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从文学隐喻、镜头语言的角度切入,并从一些有争议的场景和镜头分析了人物,比如莎拉的废墟神殿、惠廷对衣服的执念。

今天想继续一些人物分析——全剧最出彩的人物之一,河道英。

金编说河道英是她写到最后一幕才真正认识的人。

其实配角中占篇幅最大的五人帮,他们的性格和行动都很鲜明,简单粗暴、表里如一,是外放型的。

但是河道英不同,河道英的人物是内收型的,他很少直接用说的表达真心,比起五人帮,河道英的性格和立场都是有些暧昧、没那么明确的人物,编剧赋予他的情感象征物是围棋。

还记得第一季海报吗?东恩坐在树下,树上挂着高跟鞋和那些象征人物的道具。(我在第一季剧评分析过——8.8分Netflix新剧《黑暗荣耀》海报、片头看隐喻与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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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张海报上,象征河道英的围棋,是唯一不在树上,而是在地上的东西。

现在想想,海报真的太妙,设计出海报的人是天才。那树上挂着的物品象征的都是复仇者与被复仇者,河道英不在那里

他虽然在东恩的计划中,但最终并没有直接参与东恩的复仇,他没有选择站在东恩一边帮她复仇,也没有包庇、掩盖妍珍的罪行。

正如金编所说,他是仔细权衡事物的人。在剧中,他是相对中立的存在,也的确做出了相对中立的选择。

因为第一季太抢眼,很多观众甚至以为他是男二(其实男二是全在俊),都在猜河道英第二季会站哪边阵营?做些什么?和东恩的感情又会如何发展?结果第二季河道英的叙事线整个往回收,对于复仇主线来说,变成了一个没那么重要的人物。

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人物啊。

但我这两天看了最新采访,郑成日对河道英的理解真的很有趣!无论是他说他非常爱妍珍,还是“穿得少但都是迪奥”背后真正的理由,对我来说,是有点出其不意的回答。

原来河道英,也是我最后才认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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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编剧创造了人物,但是演员的演绎是角色完成的关键,演员对人物是应该有“最终解释权”的。郑成日才是最了解河道英的人,而且他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和信念去塑造人物的。

因此我又重新梳理了河道英的部分,对这个人物有了新认识。

我发现第二季河道英叙事线的回收是有迹可循的,可以追溯到第一季经典场面——棋馆中东恩的台词(旁白)。

这里是他们下完一盘棋,河道英输了,东恩拿了钱起身离开(镜头语言表现权力关系,东恩站着、俯视他,河道英坐着仰视她,无论是棋局,还是情感上,都是他处于下风。

“围棋是在沉默中表露欲望,在沉默中诱惑,被诱惑,扒光对方的外壳,对方要是不回应呢?那就变成···单纯下围棋。”

这段旁白非常重要。因为“沉默中表露欲望”、“诱惑与被诱惑”、“扒光外壳”特指东恩针对河道英的定制方案。

围棋本身哪是这样暧昧的游戏?公园和棋馆下围棋的大爷们应该不是诱惑与被诱惑的关系吧,只是单纯的下围棋罢了。

至少在棋馆那时,河道英确实是被吸引、被诱惑了,也是有回应的(5万元的赌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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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后来他不再回应了。一旦他停止回应,就变成了“单纯的下围棋”。感情的拉扯结束了,回到了单纯围棋的本质,博弈。

围棋本来就不是什么浪漫的诱惑游戏,而是理性的博弈。

为什么停止回应呢?直接原因当然是他知道了东恩是为了向妍珍复仇而有目的接近他。

他短暂失去理智、游离的心清醒过来,重新回归理智,开始判断、权衡——这个接近自己、自称受害者的女人说的是真的吗?恋爱2年结婚10年的妻子真是霸凌者吗?

第二季开始,没有继续描绘河道英和东恩的感情线,因为河道英对东恩的情感没有发展到更深的程度了,止于好感或好奇心。在还没有到爱的程度时,就停止了。

第二季河道英和东恩在首尔的饭店见面,东恩露出双臂疤痕,证据就在眼前,河道英不得不相信妍珍是加害者的事实。

这场戏两人都是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东恩直说自己的复仇计划,希望河道英离开妍珍,让妍珍身边空无一人,让他成为妍珍的“废墟”,但是河道英拒绝,并表示不想离开妍珍。

这一段,其实某个层面可以看作“单纯的下围棋”,是不带暧昧感情的博弈,也有点像在谈判?不过这次,是河道英占上风。

这场戏可以明显看到两人之间不再有第一季的暧昧暗涌,变成了“单纯的下围棋”的关系。

不想离开妍珍是真心话,东恩听到那句并没有太惊讶,她可能料到河道英没那么轻易抛弃妍珍,但是她听河道英说“我们改天再见吧”这句后微表情有波动,很微妙。

就像是,之前被东恩吸引、牵着走,占被动地位的河道英拾起理智重新审视了这盘“棋局”,之前都是东恩赢,这次换他赢了一盘,他结束了这盘棋,在对方还未尽兴(东恩没能达到目的)的情况下,说改天再“下围棋”吧,是权力关系的转换。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河道英确实有游离于和妍珍的婚姻,他确实对东恩动过心,只是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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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看过这采访的观众有没有注意到郑成日回答两个问题的区别?

关于对妍珍的感情,郑成日只说他(河道英)非常爱妍珍,回答很简短,但是很确定,毋庸置疑的语气。

关于对东恩的感情,他回答得很长,但是有点含糊,用了排除法。排除了同情,剩下好感、好奇和其他感情是承认的,好奇描述得最清晰且有理有据,可能好奇心占比更大一点。

演员本人理解的河道英对妍珍、东恩的感情,其实,这个人物对两个女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很准确。

对妍珍,是毋庸置疑的爱,这种爱本身就包含了现实因素,有经过权衡利弊的结婚选择,也有情感、身体上的,包含熟悉、依恋、12年的夫妻情分、艺率妈妈的身份。

周汝正对东恩的爱真的太“韩剧男主”,忠诚专一,充满迷恋但却能克制,没有情欲的、纯粹的浪漫之爱,现实中,应该也是存在的吧?只是微乎其微。

但是河道英对朴妍珍的爱是现实向,是帮妍珍挡着不让艺率知道她吸烟,是花钱给她所在的电视台投放广告,是在看到妍珍所有不堪之后还打算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向受害者赎罪。

还有河道英遇到事会先寻找解决问题,分手是最后一个步骤。“分手是最后一个步骤”的台词看似很无情,说的好像分不分手根本就不重要一样。

实际上,反过来才是最简单的解决问题方法不是吗?把分手当做第一个步骤,东恩让他离开妍珍的时候就离开妍珍,妍珍的丑闻爆出的话,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他的公司下半年股价大概都不会受到影响了。

我想说的是,人的感情,不是只有一种,爱也不是只有一份。随着时间和事件,爱的名分、程度也会改变、也会停止,也会消失不见。

河道英对妍珍一条路走到黑的过程,表现出怀疑、愤怒、不可理喻,再到失望、寒心的一个转变过程,河道英当然是爱妍珍的,不然他是在折腾什么?

还有尹素熙18年的安置费,我觉得也许河道英是抱着替妍珍赎罪的心态去交的,如果不是妍珍,他根本没理由为毫无关联的不幸的人做慈善,因为他并不是周汝正爸爸那种救济苍生的境界。

艺率的事又不同,即使不是他亲生,但是有养育之情。这部剧其实有意在用不同的亲子关系做对照、讽刺,有血缘关系的就一定是家人吗?没有血缘关系的就不能称之为家人并真心爱护吗?

是枝裕和的电影特别喜欢讲一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没有血缘却像真正的家人一样,他们之间维系的核心是“羁绊”

河道英和艺率之间没有血缘,但是有真心、有羁绊的。

东恩和妈妈,有血缘,可是妈妈却是东恩的第一个加害者;妍珍和妈妈,也有血缘,最后她妈妈可以为了自保出卖女儿,监狱相见头也不回;还有大婶家,爸爸喝醉了暴打女儿。这些有血缘的人,真的能称之为家人吗?

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家人,为什么要用血缘去质疑河道英的父爱?

河道英是很Nice的狗崽子,亲切但会杀人的好爸爸。很矛盾,因为人类本来就是充满矛盾的,人性本来就是幽微的,非黑即白只有网络世界。

影视中的人物越是复杂,越是将好的一面和不堪的一面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人物就会越真实可信,在善与恶的交界处散发出不可思议的人性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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