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文豪博尔赫斯的母亲,是在99岁高龄离世的。这位有着英国血统的气质高贵的女人,被病魔非常缓慢地磨了两年,记者这样形容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包着一层干透的皮肤,像是一具木乃伊。”大限已到时,她歉疚地对儿子说:“我早就该死了,但拖了这么长时间,真对不起……”

巴金,这位享年101岁的“世纪老人”,也许是因为晚年饱受疾病折磨,甚至要求安乐死,老人才一语惊人:“长寿是一种惩罚”。

在巴金老人看来,生命的意义在于奉献。如果长寿却不能为别人做出点什么,还要麻烦他人,成为大家的包袱,那就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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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箴言:在所有人面前,死神是最公道的一位。

中国人自古认为死亡就是“天地之理,物之自然”,“福寿康宁,固人之所同欲;死亡疾病,亦人所不能无”。但是,人“咸嘉生而恶死”,谁都怕死;有些人对死显得十分豁达,有些人则越年老越怕死。

人的死亡方式,可谓各各有别,千姿百态。人的死亡情形,除了病死、老死外,就是因某种变故、打击或意外而亡故。人的一生,恰如庄子所喻的“过隙不留”;人之死,跟人活着一样,也是十之八九不如意的。人,不是死得过早,就是死得过迟,很少有人能死得刚刚好。

济慈、雪莱、拜伦,是19世纪初期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三巨头”,他们的人格、诗才和命运,给后人留下无限的赞叹、惋怀和崇敬。济慈,这位才华横溢的天才诗人,25岁那年,客死异国他乡,宛如倏忽即逝的彗星;雪莱,被誉为“众心之心”的一代诗才,在地中海航行时覆舟遇难,时年不到30岁;拜伦,这位被广泛模仿、辱骂、喜爱的旷世天才,参加希腊民族解放运动时染病身亡,刚满36岁。

他们都死得太早了。

1962年8月,五六十年代红的发紫的美国影星玛丽莲·梦露,因服用过量安眠药,香消玉殒。去世前的一段时期,已过而立之年的梦露,被孤独、寂寞、绝望折腾得快要发疯了。她脸上起了皱纹,眼睛也失去了灵气;事业江河日下,被老东家福克斯电影公司辞退。她死了,不需要爱了,身心安宁了,听不到讽刺了,再也不怕屈辱了。在这个见异思迁的世界眼里,97岁的梦露雪肤依然,貌美如昨,永远的36岁。

梦露死得刚刚好。

跟梦露同一时代的绝色美人伊丽莎白·泰勒,活到了79岁的2011年。这位有“玉女”之称的公认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影星,不断制造出美艳动人的神话。但是,就像太阳终究会落山一样,人终究也会老的。1979年,美国摄影家鲁宾·普蕾丝抓拍了一张题为《并不美妙的泰勒》。照片里,人到中年的泰勒,肥胖,松弛,脸上绷出皱纹,甚至都有了老人斑。摄影家讥评道:“(泰勒)带着假笑,目空一切,丑陋而且空虚。”

泰勒死得实在太迟了。

张爱玲就有先见之明,中年移居美国后,自我蒸发,隐居繁华城市,最后孤独地死在公寓里。也许她已心知肚明,在世人的感官世界里,才貌双全的光环,永远闪耀在三四十年代上海滩的“孤岛”上。逃离上海的那一刻,美女作家张爱玲就“死”了。她希望自己“死”得刚刚好。

长寿花(图片来自网络)

去年在公园,我见到久违的老上级。他双手撑在公园石椅上,就像开会做报告时撑在主席台那样,一副羞愧难当又徒唤无奈的老年窘境,早已没有当年的风发意气。他已经80多岁了,患多种慢性病,在公园散步时忽然大小便失禁,排泄物顺着裤管渗满鞋面……

对那些成就大业的人而言,如果不能让有限的生命发光放电,在历史的苍穹辉映奇光异彩,那么,长寿对他们就是一种惩罚。而对我们凡夫俗子来说,如果没有良好的生活和生命质量做保证,让贫苦煎熬着我们,让病困折磨着我们,那么,长寿同样也是一种惩罚。

大家常常感叹,如今活着很累,其实,死也没有那么简单。人之死,难;人之好死,更难;人之死得其所,则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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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与烟消,名与风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