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公元292年，西晋皇宫里满是冬日的肃杀气氛。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穿素衣，满脸泪横的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女人名叫杨芷，三十出头。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女人。
此人正是杨芷的儿媳妇——皇后贾南风。
“皇后，饶过妾身的母亲吧！求您饶过妾身的母亲吧！”杨芷声嘶力竭地喊道。
贾后却摆摆手，命令侍从拖走了自己曾经的婆婆。
北风呼啸，杨芷悲痛的喊叫声被淹没在冰冷的皇宫里。
01
公元259年，杨芷出生在弘农郡的华阴县。
弘农杨氏从汉代开始便声名显赫，但在经历汉末三国时期的动乱后已然式微。
还好有杨芷的堂姐杨艳。
杨艳比杨芷年长21岁，司马昭在世时就将她立为司马炎的世子妃，两人育有三子三女。
之后司马炎成功篡位，杨艳也被册立为皇后。
杨艳的儿子司马衷也在9岁时被册立为大晋的皇太子。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只要等司马衷坐上皇位，杨氏便能重掌大权。
但天有不测风云，274年夏，宫里传出噩耗，皇后杨艳病重，已经时日无多。
杨艳作为杨氏的核心人物，其安危关系着整个弘农杨氏集团。
而且在273年，镇军大将军胡奋之女胡芳被拣选入宫，司马炎痴迷于胡芳的率真直爽，很快将其封为位份仅次于皇后的“贵嫔”，并专宠胡芳。
一旦杨艳归天，皇后之位很可能就是胡芳的。
更关键的是司马炎意识到太子司马衷不太聪明，甚至私下对杨艳说：“皇太子恐怕没有继承继大晋江山的能力”。
尽管杨艳回怼：“立太子以嫡以长”，暂时打消了司马炎的废立之心，但保不齐自己死后，皇帝不会再动“歪念”。
除此之外，对杨氏产生威胁的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齐王司马攸。
司马攸素来有贤名，也曾过继给司马师，是指定的接班人，只是因为司马师死时司马攸年纪还小，这才让司马昭捡了便宜。
一旦司马衷被废，司马攸也是群臣所认可的继承人候补之一。
面对错综的内外朝局，杨艳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要在死前给儿子以及弘农杨氏上最后一道保险——请求司马炎立自己的堂妹杨芷为皇后。
274年，8月，杨艳已到了弥留之际，她枕在司马炎的膝上，推荐了德才兼备的杨芷。
司马炎悲伤不已，答应了杨艳。
25日，杨艳崩于明光殿。
276年，17岁的杨芷喜提皇后宝座。
然而，杨芷看似捡漏，实际却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
杨艳一箭双雕的权谋里算漏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好儿媳贾南风。
贾南风剧照
02
贾南风与司马衷的婚姻是杨艳一手操办的。
贾南风之母郭槐是晋室开国元勋贾充的继室，而贾充与前妻李氏的女儿贾荃则是齐王司马攸的王妃，郭槐生性嫉妒，为了压过李氏，就贿赂杨艳，想让贾南风当太子妃。
杨艳苦于弘农杨氏势力不盛，便欣然答应与贾家的联姻，不断给司马炎吹枕头风。
于是“妒而少子，丑而短黑”的贾南风击败“美而长白”的卫瓘之女，成为了新晋太子妃。
《晋书》记载，贾南风性情暴虐，在东宫杀害数人，并且杀人手段极为残忍，看到怀孕的宫女就掷出戟，插进孕妇的肚子，导致胎儿直接流产。
司马炎听到消息，感到震怒，决定废除贾南风的太子妃之位，并将其投入金墉城圈禁起来，好给司马衷再择一良配。
这时作为婆婆的杨芷却有意偏袒贾南风，急匆匆赶来规劝：“太子妃的父亲贾充是大晋的肱骨之臣啊！皇上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废黜她恐怕不合适。再说了，儿媳妇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少女嫉妒夫君宠爱妾室也是正常的，不能因为这么一个缺点就忽略了人家其他的优点。”
杨芷的规劝平复了司马炎愤怒的内心，加上大臣杨珧等的一番劝谏，贾妃妒杀事件竟然悄无声息地就被掩盖过去了。
事后，杨芷数次宣召贾南风入宫，当面训斥她，告诫贾妃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得体的儿媳妇、有仪态的太子妃。
然而，杨芷明显低估了贾南风的野心和她的恨意。
03
290年5月，司马炎驾崩，司马衷即位，贾南风总算熬出了头，成了中宫正主，然而她距离权力仍旧非常遥远。
原来282年贾充死后，贾氏集团受到极大的打击，而司马炎由于骄奢淫逸，疏于对朝廷的把控导致弘农杨氏权势大增。
杨家的权力大到什么程度？
司马炎临死时，杨芷的父亲杨骏甚至显露出谋逆的迹象，把病床前的所有侍从和侍卫都换了一遍，以至于司马炎醒来时怒斥道：“朕还没死，你就敢作乱了？”
之后垂死的司马炎急召汝南王司马亮入朝辅政以牵制杨骏，结果杨骏胆大包天，直接私藏诏书。
司马炎一驾崩，杨骏就排挤司马亮，自己一人大权独揽，还火急火燎搬进了太极殿办公，俨然一副要篡司马家江山的嚣张做派。
杨家擅权，杨贾两家政治集团原有的脆弱平衡也被打破。
荣登后位的贾南风不甘心屈居人下，她与婆婆杨芷之间的嫌隙也越来越深。
终于，在291年，贾南风联合楚王司马玮发动政变。
杨骏野心虽大，但能力不足，没有提早预备，对于幕僚的建议也不愿听从，在犹豫不决间，大势已去。
政变结束后，杨骏作为被官方认定的乱臣贼子，被处以夷三族的刑法，而杨芷作为杨骏之女，自然在三族之列。
但问题在于，她同时又是当今的太后，身份特殊，有司官员不敢随意处置，便请示皇后的旨意。
贾南风让人拿出一封绑在箭矢上的帛书，只见上书“救太傅者有赏”六个大字。
她厉声道：“这是皇太后谋反的铁证。”
就这样杨芷谋反罪名被坐实后，就被下令幽禁。
但贾后并不愿看到杨芷善终，便指派手下引经据典，为废黜杨芷的太后之位建立法理基础。
有司官员先是引用鲁庄公与其母文姜断绝关系的典故，奏请司马衷要大公无私，不能念及与杨芷的私情而放过对她的处罚。
司马衷尽管愚钝，但并不狠辣，觉得废杀太后，兹事体大，应该仔细调查，不可妄下论断。
一次不成，有司官员再度上奏，称杨芷在先皇病重时，曾帮罪臣杨骏篡权，又在杨骏叛乱时抗旨意，召集士兵以援助叛贼，这种不仁不义、窃国乱政的人不应忝居太后之位，而是应当参照汉代降吕后宗庙灵位的做法，废太后为庶民。
下邳王司马晃也支持这一处置，并表示应当将杨芷安置于金墉城，但可遵照贵戚的身份，享有皇家的供养。
中书监张华则认为杨芷虽然有谋逆嫌疑，但是并没有辜负先帝，所以提出一个折衷办法，表示可以参照西汉赵飞燕被废为“成帝皇后”的做法，将杨芷安置在离宫，再由朝廷给一个“武帝皇后”的称号，算是给她养老送终。
司马衷起初非常犹豫，再三拒绝了废太后的方案，但是有司官员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纠缠着他，不断上奏。
最终，他同意了废太后的提案，将自己的继母兼小姨迁居金墉城。
杨芷的太后称号被废，贾后已经取得了对婆婆的全面胜利，但作为千古第一悍妇兼恶媳，她的报复远不止于此。
04
292年，有司官员再度启奏司马衷：“杨骏被夷三族时，皇帝仁厚，念及与废太后多年的母子情分，特意留下了废太后母亲庞氏的性命。但如今废太后已经是庶民了，应当把先前免罪的庞氏交付行刑。”
司马衷心有不忍：“一个老太太罢了，随她和废太后一起吧。”
然而，有司官员的奏请又是如雪花片一般飘来，请求皇帝务必要严格执行国法。
司马衷没有办法，只能应允。
这成了压垮杨芷的最后一根稻草。
34岁的杨芷放下了身段，向贾南风磕头跪求，上表自称为妾，只为保住母亲的命。
然而，贾南风没有理睬她。
她孤傲地望着皇城，凛冽的北风刮在她黝黑的面庞上。
她没有觉得冷，反倒觉得激动不已，热血澎湃，这场战争是她胜利了，而作为胜利者，她将拥有整个大晋王朝。
庞氏死后，杨芷被囚于金墉城，贾后遣散了所有服侍的宫人和内侍，导致她在忧愤中被饿死。
杨芷虽死，贾后报复不止。
为了避免杨芷到地底向公公司马炎告状，贾南风命人将其面朝下下葬，还用了镇压邪祟的符咒，让杨芷死后不得安宁。
05
大权在握的贾南风，又将屠刀伸向了太子司马遹。（司马衷与谢才人所生）
最终司马遹也被毒杀。
贾南风的倒行逆施，终于让司马一族看不下去了。
赵王司马伦以谋害太子的罪名准备废掉贾南风。
随后，齐王司马囧也加入了“打贾”队伍中。
最终，贾南风被废为庶人，在金墉城后被毒死，年仅45岁。
贾南风死后，司马伦坐上了皇位，然而仅仅一年，“八王之乱”就爆发了，后来又导致了五胡乱华。
天下比以前更乱了。
参考文献
1.《晋书》,1996,北京：中华书局。
2. 朱子彦.晋武帝立嗣问题辨析. 济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1).
3. 权家玉.西晋杨骏一族的崛起.《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2008(1).
4. 王莉.贾南风与西晋政治.《贵州文史丛刊》，19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