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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黄敬敬

比起往日,我在癸卯年更早的春天返了家,似乎是一种期待已久的旅程。

回程时,未通知家人,回程中,我一边在母亲的唠叨声中傻笑,一边享受着母亲精心投喂的吃食。老鸭烫、肉沫粉丝包……

辗转从杭城回到家乡,熟悉的乡村草木,熟悉的人间炊事,无须多言,一眼青青的麦苗绿,也能洗净舟车。食物化为一种无声息的爱,悄悄地抚慰着我的心。

口中的香味还未消匿,我便迫不及待地去小院里看熟悉的角色——鲜嫩的菠菜苗在红砖的映衬下更显生机,废弃又被重新利用装土种菜的老缸,有一种经年累月的沉着,菜园里的蒜苗、小葱、香菜……青翠欲滴,在落满枯叶的大地上,傲然向上,有了种成熟经世的样子。

站在院子中,抬眼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仿佛一切都未改变,而时间又确实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选择在这个时间回乡,我是有私心的,既有了春节刚刚逝去时的清静,亦有春天刚刚起步时的希望,参与故乡的初春,仿佛四季都躺卧在故乡温柔的怀抱里。

这个时节的故乡春日,我是极欢喜的,不论是空气还是触感,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即便不是晴日,灰蒙蒙的天际也能让人心生踏实。

屋顶上朴素的瓦色冒出有温度的炊烟,还未抽芽的杨树枝跟着风簌簌作响,历经霜打冬雪之后更显生机的麦苗,以及,走得很慢的时间,给人心一种宁静、温和的感觉。

母亲从菜地里挑出许多荠菜,对我而言,荠菜便是春日里必不可少的春味。母亲将挖下的荠菜递于父亲,父亲转身便去摘洗,年近花甲的夫妻,配合默契且温馨。

我蹲在一旁看父亲洗菜,父亲一面说着今年的荠菜长得早、长得好,一面将洗净的荠菜举起,流下一幕水帘,父亲那双布满皱纹的粗糙的双手,在春色中也有了年轻的模样。

荠菜过水、切碎,鸡蛋炒熟、切碎,搅上嫰豆腐、蒜苗,拌上香油、盐,无需更多的调味品,一碗春季里的荠菜素饺,是春日里最可口的春味。

而母亲也是将全部的心思投注于此,入口的是春味,更是亲情。

家中日常吃食所带来的温暖与幸福感,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浓厚。忽然想起出门在外的自己,对吃食其实是一种质朴的需求——弥漫于房屋里的人间烟火气。

吃罢一碗荠菜饺子,我与奶奶坐在门前聊天,眼花耳背的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总不忘隔上几分钟便摸摸我的双手询问,“妮,你冷不冷?冷不冷?”我的九旬余的奶奶,把衣服中所有的红都穿在了身上,在绵绵细雨声中,向我讲诉着她的往事。

提到我的父亲时,她嘿嘿地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你爸前几天怪我时,我藏起来的,让他找不到。”长辈的童心会让我觉得他们是一种要命的可爱,这种可爱,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也是无法阐释的。

正如此时我的祖母,她在我面前表露出的可爱的模样,有孩童时那种纯真与顽皮,那个时刻,我反而很想当她的大人,把她拥入怀里。

与家人谈心时,我开始很少谈论起我在他乡时的生活,以现在的年岁,反而会更多地聊起一家人艰难的过往与团聚时的幸福。

比如提起我的童年,父母会说我挨了不少打与骂,而我却总是记得美好的部分更多,我们需要这样的选择性记忆。那些令人遗憾的,曾经崩塌的,现在提起时,也可以云淡风轻。

到田地里走走,成了我回乡时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大片大片的绿色麦田,由远及近,层层地铺展在我的内心深处。

刚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我行走在麦田的小路上,田地里泛着清透湿冷的空气,隐约着麦苗香,我凝视着一片麦苗半日,弯身找寻熟悉的野草,春雨的滋润下,一切都是生机可爱的。

记忆总是有色彩的,想起外出求学的那段时光,压力无处释放时,我总要回到家乡,一个人走近麦田地,坐上半天或一天,嘴里嚼过麦叶,亦嚼过麦穗,当身心与田地里的绿融为一体时,一段时间的困惑与失落便烟消云散。

这样的习惯,多少年了,还是未变,每每回到家乡,我仍旧想去田地里走上半日,默默地感受土地的力量与温度。

离开家乡时,父母依旧会费尽心思准备吃食,念叨着还有哪一种食物因时间仓促而没有准备,父母、祖母依旧会排排站在家门前,一直目送着我远去……

这些,都是浓得化不开的乡愁,但每一幕场景,都不会被遗忘,都能把内心深处的热肠紧抓,让我觉得,我一直都是故乡里未长大待归回的孩子。

“奶,我不久后就回来。”

温柔、布满皱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手。

*作者︱黄敬敬:笔名花开无声,浙江省中医院急诊科护士。微信公众号「青眼有加id: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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