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8天的痛苦挣扎,我现在终于活过来了。但是人虽活了过来,心却凉透了。我一直以为我和老的感情可以经得住任何检验,却没想到,还没到生死阶段,就露出了我们婚姻里最不堪的一面。

倾诉人:尹玫儿(化名)

年龄:46岁

职业:职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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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图文无关)

我和老任结婚已经二十多年。我俩有一个儿子,人在国外。现在在别人眼里,我们这对老夫少妻并不般配,但是当年我嫁给他的时候,很多人还是夸我们郎才女貌。

认识老任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甚至没谈过像样的恋爱。一个意外事件,促成了我们的相识。

大学毕业之后,我进入了一所私立中学,成了一名高中教师,而且还是班主任。我们班有一个特别淘气的学生,叫任小宝。这是一个让所有任课老师都头疼的学生, 不但上课的时候爱接老师的话,不完成作业,而且经常躲在宿舍不去上课。

作为新任班主任的我,为了这个学生费尽了心思。同时也把任小宝的家长请到学校里来,想跟他的父母商量一个好的方法,家校合作,共同帮助这个孩子。

任小宝的父亲来了,他就是老任。老任进来就给我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我是一个单身父亲,平时疏忽了对孩子的管教,实在对不起。可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工作太忙了。”

这个说话彬彬有礼,而且相貌堂堂的中年成功男人,一下子让我这个新手老师无言以对。我甚至对任小宝这个孩子产生了一些同情和心疼。原来,孩子之所以成为这样子,是因为他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庭。

每次叫老任过来,他都是一副客客气气,但是又毫无办法的样子。有时候,看到他那一脸无可奈何,充满期盼的眼睛,我也感觉挺无奈的。

实在没办法,我只能跟任小宝沟通,和他谈心。或许我和这孩子的年龄差不多大的缘故,任小宝慢慢接受了我,课堂上的表现也好了起来。再后来,他还成了我管理班级的好帮手。

这样三年过去,任小宝竟然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老任特别开心,任小宝去外地读大学的前一天,他专门请我和任小宝一起吃了顿大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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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小宝去上大学之后,老任依然和我联系着。周末的时候我休息,他会开车过来接我去吃饭。这样一来二去的,我们就走到了一起。

记得结婚的时候,我们学校的同事都很羡慕,说我们真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对。那时候老任刚四十多岁,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加上他平时也很注意锻炼,我们站在一起,丝毫看不出年龄差距和不般配。他当时是某单位的高层,有着令人羡慕的地位,像房子车子这些,都不用我操心,他都准备好了。

我从小就没有了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带大了我和姐姐。所以,我本身对年长的男人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彬彬有礼而又出手大方,对我殷勤体贴的老任,很容易就打动了我的心。

婚后不久,我就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应聘到了一家事业单位。单位效益一般,但是稳定、轻松。这是老任帮我选的,他说当老师太辛苦,他不希望我太累。

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已经大学毕业留在深圳的任小宝,还为此专门回来看望小弟弟。

可以说,婚后的这些年,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家里的事情,一般都是我来操心。包括后来,任小宝在深圳的婚礼,也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我作为他的老师也好,作为他的继母也好,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为此老任一直也挺感激我的。

我们儿子上初中的时候,老任退休了。那之后,他才开始帮我做一些家务。不过,家里大部分事情还是我来做。老任喜欢钓鱼,喜欢下棋,所以,他退休后的生活并不枯燥乏味。

自从2019年疫情发生之后,老任在家里的时间就多了。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我进门之后,给我的鞋子衣服消毒。他每次买菜回来,都把所有的菜先清洗一遍。一听到要封控的消息,他立刻就把家里的冰箱和冰柜塞得满满的。

我们就这样小心谨慎地过了三年,但去年年末,我们俩先后都不明原因地被感染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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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的是,我和老任是先后发病。我两天出去采购一次,偶尔也参加小区的各种团购。我加了至少十几个团购群,有团购海鲜的、零食的,还有蔬菜水果的。

每天我的行动轨迹是这样的:起床后,先把整个房间开窗通风,然后给他做饭。老任烧得温度高,可能年龄大点了,他特别害怕。一会儿自己量一下体温,手指头夹着血氧仪,一会儿看一下,一会儿看一下。我给他吃了布洛芬,然后端了一大壶水放在他的床头,额头上给他放上了温毛巾。

即便这样,他也一直在屋里哼哼,一会儿要我帮他翻身,一会儿说衣服湿透了得换,一会儿又让我把额头的毛巾给他再涮一把。反正这一上午,不知道把我叫进去多少回。

他本身有糖尿病,之前看网上说,这个传染病对有基础病的老人很不友好,他特别害怕,生怕自己一下子就不行了。晚上,本来我们应该隔离,分房子睡,可是我怕他半夜出事,就一直在他床边陪着他。隔上两个小时让他喝口水,给他擦前心后背。还跟网上学着,给他做艾灸。老任因为发烧,症状是“刀片嗓子”,什么也吃不下去。我就把白米加上银耳给他打成糊糊,让他喝。每天除了水果汁,就是蔬菜汁、蒸鸡蛋羹、煲各种汤,变着法儿给他做饭。他生病的两天,我一共睡了不到八个小时。

折腾了两天两夜,老任的烧终于退下来了。烧彻底退下来的那天,老任开心得不得了。他说,老婆,我终于闯过来了。我也很高兴,劝他说,这病跟普通的感冒不一样,得好好养着,最好别动。

接下来的几天,他大部分时间是躺在床上,饭依然是我给端到床头。前两天发烧厉害的时候,我都是喂着他吃,后面几天,他可以自己吃了,我也轻松一点。

第七天,他已经基本痊愈,就剩咳嗽了,然后体温、血氧指标也都很正常,抗原检测显示阴性。一个已经70岁的人,能康复这么快,我也挺开心的。

(四)

老任病后第7天的早晨,我感觉自己有点发烧。一开始没有当回事,以为累着了,吃点退烧药,躺在床上睡了一觉,下午就不烧了。第二天早上,感觉浑身发冷,一测体温到了39℃,我心想:坏了,我也“中招”了。

这一天,我的腰和小腿酸痛,四肢无力,头疼还感觉恶心,嗓子开始胀痛,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

老任一看我发烧了,立刻就把自己的被子搬到客房去了。他说,他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不能再被传染上。听说复阳后,身体免疫力会更差。

说实话,一听到他这样的话,我心里特别难受。他生病的时候,我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两天两夜,现在我病了,他说跑就跑了。

第一天我烧得昏昏沉沉,醒来发现床头的水杯是空的。我想喊老任过来,可是嗓子说不出话。我只能拨打他的电话,发现他手机竟然关机了。

我喉咙疼得无以复加,头晕晕的,喊人喊不出声音,只能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的饮水机接水喝。到了客厅,客厅没人,推开客房的门,发现老任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他见我进去,一骨碌爬起身,戴上口罩就把我推出门,还不满地说:“你不要进来,不要进来,多危险。你赶紧回去。”

没办法,我自己打了一大杯子热水,又灌了一个保温壶,回了房间。到了中午,老任隔着门和我说: “中午熬点白粥,我订外卖吧,我今天不想做饭了。”

那天中午和晚上,我们吃的外卖。其实,我就喝了几口白粥,一点胃口没有。吃了三天外卖,喝了三天白粥,第四天老任订了饺子馆的饺子,我吃了一个就吐了。

第六天,我浑身疼的症状减轻了,但是还是感觉头疼,疼到喘不过气儿来的那种。正好我闺蜜给我电话,我说第六天了,还是头疼。闺蜜立刻劝我去医院,她说,你这个危险,应该去医院看看去,别拖久了,心肺出了问题。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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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还专门给老任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开车送我去医院。我听到老任对闺蜜说:“我比她大这么多,都扛过去了,她哪儿那么娇气,一定可以扛过去的。”他放下我闺蜜的电话,对我说: “你要觉得忍受不了,就自己打车去医院吧。我这刚好,身体太虚了。”

我自己站都站不住,他让我自己打车去医院。我当时心真的寒透了。我闺蜜在外地,自己也刚阳了不久过不来。但是她很担心,一直给我打电话,让我找找渠道,看看有没有陪诊的那种,掏多少钱都不要心疼。

她正跟我说的时候,老任过来了。我闺蜜故意大声说,这病非常危险,必须得重视。他一听人家说这些,马上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过来,离着我两米远的距离说: “你别躺着了,老躺着肯定头疼。你起来坐着,坐着就不疼了。”

我头疼欲裂,怎么坐起来。我干脆没理他,继续躺着。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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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老任真的已经什么事情没有了,除了还稍微有点咳嗽。家里有血氧仪,他的血氧值一直在91到93之间,我想让他陪我去医院的那天,他的血氧到95了。可是因为害怕复阳,他不肯陪我去医院。(编者注:血氧91~93之间属于缺氧状态,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我心里难过,想起孩子小时候,其实发生过同样的一件事情。那时我们孩子刚上小学,单位组织体检的时候发现我有甲状腺结节,医生建议做手术。我回家后跟老任商量,那会儿他还没退休,工作挺忙。他说,这是小毛病,不至于做手术吧。我说,人家大夫说了,最好做了。

他说: “做手术也不挑时候,我这正忙呢。要不,你给你妈打电话,让她陪你去。”我当时都快哭了: “我妈妈在我姐姐家,距离我几千公里,为了一个小手术,怎么能让老太太回来?”

他说:“那你爱做不做,反正我没时间。这段,我公司有点忙,就先不回家了。”我听了他的话都呆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那一刻,我对他的无情恨得牙痒痒。

可当时我没想过离婚,因为孩子太小。我实在是没办法,把孩子托付给了孩子班同学的家长,然后给我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打电话,让人家陪我做的手术。手术做完,我同事给他打电话,让他照顾我几天,他说好。可同事走了之后,他只过来了看了一眼,出去就找了个护工。那次,他起码有时间的时候还会到医院看我。这次因为是传染病,他就更惜命了,干脆啥也不管了。

也许是苍天可怜我,觉得我罪受够了。第七天下午,我的头不疼了。我自己做了饭,虽然饭菜吃到嘴里没什么滋味,可毕竟身上轻松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康复了,老任似乎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骄傲地说: “看了吧,我说你没事吧,肯定没事。”

我没理他,心想:过去二十年的夫妻情,一场疫情,都耗没了。

咨询师:

尹玫的贴心和老任的惜命都不是在疫情这段时间内生成的。只是在平常的日子里,支持系统相对充足,老任心安理得地享受尹玫的照顾,同时也在一些事情上对尹玫照顾得很周到,尤其是物质方面。

而这场疫情让周围的支持系统相对无力或是几乎切断,所以另一半的关爱与支持会显得尤为重要。在这种情况下,老任的“不给力”其实是被各自的病情放大了,尤其是两人生病前后仅相差一周时间,后感染的尹玫很容易将自己之前照顾老任的行为和老任的表现进行对比。但毕竟老任已经70岁了,而且从血氧状态看,生病的时候可能比较严重,心有余悸也正常。

好在疫情是暂时的,希望尹玫能在病痛过后调整身心状态,多换位思考,相互之间多一些理解。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不会也不应该就这么耗没了———万事无完美,风雨也只是偶然。

采写/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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