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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硬柿子

我妈把我婆婆打进医院了,她自己也没捞着好,差点心脏病犯了去见马克思。

两头的亲戚闻风都来了,家族为单位异常团结。两路人剑拔弩张,气氛微妙,眼看着能在医院干起来。

婆婆在走廊长椅上坐着抹着泪,额头还贴着纱布,接受老公那头亲戚的抚慰。

我妈刚吞下速效救心丸,这会还躺在病床上,医生嘱咐她不能情绪激动,我大姨给她直顺气儿。

护士过来清场了好几次,不允许家属在病房扎堆,让我们考虑其他病患感受。

我老公周扬安抚好我家姑婶,又给自家叔伯陪笑脸,一边递烟一边念叨,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我只觉得肚子里吞下了火药,再捂一捂,就炸了,自从结婚,这一年多,半点没消停过。

刚才的那场恶斗,到现在都让我后怕,我才知道,我妈她为我下了一盘大棋。

我叫董琳,我老公叫周扬。

我和周扬是高中谈恋爱,到大学走过四年的异地恋,毕业后又相约回到老家的。

我家和周扬家很近,中间只间隔三个公交站。我们都去对方家里见过家长,老人对我们也都是一百个满意。

如今,我和周扬工作稳定,结婚的事提上日程,两家老人坐在一起,想着订个日子,也聊聊婚房的问题。

婚房得提前买,毕竟房价,一天一个样。

有了感情基础和之前老人对我两个都满意的铺垫,亲家第一次见面,十分和谐。

周扬有个姐姐已经结婚,我家只有我一个,说到底,两头就只剩下一个孩子的心事。自然都愿意全力以赴。

周扬妈说,家里一直给儿子准备着呢,首付完全没问题,我们本来也是二线城市,30万内就搞定了。但是出了首付,彩礼就可能得少点,只能给三万一千八,再加上三金,也是个“三家一起发”的好彩头。

普通家庭,一把拿出来三十多万,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彩礼和三金的事,我妈也一口应承说可以。

我和周扬在旁边,内心狂喜。

毕竟因为彩礼房子的事,很多爱情都半路夭折。这之前我们还捏了一把汗,因为自己的妈自己清楚,都是强势的人,现在看来,完全多虑了。

“首付我们也出5万。”我妈语出惊人,紧接着又是一句,“家里的家具装修,我们包了!”

我妈一副,我这样做,你们没想到吧?的表情,看着周扬他妈。

周妈一脸难以置信,目瞪口呆,我赶紧戳戳周扬。

“妈!你赶紧表态呀。”周扬也急了。

周扬妈满脸皱纹瞬间舒展了,拍着大腿,直夸我妈有格局,这就是打灯笼都难找的亲家。

最后关于婚房位置的问题,两个妈也是一拍即合,从我和周扬家的位置取中。

隔着两家都近,有个急事,也都方便,都是一碗汤的距离,也公平。

晚上,两家人又一起吃了饭,两家老爹还喝了点,处得和亲兄弟一样。

我和周扬,做梦都会笑醒,我们七年多的感情,两家老人又通情达理,相处融洽,这简直就是月老给开的小灶,这日子,过不好都难。

可是,我妈吃的盐,毕竟比我吃的饭都多,每走一步的门道,每步棋下在哪里,都得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家里第一场矛盾,就直接升级到动手了,现在回味过来,婚前的这顿饭,颇有些先礼后兵的意思了。

起因在于我的大姑姐,到我家借住的事。

周扬的姐姐,也就是我姑姐,最近想离婚了,因为姐夫是个暴\力\倾\向\的男人。说实话,我对这个男人,没有好印象,当初订婚结婚他都借故没参加,和我家几乎就是没什么走动,得知这个事实我一点也不意外。

为了躲避家\暴\,姑姐向周扬求助。周扬关心则乱,想了个馊主意:把她姐姐接到我家,反正他姐夫不知道我家的住址。

我们新婚燕尔,我自是不愿意的,毕竟有个外人不方便。但是周扬已经把人领过来了,姑姐和外甥这会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总不能下逐客令。

我把周扬叫进卧室,关起门,埋怨他先斩后奏。周扬讨好得意味十足,一个劲使用他的美男计,他发誓,等姑起诉离婚了,就让她回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本着家和万事兴的态度,就答应了周扬的请求。

新房三个卧室,姑姐带着孩子,我就挑了个大卧室,准备好铺盖和日常用品,安排姑姐住了进去。

有句话说得一点不错,亲戚远来香。

姑姐本来在家里,还有些拘谨,家里的活计,她都主动伸手干,外甥今年3岁,他捣蛋的时候,姑姐也会管一管。

时间久了,看我不太计较,精神上容易懈怠吧。姑姐不怎么伸手了,吃完饭也是甩手掌柜,连意思意思的行为都没有了,外甥每天在家到处跑,玩具到处扔。

我是个喜欢整洁的人,对这些都压着火呢。周扬每天都打扫战场,洗洗刷刷,两边周旋。

每次心里忍不住的时候,我就催促周扬,不行让你姐租个房子吧。周扬嘴上答应,但是我知道,他没好意思和他姐开口,而姑姐,有了落脚地,也不着急想离婚的事情了。

和救急不救贫一个道理,就算我再好的脾气,我没法忍受自己的新房,有外人近进进出出。有次和我妈聊天,实在心里堵,就吐槽了一下。

我妈会去把姐夫叫来,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天周六,姑姐和外甥在客厅看电视,我自己躲在卧室里,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接着就听到房门被擂得震天响,我趿拉着拖鞋,赶忙出去看。

“开门开门,别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反应过来,姑姐却一脸惊恐,求我千万别开,我恍然大悟,门外的一定是那个\家\暴\倾\向的姐夫了。

我心里犹豫不决,开门的话,姑姐得埋怨死我,不开门,姐夫这个声音,肯定得扰民了,我家以后,难免成了别人的谈资。

我心里纠结的时候,我妈的声音,出人意料地传了进来:小琳,是妈,快开门,人家接老婆回家,咱别掺和。

我拉开门,姐夫直接冲了进来,冲着姑姐就去了,姑姐吓得哇哇大叫,拉着外甥往卧室里躲。

我心里有些不落忍,疑惑地问在旁边看戏的妈:你怎么来了。

“我不出马,等着她鸠占鹊巢吗?你送不走,那就让她男人带她走。”我妈朝着姐夫努努嘴。

姐夫这时候已经一手拉着姑姐,一手抱着外甥,准备往外走。我妈说的什么我再没听清楚,只看到姑姐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一直到房门关闭,她都眼神都黏在我身上,我有一瞬间头皮发麻。

人走了,瞬间屋里安静下来,我来回过神,问我妈事情经过。

她说那天挂了我的电话,她就想起来,以前和周扬聊天时候,他提到过姑姐的家庭住址。她跑到小区物业那里,和人套了半天近乎,问了个大概,又打听好几个人,才找到姐夫,并告诉了他姐姐的行踪。

姐夫这几天找不到姑姐,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现在把姑姐弄回去,不用说是逃不过一顿打骂。

我有些愧疚,虽然姑姐在这,我心里膈应,但是同为女人,还是觉得她可怜,心里不落忍。我妈一副老江湖,告诉我,可恨之人都有可怜之处,你做东郭先生,迟早会被咬一口。

道理也对,我妈嘱咐我,这事没必要告诉周扬,周扬现在在隔壁市出差。等他回来就说姑姐回家处理事就行,我答应下来,但是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晚上我妈给我炖排骨,庆祝我回归自由。刚出锅摆上桌,又有人砰砰敲门。

这次开门,婆婆冲了进来,她一副吃人的表情。看到我妈后,脸色更加难看。

婆婆冷笑着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桌面的排骨上。

“我闺女在家挨打,你们在这吃肉?我让你们吃,你们把我闺女赶走,也能吃得下?”婆婆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餐桌前,一把把桌面上的盘子推到地上,然后不解气地骂我和我妈不是人。

“这是我闺女的家,想让谁来就来,不让谁来就不让,你闺女在这住了两个月了,有完没完了,小琳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妈从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

“我们出的首付,房子是我儿子的,婚前财产,你闺女说了不算!”婆婆毫不示弱。

“哈哈!搞笑吧,你家出的首付,30万不到,我家装修加家具家电,再加上那五万,那也是小30万呢!这事怎么掰扯,你也不占理!”婆婆一下子被噎住了。

我妈脸上都是志得意满的表情,说当初就是怕落人口舌,让我腰板硬点,才出钱出力的,正好第一个回合就用上了。

婆婆越想越气,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婆婆一下子扑向我妈,抓住了她的头发。

我哪见过这个阵仗,都不知道怎么拉架,就听到砰的一声,婆婆一个踉跄,撞在餐桌上。

我妈捂着心口,馒头大汗,让我赶紧打120.

婆婆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头顶见了红,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120拉着鸣笛,把我妈和婆婆一起拉走了,我在救护车上,赶紧给周扬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回家。

最后婆婆伤口处理过,我妈也没什么大碍,算是万幸了。

经过协商,两家人坐下,把事情的始末捋顺,再定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别想摘干净。如果周扬不让他姐来,或者退一步,让他姐租房子,后面事情都不会发生。如果我能够再大度一些,不跟我妈吐槽,我妈也不会趟这趟浑水。我妈如果能换个迂回的方法,给大姑姐一个退路,大姑姐也不会和婆婆告状。婆婆如果能够明事理,拎得清她闺女挨打应该找女婿算账,而不是和我过不去,也不会到这一步。

家务事,就是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周扬左右逢源,让两家老人都互相道了歉,这事就先搁置。亲戚也都一个头两个大,也就都罢手了。

回到家,我很久没和周扬说话,他知道我在气头上,一直主动示好。到最后,我也顺坡下驴地原谅他。我们过了几个月风平浪静的日子。

没多久,我就怀孕了,因为孕吐,需要有人过来伺候我饮食,说是伺候,就是做做饭。

谁家都得做饭,就是捎带着弄点清淡饮食,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周扬说之前我和婆婆闹矛盾,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缓和缓和,毕竟婆媳之间,怀孕和月子,是最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

我想着以后日子长着呢,确实得把关系修复修复。

婆婆来的那天,把公公也带来了,也是在计划之外的。婆婆说公公不会做饭,在家她不放心。

我委婉表达了,公公住的又不远,每天可以吃了饭再回去,有个男的在,我也不得劲。

“嗐!这是你爸,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得劲的。再说了,让他吃了回去,邻居知道了,不得说媳妇不懂事?”婆婆的话,颇有深意。

我也只能闭嘴,公婆还是住在姑姐之前的房间。

有了姑姐的经历,还有上次的吵架事件,我的忍耐力空前绝后的好,一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去计较,周扬看我这么通情达理,还不合时宜地夸我贤惠,对此我也是很无奈。

表面平静的生活,因为我妈的一次拜访,又掀起风浪。

我妈知道我怀孕了,就买了不少补品,有天就送了过来。我没告诉我妈公婆在这,本来是想着少些是非。

所以当我妈进门,看到婆婆在客厅看电视嗑瓜子,公公光着膀子在阳台浇花,而我一个人关门在卧室的时候,又忍不住了。

她觉得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外人在这逍遥自在,我却只能躲在卧室。

我妈上次就表示了,当初她出钱出力,装修,买家具,都是为了给我争取话语权,现在我的话语权,少到自己房子让谁住都没有了,她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毫无疑问,这次又是一场激烈的争吵,但是这次,两个人都没敢动手,干吵。内容,无非就是婆婆住这么近,为什么还住下,住下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把公公带来?想没想过我的感受?如果他们住,那我妈也要搬进来,谁也别想好过!

我脑子里面嗡嗡响,感觉下一秒我就能原地爆炸。

“够了!别吵了!你们三个都出去!”我忍无可忍,肚子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跑到厕所哇哇吐。

我妈和婆婆这才想起来,我这个孕妇需要照顾。但我坚持然他们都走。

屋里清静了,我坐着回想最近的生活,本来出于照顾父母的想法,住的离着父母近一些,现在却事与愿违,父母没照顾到,我和周扬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父母各有各的打算,都有自己的子女要偏袒,这样下去,恐怕我和周扬不可能走到最后。

我得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晚上,周扬回来,我说了我的想法和理由。孕吐期间找个家庭送餐服务,出了孕吐我自己照顾自己。生了孩子去月子中心。父母那边,如果愿意援救就援助一些资金,不援助,我们紧巴这两年,人人也就过去了。

周扬同意我的做法,把我们的决定通知了父母,他们还有诸多说辞,但是都被我和周扬回绝了,

父母毕竟和我们是两代人,过日子还是分清楚比较好,不然,就像是三家人的三角恋,总有矛盾的地方。

子女大了适当放手,父母老了让他们隐退,是难逃的修行。

自此,我和周扬终于过上平静和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