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异后，妈妈像变了个人，对自己小气，对我严厉、苛责，甚至她患上绝症，也不肯动用那笔偷偷攒下的“巨款”。直到妈妈去世，真相才被揭开——

1

“你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不到十平米的小屋，被翻得乱七八糟，好似招了贼。

“我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着妈妈的名字，那么一大串的零。”妻子韩英不甘心，又随手捡起本书来翻了翻。

“那么一大笔巨款，妈妈怎么会不交代？”我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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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郑晓宇，出生在东北一个小县城。我家住在一片平房区，邻里关系非常和睦，小伙伴也很多，童年幸福而快乐。

变故发生在我六岁那年。

那天，不知为何，我爸妈爆发了一场激烈争吵，我则被关在大门外。

屋子里大声争执着什么，我努力支起耳朵，却还是听不清。只是模糊而快速的话语里，时不时会出现我的名字。

我爸摔门而去时，对我妈撂下一句话：“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妈坐在坑沿边抹眼泪，我走过去，伸手想替她拭去泪痕。她却用一种我看不懂的，异样的眼神瞪着我。我心里发慌，怯怯地叫了声“妈——”

她背过脸去，手在脸上狠命擦了两把，然后开始胡乱地收拾东西。她把我和她的衣服都掏出来，摊在坑上，失神地一件件叠起来。叠着叠着，突然控制不住似地，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悲啼。

我在一旁心惊胆战。

那天晚上，爸爸没有回来。第二天，妈妈把我送到了邻县的姥姥家。

几天后，她来接我，我看见姥姥和小姨急切地追问她什么，姥姥还在不停抹眼泪，可我妈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之后，她带我搬去了省城，从此，我再也没见过我爸。而仿佛一夜之间，我那温婉柔顺的妈妈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对我严厉苛责到不可理喻的母亲。

我们租住在一间很小的房子里，妈妈在一家副食商场找了份营业员的工作。

没有双休，没有节假日，一年到头，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天，只要商场开门营业，她就要上班，一站就是一整天，十分辛苦。

我被逼着自立：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写作业，收拾整理自己的物品，做家务……

每天回家，我妈都要过问我在学校的表现。只是，她对我的成绩并不太在意，却对其他方面要求很严格。

有一次，我得意地告诉她，我迟到被值周生抓到，机灵地报了同学的名字，他居然相信，把我放了。

我妈大发雷霆，一边抄起扫帚狠命抽我屁股，一边吼道：“你是一个男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怎么可以随便推卸责任！”

我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只得拼命大叫着认错：“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还有一次，我太喜欢同桌新买的橡皮了，就偷偷拿回了家。被她发现后，把我的手都打肿了，嘴里一直不停地骂我“没出息”、“不争气”。

我像一棵被强力修正的小树，经过几次难以忘记的疼痛，学着笔直地做人，不敢长歪。

2

我妈一直没有再婚，生活节俭到近乎苛刻，连几块钱的玩具都不舍得给我买，自己更是一件衣服穿十几年。

从小学到高中，每天的午饭，我都是自己带。前一天晚上，我妈会多做些饭菜，早晨稍微热一下，装在保温饭盒里。

而且，我们平时很少吃肉，只在我的午饭里会见到一些切得很细的肉丝。

我特别眼馋和羡慕那些订餐的同学，那些配餐有菜有肉，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十分有食欲。而且还配有水果和牛奶。每次，我都禁不住咽口水，妈妈极少给我买奶喝，她自己更是一口都没喝过。

有时，看着她三十几岁就被生活压得佝偻了的背影，我内心会隐隐作痛，明白她赚钱辛苦，所以从来也没抱怨过什么。

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和我爸离婚，但是一直不敢问出口。

来到省城三年后，姥姥去世，小姨也来到省城打工，和我们来往比较频繁。有一次，我听她问我妈：“姐夫那么好的人，究竟为啥非要分开？”

我妈没言语，半晌才闷闷地说了句：“有些事，你不懂。”

“就当为了晓宇，凡事能忍也该忍了啊，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多不容易。”

“别再说了！”她打断小姨的话。

是的，我们都不懂我妈。她总是心事重重，活得很沉重，不止一次，我看见她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

我问小姨，知不知道我爸的下落。她摇摇头，说当年爸妈离婚很突然。当时，我妈把我送到姥姥家，只说有点事，让她们帮忙照顾一下。等她来接我时，她和我爸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而且，我妈还辞了职。

问她原因，她就是不肯说，也不让家里管，姥姥为此病了一场。

“不过，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下面有个人好像是你爸，当时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怀里还抱着个六七岁的孩子。车一到站，我就跑回去找，他们已经不见了。”

小姨叹气。

虽然节俭到近乎抠门，但我妈并没有缺我吃穿和教育。我像普通人一样，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

独立后，我曾回过一次老家，想试着寻找我爸的消息，却发现原来家所在的地方全都拆迁，盖起了高楼。以前的老邻居也都不知去向。

我对我爸只有模糊的印象，又怕我妈知道了会不开心，所以不敢大张旗鼓地到处寻找，最终只得作罢。

3

我并不是个有出息的人，考了个很普通的二本学校，毕业后，在一家经营医疗器械的小公司跑业务，底薪低，全靠提成，收入很不稳定。多的时候，一个月过万，少的时候，就只有两三千。

妻子韩英在区医院当护士，挣得也不多。

韩英家还有个弟弟，岳父母顾不上我们。我妈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凡事我们只能靠自己。

结婚前三年，我和妻子一直在拼命供房。直到第四年，韩英意外怀孕，我们才有了儿子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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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妈商量，让她辞职，在家帮忙看孩子，每月给她两千块钱。她也正好退掉那个小出租屋，搬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还可以省下租房的费用。

可我妈很执拗，说自己还干得动，不想靠儿子养，而且，我们的小房子只有三十几平，她搬过来太挤了，她一个人住惯了，不想掺和我们的生活。她答应，工作之余可以帮我们照看孩子。

不得以，韩英辞了职。我一个人负担着房贷和全家人的生活，日子过得不大宽裕。

我妈工作本来就辛苦，能顾得过来的情况下，我们一般不麻烦她。但她还是抽时间帮我们看孩子。

都说隔辈亲，我妈对浩浩就不像对我那么严苛，而是温柔又宠溺。

她用略显夸张的语气对浩浩说：“我们浩浩是小男子汉，以后要顶天立地的哦。”浩浩就对她“嗯啊”地应着，似乎能听懂一般，她的眼中便泛起泪花来。而这样温柔的妈妈，只存在于我六岁以前的记忆中。

浩浩三岁上了幼儿园，为了缓解经济压力，韩英在一家私人诊所找了份护士的工作。

2020年，因为楼上漏水，我妈屋里好多东西都被浸湿了，需要拿出来晒。韩英那天正好没班，便过去帮忙。

晚上回家后，韩英一脸神秘地告诉我，她发现我妈有张大额存单，足有四十万！

我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但韩英信誓旦旦，“原来妈这些年省吃俭用，是在攒钱啊。还是老人有远见，这遇到大事急用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我搂住她：“媳妇儿，妈的钱咱不惦记，那是她自己辛苦赚的，她爱咋花咋花。相信你老公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

韩英白了我一眼，娇嗔地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挺震惊的，妈那点儿薪水，既能把你养活大了，还能攒下这么一大笔钱，真了不起。”

我叹息，这些年，我妈是怎么过来的，我太清楚了，那可真是一点一滴的血汗钱。

对于这笔钱，我妈从来没提过，我们也就心照不宣，假装不知道。

4

一次，韩英的弟弟德生不知哪里获得了内幕消息，说有一只股票近期要大涨，他急得像火燎屁股的猴子，到处筹钱，准备大赚一笔。

岳父母那边搜刮干净后，便盯上了我们：“放心吧，姐夫，就一个星期，你借我二十万，我还你二十一万！”

我和韩英动了心：浩浩要上小学了，家里会多出很多开支，这么个轻松赚钱的机会摆在眼前，错过了着实可惜。

韩英把所有存款取出来，又添了些钱，凑足五万给了德生。我又试着找我妈借钱。我妈连眼睛都没眨，面无表情地说：“我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啊。”

您不是有四十万吗？我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德生买的那支股票并没大涨，反倒跌了不少，我们的钱被套牢了。我有些后怕，还好我妈钱袋子捂得紧。

我猜，她攒这些钱，一定是怕自己老了或生病了没人管，只是，她也太小看我这个当儿子的了。

可是很快，我便发现，自己太不了解我妈了。

2021年初，我妈突然病倒，去医院检查，是胰腺癌晚期。医生说，已经做不了手术，只能通过姑息治疗来延缓病情，但也要有心理准备，晚期胰腺癌患者大多只能存活3-6个月。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准备按照医生给的治疗方案进行全身化疗。医生说，一个疗程下来，要三、四万。我只得一边催德生还钱，一边到处借钱。

可我妈对治疗极为抗拒：“既然治不好，就不要再为我浪费钱了。晓宇，你一定要记着，到了最后，不要把我送进ICU，我不想浑身插满管子，痛苦地离开。就让我在家里，有你们守着，安安静静地走吧。”

我哭着求她别放弃，浩浩也拉着她的手，抹着眼泪说：“奶奶好好治病，浩浩会听话。”最终，我妈勉强答应下来，开始接受化疗。

化疗让她极为痛苦，不到一个星期，人就迅速地干瘪消瘦下去。坚持了一个疗程，她说什么也不再去医院受罪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们把她接回了家。我和韩英及小姨，一天24小时轮流照顾着她。可她只撑了不到一个月。

最后那几天，我妈疼得打止痛针都不管用了，但一直咬牙沉默地忍着，手把床单都拽破了。

临终前一晚，她陷入昏迷。第二天早上时，突然清醒过来，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拉住我，嗫嚅着说：“晓宇，这么多年，妈对你管教太严格，你别怪我，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看到你爸了，也许是我错了。你别怪他，是我不好。我这就是报应啊……”

“妈——”我泪流满面，拼命想找些话来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颤抖地伸手，抚摸着我的脸，用我记忆力里儿时慈爱温柔的眼光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终是什么都没说。

办理完我妈的后事，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我们并没有找到那张大额存单，但韩英一口咬定，她看得清清楚楚。

最后，我们去银行查询，结果发现，真的有这样一笔钱，只不过，几个月前已经转给了慈善总会。算起来，捐款时间是在我妈确诊癌症没多久。

放着自己的病不治，却把毕生积蓄捐给慈善机构，我妈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