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3月, 上海港外的花鸟山锚地,一艘俄罗斯货轮在此停泊了整整两天。让人奇怪的是,停泊期间上海港务局多次用无线电呼叫该船,但都没有应答。

与此同时,总参装备部也接到俄罗斯武器公司驻华副代表佩利申科上校的通知,说苏27的部分设备已经从俄罗斯运抵上海。原来,这艘徘徊在港口外并保持无线电静默的货轮,正是前来送货的“特资船”,也就是运送军事物资的货船。

得到消息后,总参装备部立刻派专项办主任马庆华、空军专项办主任杨亚群以及翻译刘慧中三人,和佩利申科上校一起从北京飞往上海,准备接货。但他们到了现场后,佩利申科却和上海港务局发生争执,差点导致装备无法卸载。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1991年8月,在引进苏27的合同签订后不到半年,苏联国内局势就陷入动荡之中。

从1991年8月12日起莫斯科及周边地区的街头开始出现大量坦克和装甲车,社会秩序开始混乱,当地人已经无法正常生活。正在筹备的中苏混合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也受到严重影响。

前来参会的军委副主席刘华清在登机前,被迫临时取消行程;包括中央军委军品贸易办公室主任曹刚川将军在内的中方先遣组,也被困在莫斯科的饭店里无法撤离。

此时“906工程”的合同刚刚开始执行,虽然已经有中国飞行员和地勤人员,分别在俄罗斯和吉尔吉斯斯坦进行培训,但面对错综复杂的形势,我们也一直在担心:飞机还能不能顺利拿到?

几个月后苏联宣布解体,俄罗斯联邦总统叶利钦出于自身国家利益考虑,表示俄罗斯将接替苏联,继续履行对华军贸合同。苏27项目在经历一番波折之后,开始继续推进。

1992年3月,苏联解体后的第三个月,第一批海运而来的苏27地面保障设备终于运抵上海,但在接货的过程中却出现意外,起因是俄罗斯继承自苏联的一个“保密条款”。

当时,总参装备部的三名代表和佩利申科一起赶到上海,他们马上和上海港口办的领导开会,协调装卸事宜。

会议中佩利申科提出,根据前苏联在古巴导弹危机时制定的“80号船队保密规定”,苏联向国外运送武器装备的货轮抵达目的地后,必须由苏联驻当地的武官或军事代表登船,指挥货轮卸货。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听完这个要求,上海港务局立刻答复:按照中国法律,任何外国船只在停靠中国码头前,必须先由中国引水员登船并领航至码头靠港,再接受边防四联检后才能卸货。

上海港务局显然对这个“80号船队保密规定”有些不满,在做出正式答复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外国船只在中国横行霸道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佩利申科解释说,这个条款纯粹是为了武器装备的保密而制定,他个人也无权更改。但如果作为俄方军事代表的他不能先登船,那么船长也不会允许中方引水员登船,停满三天如果还不能进港卸货,就只能返航。

这是一个突发情况。

中国此时虽然已经是贸易大国,航运早已和世界接轨,但和苏(俄)进行关于武器的海运交接,还是头一次。而且此事涉及中国主权,上海港务局也不可能在原则问题上让步。

如果货轮不能按期进港,将会严重影响本来就一直在赶时间的“906工程”进度,还可能进一步引发其他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

眼看佩利申科和上海港务局在会谈中互不让步,作为收货方的总参“专项办”代表们心急如焚,立刻紧急上报。

了解情况后,总参装备部的领导指示“专项办”,请上海市市长出面协调。因为上海市长也同时兼任市政府特运领导小组组长,此事在他的权责范围之内。

这时已经是深夜,但事关重大,接到通报的上海市委相关部门连夜组织多方进行第二次磋商。经过协调,中俄之间终于找到了一个互相都能接受的靠港方案。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第二天一早,上海港口办领导、两名中国引水员、佩利申科上校和总参“专项办”的代表一起,乘坐一艘公务船向俄罗斯货轮停泊的锚地驶去。

在距离货轮10公里的地方,佩利申科上校用对讲机呼叫俄国船长并通报身份,俄方船长这才打破无线电静默开始通话。

接近中午时公务船来到货轮锚地附近,佩利申科上校在公务船上再次用无线电呼叫,命令船长放下舷梯。随后两位身着制服、头戴国徽大盖帽的引水员乘快艇靠上货轮,从舷梯登船。

在中国引水员指挥下,货船缓缓驶入上海港。等整个接船流程走完,已经是傍晚时分。

就这样,中俄用“双方代表乘坐公务船同时抵达、无线电确认身份”的方式,解决了这个“80号船队保密规定”所带来的麻烦。

这次波折之后,俄罗斯取消了海运武器时的“80号船队规定”,此后所有货船都不再要求军事代表登船。906工程后续的交接中,俄罗斯货船先后在天津港、上海港、南京港等地顺利卸载了苏27使用的地面设备、武器弹药等物资。

事后中俄还专门修订、细化了武器到港后的接船程序,并作为附件正式列入合同。此后数十年中,中俄之间的武器接收工作一直进行的非常顺利。

讲完了上海港外的风波,接下来我们讲讲2架“二手”苏27的故事。

上期我们已经提到,在中苏政府间协议中,中国采购苏27的数量是24架,但最终装备部队的是26架,这中间也有一段轶闻。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906工程”的货款,由35%外汇和65%易货两部分组成。当时国家的外汇储备很紧张,因此在这35%的外汇中,只有5%由国家拨付,其余30%则由总参装备部自筹,主要来源是“军贸创汇”,也就是我国对外出口武器装备所赚取的外汇。

货款的其余65%,由国家拨付人民币采购国内商品,再用商品和俄罗斯进行结算,抵扣飞机款。当时国家规定,拨款金额确定后,多出部分不再追加预算;但如果有结余也可以继续用于军队的装备建设。

在谈判桌上,谈判小组争取到了比较优惠的条件,所以预算还有一些结余。恰在此时苏联解体,所有苏联军工企业几乎在一夜之间陷入困境。

当时,已经和中方熟识的苏霍伊设计局局长西蒙诺夫,亲自找到总参装备部,说设计局有两架用于科研的苏-27UBK也想卖给中国,价格和其他条件都可以优惠。

我们当时急于拿到飞机,在引进技术时也会经常和苏霍伊设计局打交道,而且采购经费也确实没有用完,如果能用更优惠的条件多买两架飞机当然更好。

经军委批准,总参正式和苏霍伊设计局签订了购买两架苏27双座型的合同。

由于这两架飞机并非全新,所以我们的采购价要远低于新飞机,而且还争取到了飞机款100%使用“易货贸易”的条件;苏霍伊设计局为促成交易,还多送了几台AL31发动机和一些零部件。所以最终达成的协议让总参非常满意。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多年后西蒙诺夫去世,接替他的是总设计师科内舍夫。在请总参军贸局局长陈洪生吃饭时,他满怀真情地向中方表示感谢。他说,当年苏霍伊设计局已经有半年发不出工资,中国买了这两架飞机是“救了他们的命。”

因为有了这次合作,苏霍伊设计局在后来和我们的合作中,关系一直非常融洽。

1992年5月30日,两架单独采购的苏27UBK在其余24架正式交付之前,率先在芜湖做了交接。

“906工程”中,绝大多数苏27地面设备和弹药是通过海运送来的。但因苏27具备超大航程,所以在飞机交货时,选择了从俄罗斯起飞,长途转场直接在中国降落的方式。

第三个故事就来讲讲在飞机转场中,俄罗斯无奈支付20万美元“过路费”的事情。

1992年中国订购的首批10架苏27下线,它们从共青城飞机厂和伊尔库茨克飞机厂分别起飞,在苏蒙边境的德日达空军基地降落,预计再从这里飞往中国芜湖的空三师驻地。共计有7架苏27SK和三架苏27UBK。

德日达空军基地位于苏蒙边境,距离蒙古国边界只有30公里,是前苏联的一处重要前进基地。在中苏交恶时期,从这里起飞的飞机直接威胁着我国的国家安全。

然而时过境迁,1992年的德日达空军基地,却成为中俄政治互信的见证。10架战斗机将从这里起飞,长途跋涉后在安徽芜湖机场降落,完成一次“友谊之旅”。总参为了协调指挥,专门派精通俄语的马宙光少校提前抵达基地,从这里向北京通报情况。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当年这个军事基地的通信条件很差,俄方也不负责向马宙光提供通信手段。在需要向国内汇报时,他只能通过当地邮局打提前预约好的长途电话,先向莫斯科大使馆通报,再由大使馆向北京转述,整个过程非常繁琐。

1992年8月4日一早,飞往中国的战斗机队按计划起飞。除俄罗斯飞行员之外,还有三名中国飞行员参与转场。他们是空三师师长张建平和两名大队长,三人分别搭乘三架苏-27UBK和俄军飞行员一起飞往中国。和空三师师长张建平同乘一架飞机的,是他的俄罗斯教官。

除了战斗机,还有一架装载着部分随机零备件和保障设备的伊尔76运输机一起转场。因为飞行速度慢,运输机需要提前起飞。

一切准备就绪后,机队呼啸着飞离跑道,马宙光少校立刻向北京作了汇报。但没想到的是,编队起飞后不到一小时,竟然又原路返回德日达基地降落,第一次转场失败。

北京马上询问飞机为什么返航,但当时谁都不知道具体原因。事后马宙光才了解到,原来机队是在穿越蒙古领空时,遭到了蒙古的拒绝。

在苏联时代,苏军飞机在过境蒙古时都是直接穿越,根本不需要向蒙古通报,只需事后补办一下过境手续即可。但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已经今非昔比,这次苏27过境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天,10架战斗机按苏军惯例,起飞前没有向蒙古通报。结果飞机在进入蒙古领空后立刻遭到警告。蒙方态度强硬,说没有收到提前通报,飞机必须立刻离开蒙古领空,如果坚持过境就要开火。无奈之下,机队只好返航。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其实蒙古当时也并不知道飞机是中国买的,只想修改游戏规则。最后这件事的解决方法是,俄罗斯武器公司向蒙古驻莫斯科大使馆交了20万美元的过路费,才获得了过境许可。

事情传开后,我们驻莫斯科的工作人员还跟俄方开玩笑说,小兄弟长大了,不听招呼了。

几天后,转场再次进行。

对这次转场中方很重视,林虎副司令、葛文墉副参谋长、马庆华主任等都已先期抵达芜湖机场,提前做好了交接的组织、安排。

按计划,当天总参何其宗副总长、总参装备部部长贺鹏飞、军贸局局长陈洪生等领导,也将乘专机从北京南苑机场飞往芜湖迎接编队。但因为俄方不严谨的飞行计划和飞行员的粗线条,在降落时又出了状况。

早在起飞前,俄罗斯国防部就专门向飞行员们强调,这次转场飞行距离很远,沿途不许乱飞、不许偏离航线,要严格按规定速度飞行。

但起飞后俄国飞行员根本不按预定计划执行,在空中擅自提高航速,结果比原定时间提前很多到达了芜湖。

芜湖机场塔台没有接到允许降落的命令,因此不许机队降落。结果,先期抵达的那架伊尔76上的俄方工作人员,竟然在塔台上抢过话筒,强行指挥10架苏27降落。

因为苏27机队提前到达,从北京起飞的中方专机反而晚到。计划中本来是中方迎接苏27降落的仪式,变成了俄罗斯飞行员全体列队,迎接总参领导的专机降落。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这次人为的“意外”,让总参装备部贺鹏飞部长和林虎副司令既恼火又无奈,但俄方长途跋涉而来,当时情况下不让他们降落也不行。

等所有飞机都安全落地后,俄方的首次交货实际上已经顺利完成,这对他们来说也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所以俄罗斯武器公司的总经理非常高兴,当场拿出了满满一提包现金,开始分发奖金。

所有参加转场的苏27飞行员和伊尔76飞行员,每人都得到了2000美元的奖励,一共发了30多份,连参与飞行的中国飞行员和翻译也人人有份。

以上,就是发生在首批苏27来华时的三个真实故事。

随着这些重型战斗机的交付,从1992年开始,中国空军歼击航空兵的装备水平,迈入了世界先进行列。

引进26架苏27整机,是中俄之间的第一个大型合作项目,它不但为后续关于苏27的技术引进打下了良好基础,更为此后长达数十年的中俄军贸合作,树立了成功的典范。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