罗其良的表情很认真。

电光火石间,苏艳明白了,罗其良娶她是经过一番考量的。虽有旧情未泯的成分,恐怕还是自己没留那笔钱起了作用。

他能轻易找个年轻的老婆,却不能保证自己躺在监护室时,二婚老婆不拔管。如果苏艳一开始就拔了呼吸机,把钱留下,他也不会求婚。

罗其良不知道的是,苏艳同样有自己的算计。

她早就计划等女儿考上大学后离婚,她对赵明亮的感情也远不到把钱花得一分不剩。

苏艳虽然心疼,可是必须得给他花完。赔偿款公婆都有份,大伯子早就惦记着了,不然过继儿子是为什么?

拔了管,她一个人担着薄情寡义的名声,接受道德的审判,还要面临婆家疯狂地撕扯。但凡她带着一分钱改嫁,他们都要追着泼脏水。

而且,苏艳对罗其良也有试探,当年的感情经过岁月的淘洗还剩多少?如果刚拿到赔偿款罗其良就想娶她,苏艳则会想,是否和那笔钱有关?

但凡罗其良透露出让她拔了呼吸机,把钱借给他周转的意思,苏艳都不会嫁给他。

现在的契机刚刚好,花完那些钱,苏艳良心上对得起赵明亮,嫁给罗其良也坦坦荡荡。

即便两人结婚了,苏艳也下定决心,要自己赚钱供女儿上大学。万一哪天她和罗其良走不下去了,才不会两眼一抹黑。

这就是一个被生活磋磨蹂躏过的女人的精明。人人都有私心,也都会为自己算计,能主动舍弃利益的,往往都是活得通透的人。

很喜欢看到这样的结局。

仿佛在充满了刀光剑影、钩心斗角的成人世界里,看到一抹清亮的光。

这里会有生活的重担,人性的挑战,家庭关系的复杂纠葛,可是,也有克制隐忍的礼节,有心头坚守的道德与良知。

他们这样诚挚的人,值得遇到彼此的救赎,值得不被辜负。

配图 | @casandrabanue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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