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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目前,我国抑郁症发病率已达到6.7%,而女性比男性高出1倍多。有关数据表明,秋冬季节是抑郁症的高发季节……”

我坐在车里,“啪”地一声摁掉广播。

干我们这一行,阴暗面见得多,本来就容易产生负面情绪,闲暇时,我就更不愿意接受这些让人焦虑的话题。

北方的冬天,总像被一层迷雾笼罩,这还不到晚上七点,街上的车已经亮起了灯,在马路上汇成一条停滞的光流,夹杂着短暂而急促的喇叭声。

正烦躁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哪吒。

“头,花园路小区,非正常死亡……”电话里传来哪吒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骂了一句,硬着头皮,在众多鄙视的喇叭声中把车掉了个头。

花园路小区十几年前也算得上是高档小区,这几年新的楼盘越盖越多,这里就一点也不显眼了,进进出出的多半都是老年人。

“头,家中自缢,邻居报的警。”我和安静刚到案发现场,哪吒就迎上来。

我走进去。室内光线昏黄,客厅地上平躺着一个中年妇女。短发,偏胖,身上穿着黑色毛衣,红色坎肩,紫色大花家居裤。

一边站着的男人,大概四十来岁,浅灰色衬衫,深灰色毛背心,个子挺拔,眉目也很清朗。

安静戴上手套,开始进行初步尸检,我和哪吒忙着勘察现场、了解情况。

男子名叫张学锋,43岁,是一家超市的老板。地上躺着的女人是他妻子,大他4岁,叫陆荷香。

张学锋说,他一个小时前,从超市开车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妻子挂在客厅的窗帘杆上,他一面大声呼救,一面慌忙把她抱下来。

然而,此时的陆荷香早已经身体僵硬。

听到呼喊声的邻居出门察看,并迅速报警。

“我老婆有肾病,慢性的,常年离不了药,身体很差,脾气也不好,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和她吵了几嘴,她嚷嚷着不活了,没想到……”张学锋递过来一张白纸,说是在茶几上发现的。

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没有希望,活得好累。”

哪吒将“遗书”装入物证袋,他告诉我派出所已走访群众,邻居觉得她平时就有悲观厌世的情绪。

这套房子位于4楼,门窗完好,没有入侵痕迹。

窗栏杆上挂着一根白色尼龙绳,下端打着个死结,死者应该就是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爬上梯子查看,窗帘杆是铝合金的,上面满是灰尘,这说明客厅的窗帘形同虚设,平日没有使用窗帘的习惯。

现在,悬挂绳子的地方因死者重力,留下个浅浅的凹印。在距离这个凹印50公分的地方,有另一处划痕,周围的灰尘有磨擦过的痕迹。

安静已经形成了初步尸检结论。

“死者足尖自然下垂,全身没有明显外伤,没有遭受暴力的痕迹,没有中毒反应,脖子上的勒痕符合自缢的特征。身体已形成初步尸斑,结合尸温,推断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

哪吒也跟我确定,经比对,“遗书”上的字迹的确是陆荷香的。

我和哪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自缢和他杀之后再伪装自杀,有非常明显的区别,结合尸检、痕检,以及我们走访群众的调查,自缢的证据形成闭环,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因饱受疾病困扰,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2

次日,是个晴朗的周末。我正补觉,哪吒通知我,死者女儿坚决不同意自杀的结论,强烈要求尸检。

我只好又开车回局里。

“我妈不可能自杀,她怎么会丢下我不管?”

那天,我还没走到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尖锐的声音。

陆荷香的女儿张茉19岁,刚上大学,她五官明丽,更像父亲张学锋一些。

“茉茉,你冷静一些,警察说了,你妈妈是自杀,你何必非要让她再挨一刀?”张学锋在一边劝说。

张茉冷冷地看着父亲,露出仇视的眼神,像甩出两把利剑。

“爸,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不会让我妈死得不明不白的。”

“你——你这孩子——”张学锋的脸先是涨得通红,接着又一片青白。他有点赌气地一甩手,“你既然这么坚决,那就尸检吧。”

他又把脸转向我们:“警察同志,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经过解剖,陆荷香的组织和血液中没有检出任何毒性、安眠、致幻成分。

张学锋超市的监控也显示,他早上9点上班,在12点多的时候出来了几分钟取外卖,很快又进去,下午5点多,他开车离开,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出过超市。

“张茉,我知道你妈去世你很难过,但现有的证据,都表明你妈妈死于自杀。我们还是要尊重事实……”哪吒为难地对张茉说。

“不,不可能。”张茉的眼泪滚下来,说着,从随身的背包里抽出一条牛仔裤。

张茉说,她买了这条裤子后,觉得有点长,就让妈妈帮她改一下。我接过来看。牛仔裤一只裤脚已经改好了,另一只缝了一半,上面连着针线,阵脚细密。

“这条裤子,当时,当时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张茉边说,边仇视地看着她爸。

一个正在缝着女儿裤子的妈妈,会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寻死吗?

我和哪吒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张茉还提供了一条线索,陆荷香曾抹着眼泪对她说,她爸可能有外遇。

当张茉要去找父亲对质时,陆荷香却又拉住她,说有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让她千万不要和爸爸撕破脸。

张茉自小就知道父母的关系不好。陆荷香去世后,张学锋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悲痛,也加深了她的怀疑。

有疑点,又有动机。保险起见,我和哪吒决定,从张学锋身上查一下。

出事后,张学锋家的房子被暂时封了,他去了老丈人家原来的房子居住。

哪吒盯了几天,发现张学锋除了生意外,并没异常。

“这案子如果真和他有关,那他的尾巴未免藏得太深了。”哪吒顶着黑眼圈,嘟囔起来。

我塞给他一个面包,安慰道:“只要是狐狸,一定会露马脚,再盯几天看看。”

果然,两天后,哪吒拿着一沓照片兴奋地来找我。

照片上的人,正是张学锋。

其中一张是他站在超市门口,转头看向身后一个女人,女人手里拿着一件棉外套。另外几张是女人亲手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当时天气昏暗,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动作也谈不上有出格的地方,但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和女人的直觉,我感觉到他俩之间,流动着些许暧昧。

3

女人叫李菲,是张学锋超市的员工。

“李菲在我们超市好几年了,人很勤快,做事也稳当,好几家老板都想挖她去呢。”张学锋提起李菲来,赞不绝口,态度上看不出异常。

我试探着问起李菲的男女关系如何,他一阵猛摇头,说李菲的前夫是个混混,离婚后还经常找她要钱,她不给就对她又打又骂。

所以,虽然离婚好几年,又是这条街上出名的美人,但并没人敢真正招惹她。

我问他为什么不帮着报警,他说那男人把两人的孩子藏了起来不让她看,李菲怕他虐待孩子,只得都听他的。

我瞄了张雪峰一眼,说:“好的,我们知道了。那有什么问题,回头再麻烦你。”说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送出去。

“头,就这样让他走了?”

哪吒抓抓头,又急起来。我故意不搭话,只让他把李菲带来。

说实话,李菲是那种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女人。她留着柔顺的长发,末端稍卷曲,皮肤瓷白,一件普通的黑色棉服硬是让她穿出几分柔美,说是38,看上去顶多也就30出头。

讯问过程中,李菲表现得冷静自如。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她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问题逻辑清晰。

和张雪峰不一样,她挑着眉,大大方方地说,她是和张学锋关系很好。

“老板没把我当外人,有次我妈生病,还是他帮着给联系床位。我在心里把他当亲哥哥来看的。”李菲语音轻柔,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我有种感觉,这个李菲不简单。

“店里的监控记录显示,12月14日下午两点,你出超市,5点多才回来。能告诉我,去哪里了吗?”我问。

李菲想了想,说那天下午她去帮张学锋给一个叫雄哥的人送合同,说罢,把她手机里保存的合同照片,给我看。

日期确实写着12月14日。

马上,雄哥证实了这一点。

他说李菲三点多把合同送到,他签字,两人聊了一会儿,大概四点多的时候送她出门,所说的时段与李菲出入时间恰好吻合。

有了证人,李菲看起来,不具备作案的动机和时间。

“搞了半天,还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啊!”哪吒把记录本拍在桌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我觉得我们的直觉并没有错。”我摊开手心,里面是两根长发。“一根是我从张学锋肩上捡的,另一根是李菲刚坐过的椅子上的,从发质、颜色来看,两者完全一致。”

“头,他俩天天一起工作,张雪峰沾上李菲的头发,也不能证明什么啊。”哪吒依旧愁眉苦脸。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李菲刚才坐的椅子右把手上包皮破了,露出的边缘是直角,所以,她坐下来的时候,手无意识地护住了小腹?哪吒,你给我紧盯喽,尤其是医院!”

哪吒一惊,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果然,哪吒次日就查出,李菲已经怀孕三个多月。

李菲再次被“请”过来。我单刀直入。“孩子,是张学锋的?”

李菲连眼皮抬都没抬一下:“邱警官,这是我的私事,我没义务回答。”

任凭我们软话硬话说了一箩筐,李菲始终不搭茬,时不时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们,就是不说话。

“我们查过,你平常吃住都在超市,基本没和别人有什么来往,接触最多的男人就是张学锋,可现在你有了3个多月的身孕,不是他的会是谁的?”

见对方软硬不吃,哪吒毛了。

李菲抬头,盯了他两眼,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警官,你和邱警官在一起的时间,肯定比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多吧?如果她突然怀孕了,我是不是可以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哪吒“嚯”地站起来,满脸通红。

面对挑衅,我正欲发作,突然,李菲整个人像扔在岸边的鳝鱼,蜷曲成一团,一副痛苦的样子。

“喂——你别给我装啊!”哪吒还未反应过来。

我察觉不对,快步上前。

李菲身子渐渐瘫软才来,裤腿下一团浓红的血,开始迅速在地上扩张。

4

李菲被紧急送往医院,孩子没能保住。她苏醒后,咬牙切齿地说遭到了刑讯逼供,要我们偿命,医生只好给她打镇定剂。

作为队长,我理应承担所有责任,被停职检查。老局长拍裂了桌子上的玻璃板。

法医安静安慰我:“就当休长假吧!反正咱这工作到现在,没黑没明,没休息过。我倒羡慕你呢!”

我苦笑,坐在窗边,看着马路上流水一样闪烁的车灯发呆。

因为我的失职,一个孩子,失去来到这世间的机会。

安静说她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她通过医院老同学,拿到李菲流产的胚胎检材,经过比对,证实那确实是张学锋的骨肉。

见我没动静,安静抱住我的肩膀,“还有一个,老局长知道这事儿,以你的判断准确为由,为你争取到继续查案的机会。”

“算戴罪立功?”我来了精神,“可是如果最后没有突破性进展的话,我会连累老局长吧?”

我不安地看向安静。

“是,老局长再有一年就退休了,他本可以不冒这样的险。”安静轻声说,“但会不会,这个案子就是自杀?”

我丝毫不怀疑安静的专业能力。虽然从各种勘测、鉴定、群众走访来看,这就是一起普通自杀案,但死者自缢的窗帘杆上,还出现了一处压痕,我始终想不通。

现在,李菲借流产的事情,不遗余力地向我们泼脏水,更加深了我的怀疑。我心里暗暗憋了一口气。

因为张学锋小区的摄像头年久失修,我和哪吒决定调出周边所有监控,一帧一帧比对。

在熬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我们在小区外一家小超市的监控里,捕捉到疑似李菲的身影。

时间显示,正是12月14日下午3点15分。

我们拿着李菲的照片,挨家挨户走访张学锋的邻居,终于有人认出,在对应的时间段里,有个长发的女人去过张学锋所在单元,经核实,此人正是李菲。

张学锋的小区和雄哥的公司,一个在北郊,一个在西郊,相距30多公里,李菲绝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段去两个地方。

同时,哪吒还查到,当天下午,雄哥根本没去公司,而是在一家会所和人打牌,一直打到晚上。

无疑,有人在说谎。

面对证据,雄哥承认,是张学锋让他做了伪证。张学锋曾有恩于他,他只能照做。

李菲再次被请到局里。

5

“这些,你怎么解释?”

当我把掌握的情况抛出来时,李菲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她镇定下来。

“我承认,那天的确见过陆荷香。”

李菲靠着椅子说,她和陆荷香是一对“怨妇姐妹”。

有一次,陆荷香去超市,正好碰见李菲的前夫抽她耳光,是陆荷香拉了一把。

陆荷香当年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她对张学锋一见钟情,然而张学锋对她十分冷淡。

李菲遭遇丈夫出轨、家暴,离婚后,前夫还对她纠缠不休。

两个女人同病相怜,关系逐渐亲近,有时候甚至会打一个小时的语音电话倾诉。

然而,没多久,李菲打破了这种和谐。她在一次酒后,与张学锋发生了关系。

“我不想的,但是我们在超市整天相处,老板对我很好。那次,我前夫赌博输了,又来管我要钱,我想看孩子,他不让,我心情很差,晚上喝了不少酒,他也来喝……但就那么一次,真的就那么一次,我也觉得对不起荷香姐,只能拼命瞒着。”

李菲说得挺真切。

她解释说,陆荷香自杀当天下午,给她打电话,说早上张学锋出门前和她又吵了一架。她马上赶过去,劝慰了一番,一直到陆荷香情绪平复,她才离开。

但没想到,她离开后不久,陆荷香就出事了。

她知道后,吓得要死,毕竟她和张学锋有私情,又是最后一个见到陆荷香的人,马上告诉了张学锋。张学锋答应帮她隐瞒。

“我知道错了,你们罚我吧,千万不要为难他,他是被我求得没有办法,反正我孩子没了,我,我连活的心思都没了。”说罢,她趴在手臂上呜咽,肩头一抽一抽的。

李菲被带走后,哪吒耷拉着脑袋半天没吱声。

半天,他嘟囔道:“头,我觉得她说得也没错,遇上这种情况急着撇清楚关系也是常事,难道我们的推断有误?”

我打断他的话,如果陆荷香是他杀,如果李菲说的是真话,那到底谁最想置她于死地?

我总觉得陆荷香的女儿、张茉的直觉是对的,一个母亲,就算放弃生命,也一定会先改完女儿的裤子。

那么,一定有什么是我们遗漏的。我决定重返现场。

6

出事后,房子一直被封着。打开门,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落地的深紫色窗帘垂在客厅落地窗的两边,衬得白色地毯越发惨白。

一番仔细勘查后,我在白色地毯边缘找到一小段白色纤维,我用镊子拈起来,这段纤维显然不是来自于地毯。

“赶紧拿回去化验,再让技侦抓紧还原李菲的所有手机数据。”我吩咐哪吒,抬头看了看窗帘杆,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经过仔细比对,这段纤维的材质和案发现场陆荷香自缢的绳子,完全一致。但是她的那根绳子并没有纤维脱落的痕迹,而这一段,端口整齐,明显是用刀具割断的。

李菲,走不了了。

“我们在张学锋家的地板上,发现了这个。”我推给她一张照片,那天我捡起的纤维段。结合窗帘杆上的另一道划痕,我推断出,现场应该还有一根绳子。

“你说,另一根绳子,会用来做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李菲冷冷地说。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是真实的案例,帮你回忆下?”我自顾自讲了下去。

一对情侣因为家人反对试图殉情,女孩喝下了毒药,男孩喝到嘴里又反悔,悄悄吐了出来。

眼看女友痛苦挣扎,他惊慌地逃跑了。最后,女孩死了。男孩被以故意杀人罪起诉。

“邱警官,我刚流产,不舒服,没空听你的故事。”李菲皱着眉头,特意加重了“流产”两个字。

“不,你得听!”我甩出一系列证据。

在李菲手机内,有大量上吊死亡、心理操纵、诱导自杀的内容。两个月前,她还花钱买过好几门价值不菲的心理课程。

“所以,我推断,你应该是骗诱陆荷香自杀,然后自己逃走的。”

“邱警官,您想象力太丰富了。”

“是吗?我们在你居住的房间内,搜到一条绳子,和陆荷香自缢用的材质完全一样,这怎么解释?”

李菲愣了半晌。僵直的身体,像被人抽去了脊髓,整个人靠着椅子,松懈了下去。

从李菲流产开始,我就发现这个女人非常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一位出色的演员。因为她太懂得煽动、利用情绪了。

许久,李菲抬起脸,露出死灰般的绝望:“我交代。”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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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真实故事

二十多年前,李菲和张学锋偷偷恋爱了。当时,张学锋父亲得了重病,家里需要一大笔钱。

陆荷香是独女,家境殷实,但陆荷香本人条件一般。陆家的亲戚和张学锋父亲是拜把子兄弟,便从中牵线。

一番艰难抉择后,张学锋迎娶陆荷香,换取父亲的救命钱。

李菲也匆匆嫁人,但她男人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伤心失意之下,李菲又和张学锋联系上了。

一年多前,张学锋把李菲安置到自家超市里当收银员,还给她安排住处。

陆荷香婚后,成了家庭主妇,对超市的经营从不插手。

一开始,张学锋对李菲只是出于歉疚,但随着两人朝夕相处,沉睡的感情又被激起。

陆荷香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她并不知道丈夫当年的情事,对李菲毫无防备,再加上李菲工于心机,两人姐妹相称,关系一直不错。

表面的平静维持一段时间后,李菲发现自己怀孕了。

由于前夫离婚后,不让她见儿子,并以此为要挟,输了钱就去勒索她。所以,李菲对肚里的孩子倾注了更多的母爱。

她要张学锋离婚,给自己和孩子一个名分。

但张学锋顾及女儿,安慰她说:“陆荷香肾病严重,你就再耐心等等,她活不了几天了,等她一死,咱们就结婚。”

李菲心里很不舒服。张学锋的话让她萌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

虽然李菲文化程度不高,但她文科很好,非常喜欢阅读,接触的知识非常丰富。

她想起看过的教唆自杀的新闻,决定使用情感操纵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武器。

她先是故意在陆荷香面前展示自己身上的伤,倾诉遭受前夫的暴力,让陆荷香对她产生同情,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一步。

另一方面,她撒娇撒痴,张学锋自然冷落陆荷香。夫妻争吵时,她就故意告诉张学锋冷处理,不要理睬。实际上,这是唆使他对妻子冷暴力。

每次,陆荷香找她倾诉,她表面上安慰,实际上却使用“活着没意思”“女人啊,永远都是受害者”让陆荷香对自己、对生活越发没了信心。

她故意透露张学锋在外面有人,以此证明男人都不可靠,只有女人才能体会女人的苦楚,让陆荷香对自己产生依赖;

另一方面,她继续向陆荷香输出悲观情绪,有意无意,持续发送一些肾病患者后期肢体浮肿发黑的图片给她,夸大她病情的严重程度。

“我对她说,张学锋偷偷和情人打电话的时候,眉眼都是笑的,还承诺给她买房子。她要找他吵,我说千万不能,离开他,你们娘俩怎么办,只会便宜了对方。

“超市的帐都在他手里,要转移财产再搞个负债都是很容易的事,离婚你也拿不到财产,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女儿想想。你父母也走了,自己又没什么钱,关键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吃药治疗,最后只会拖累女儿……”

陆荷香本来就常年困于病痛,婚姻生活又很不如意,在李菲一步步操纵下,她向重度抑郁的深渊滑落。

出事当天,陆荷香哭着给李菲打电话,说自己真的不想活了。

李菲觉得时机已到,拿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又刻意在自己身上弄出了几块伤痕。

一见陆荷香,她先露出自己身上的伤,哭着说,是前夫打的。

两个女人在一起抱头痛哭。

李菲提出:“这样活下去,就是受罪,我们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陆荷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李菲当即在窗帘杆上绑上两根绳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陆荷香自杀50公分的地方,发现了另一处凹痕。不过,她自己的那根,事先割断了绝大部分。

当两人一起把绳子套上脖子后,陆荷香看到沙发上的牛仔裤,犹豫了,说舍不得女儿。

早已化身恶魔的李菲怎么可能放过她。

李菲之前查过,人在自缢时,由于自身重力,绳子会迅速勒住气管和大动脉,在几十秒之内,会因大脑缺氧丧失意识和行动能力,根本不可能呼救。

“我反复做过实验,我那根绳子,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稍微一受力就会断掉,我想的是,如果她自己能先踢凳子更好,如果她非要一起,那么我的绳子也会断。”

“你不怕摔到肚子里的孩子吗?”哪吒忍不住问。

李菲古怪地笑了:“与其让他没名没份出来受苦,不如赌一把。只要我跟了张学锋,那个死男人就不会再来纠缠。赌赢了,我和肚里的宝宝才能找到生机。”

就在陆荷香犹豫的一瞬间,李菲用力踢倒陆荷香的凳子,自己也摔在地上。

眼看陆荷香在极其微弱的挣扎后失去知觉,李菲迅速割断自己的绳子,清理现场,匆匆逃走。

事后,她以肚子里的孩子为要挟,让张学锋协助自己做伪证。

医院的就诊记录表明,她那么一摔,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先兆流产的迹象。

案子终于水落石出,我逼供的罪名也被洗脱了。

饱受婚姻和病痛折磨的陆荷香,对生活失去信心,才被李菲有机可乘。她或许是害怕自己成为孩子的拖累,但却忘了,女儿也可以成为她坚强的铠甲。

“唉,这个李菲实在狡猾,我差一点被她带节奏了。”哪吒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我想起那条改了一半的牛仔裤,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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