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知自己身患绝症的女子,执意将肚中胎儿带到世上,是母爱的伟大还是人性的自私?
“ 在我看来,杀生就是在犯罪,我必须把他生下来。”
此时的吴梦肉眼可见的消瘦,甚至说两句话都气喘吁吁。
媒体接着问道:“用你的命换也可以吗?”
“对”,吴梦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老天真的要我死,说明我此生使命完成了。”
镜头前的她满脸微笑,她为自己不顾生命之危生下儿子感到自豪。
对于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和房间隔缺损伴肺动脉高压的女子而言,或许只是受到刺激,亦或者感冒发烧都有可能致命,更何况生育。
吴梦丝毫不畏惧,尽管医生们百般劝阻,她依然要坚定地生下孩子。
吴梦甚至还写了一份《免责申明》,大意为:生育过程中发生意外,与他人无关。
幸运的是,胎儿顺利出生了,吴梦也等到了肺源,她成为了世界上首例肺移植高龄产妇;
遗憾的是,术后排异反应很严重,花光了家中所有钱财,也没能留住她的生命。
吴梦在术后存活了10个月之久,在这段期间她饱受煎熬,除去身体上的折磨,还有网络上的起伏不断的质疑声。
就连主刀医生陈静瑜也坦言:“从病人(吴梦)本身的整个过程来讲,我是觉得不值得。”
吴梦冒死产子证明母爱无私,可为何身后争论纷纷?这其中隐藏了什么?
2018年,吴梦的身体情况大不乐观,按照惯例,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复查,只不过这一次复查结果很是意外。
吴梦怀孕了。
早在5年前,她就被诊断为肺动脉高压,这是一种被称之为“肺血管的恶肿瘤”疾病,虽然称不上绝症,但显然不乐观。
这张化验结果就等同于“死亡宣告”,在不久的将来,她可能会因为右心衰竭而痛苦离去。
这一年,吴梦仅有37岁,她与前夫所生的儿子也不过10来岁。
若不是因为疾病,她的前途一片灿烂,毕业于名校的她顺利当上了梦寐以求的记者,30多岁的年华正是事业巅峰时期。
可是她的生命可能仅剩四五年左右。
此后的日子里,吴梦从绝望中醒来,她开始纪录自己的生活,决定与病魔决战到底。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王柯丁,二人一拍即合,就好似天生一对。
王柯丁沦陷在了浓浓的爱意里,他迫切的想要吴梦成为自己的妻子。
吴梦没有任何隐瞒,她诉说了自己的病情,按照目前的情况,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王柯丁没有再提及结婚的事情,但二人依旧你侬我侬,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知道自己怀孕时,她已经42岁,不仅是个肺动脉高压患者,还是一名高龄孕妇,王柯丁自然不想她冒风险生孩子。
就连医生也多次劝说,她的身体无法承受生育之苦,最好还是选择引流。
但在吴梦心底,身边的王柯丁是她除去儿子之外最在意的男人,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将来可以陪伴王柯丁。
她的坚定没有人能够动摇,就连她自己都说:
我想好一件事,就去实现,过程中可能有很多风险,但我不会因为有风险就放弃。我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但我不会盲目地走,之前一定做过求证。
的确如此,吴梦确实咨询过一些医生,有医生给出了建议,若是能等到一个合适的“肺源”进行移植,成功几率将会大幅上升。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吴梦必须终止妊娠,等身体恢复后再考虑重新要孩子。
医生说的很清楚,以她现在的情况生孩子,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即便能同期进行肺移植,恐怕生还几率也会降半。
王柯丁拗不过吴梦,只好陪她来产检,看看孩子是否健康,毕竟她常年服药,还要接触各类检查,恐怕对胎儿有影响。
结果很意外,胎儿出乎意料的健康。
当医生看到吴梦所写的《免责申明》时,所有人都明白劝不动她了,只能硬着头皮做好万全的准备。
生育之路异常艰难,就连一个健康的孕妇都会有难以忍受的时刻,更何况她。
大概到了4个月的时候,吴梦的身体出现了一连串的反应,经常感到呼吸不畅,还时不时的流鼻血。
为了控制好病情,顺利挺到胎儿出生,她每天都要服用大量药物。
6个多月时,吴梦再也挺不住了,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孩子的生命保住了,只需要在保温箱再待一阵子就能出院,可吴梦那边的情况很糟糕,不止一次的休克。
经过医生的轮番抢救,她暂时脱离了危险,但需要面对一个冷冰冰的现实:她必须尽快进行肺移植手术。
吴梦很幸运,她亲眼看到了孩子出生,也等到了匹配的肺源。
几天之后,她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这对于主刀医生陈静瑜来说,无疑是一次高难度的挑战。
此前吴梦还信心满满的纪录自己的心路历程:我如果能够成功,将给所有肺高压患者带来希望。
她的想法谈不上错,但陈静瑜医生却不想有类似患者像吴梦一样,他不希望再有人冒这种“不值得”的风险。
“仅此一例,今后不会再有”,可以感受到他写下这句话的无奈。
陈静瑜医生有着丰富的肺移植手术经验,曾开创了多次先例,譬如:首例2岁幼童双肺移植、首例用统一供体完成两例单肺移植……
他被号称为“中国肺移植第一人”,毫无疑问,此次手术又是一次先例。
吴梦的这场手术时间很漫长,从太阳上山到太阳下山,将近10个小时。
陈静瑜医生走出来时,门外早已堆满了人,大家都知道手术成功了。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吴梦真的战胜病魔,成为了一名可歌可泣的母亲了吗?
国际肺移植的数据中显示,肺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为90%,术后3个月的存活率为84%,一年的存活率为74%,三年存活率为58%,十年存活率为24%。
但这些接受手术的患者显然与吴梦不同,她们不是产妇。
术后的这些日子,医生们比吴梦还要紧张,无时无刻的盯着仪器,生怕出现问题。
即便医生围绕在她的身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开始时,吴梦频繁感冒发烧,而且一烧就烧到40度,这意味着她的免疫力系统出现了问题。
紧接着,她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心率时不时的就跳到了120,还伴随着咳嗽。
进行移植手术后的排异期,可能要三个月之久,这段时间如同噩梦一般。
身体有些好转后,吴梦就执意要出院回家,按照她当时的情况,应当继续留院观察。
也许她无法再继续承受高昂的医药费,也许她觉得自己有“幸运之神”照顾,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药物回家了。
吴梦算了一笔账,在住院期间的所有花销加起来将近200万元左右,仅有70余万在报销范围。
为了生子、为了治病,花光了积蓄、卖掉了爱车,而术后还需要经历漫长的康复期,这些药物将伴随她一生。
手术5个月后,吴梦停掉了大半的药物,靠着每天做瑜伽、走路来提升心肺功能。
一提及儿子,她就忍不住的开心,她说看到儿子觉得自己所受的苦都值得,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明天和意外总是不知道哪个先来。
吴梦再次回到了医院,这一次她格外虚弱,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医生的话。
其实在她出院后,渐渐对药物开始排斥,她认为“神”才能救自己,而医生所开的药物不过是为了让她多花钱。
陈静瑜医生感到不解,为何吴梦会有如此离谱的想法?抱着怀疑的态度,他带吴梦去精神科进行了会诊。
果然如他所料,吴梦存在重度人格障碍,这是导致她偏激的原因之一。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再去分析谁对谁错了,作为医生救人要紧。
当所有的检测结果出来时,陈静瑜医生也感到很无力,吴梦的肺部已经被真菌感染,即便再次进行肺移植,可能也无济于事。
这次吴梦真的收到了医生的“死亡宣告”,也是在这时,她才感到生命的珍贵。
如果人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吴梦断然不会草草决定冒险生子,可惜了,人生哪有如果。
在弥留之际,吴梦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丈夫。
2019年4月1日愚人节这天,吴梦带着悔恨离开了人世。
陈静瑜医生写道:“我最后也很无奈,觉得自己一心赴救只能救她身体的疾病,但救不了她的心灵。”
事情很快发酵,网友们开始众说纷纭。
有人说,吴梦是一个“自私的妈妈”,她以爱的名义绑架了医生;
也有人说,生孩子没有那么伟大,伟大的是抚养和教育;
还有人说,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似乎大部分人都认为吴梦的做法是对孩子的不负责,对自己的不负责,不过这些议论终将随着吴梦的离去成为尘埃。
如今,吴梦的小儿子已经5岁了,虽然没有母亲的记忆,但他在王柯丁的照料下也成长为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
吴梦曾说过,每个母亲都希望陪伴孩子一生,她也一样,只是命运不同,若她真的离去了,也希望孩子能够成长为参天大树。
她还一直期盼着自己能够度过术后第一年的危险期,去探望捐献肺源的男子父母,感谢他们的一片善意。
可她终究是没能熬下去,也没能听到儿子说一声“妈妈”。
母爱的伟大毋庸置疑,但归根到底,什么样的母爱才是伟大的,这一点也无人能讲明白。
吴梦又何尝不想自己能够与丈夫白头偕老,能够亲眼看着儿子结婚生子?
吴梦离去后,她的家人陷入无限的悲痛中,父母已经头发花白,丈夫也感到心力交瘁。
生活仍旧要继续,总要走出失去家人的痛苦。
其实像吴梦这类深受恶疾折磨的产妇并不是少数,有人选择了保命,有人选择了冒险。
患有癌症的张丽君就是后者。
倒退到2014年,当时的张丽君刚与丈夫韩诗俊新婚不久,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对于新婚燕尔的他们而言,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喜事。
然而,命运从不偏向任何一个人,在张丽君怀孕5个月时,她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差点让她昏厥。
丈夫立即驱车将她送去了医院,在等待诊断结果时,夫妻二人忐忑不已,生怕孩子出现意外。
结果显示孩子没有异常,依然健康的发育着,但张丽君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医生初步诊断,她可能患有胰腺肿瘤,只有终止妊娠才能做进一步的治疗。
张丽君才26岁,这世上还有很多她未曾体验过的乐趣,出于求生欲望,她哭着恳求医生救她和肚里的孩子。
她看着B超单上的胎儿影像,四肢都已经成型,俨然一幅小婴儿的模样,张丽君心都化了。
再次复查时,张丽君没有询问自己的病情,反而问道:“我的病会不会遗传给孩子?”
当得知不会遗传时,她下定了决心要生下孩子。
这意味着她内体的肿瘤会和胎儿一样发育成长,时间越是往后推,肿瘤就越难根治。
7个多月后,医生为其进行了剖腹产手术,他们的儿子顺利出生了。
接下来对产妇的救治才是重中之重,张丽君被立即安排到胰腺科会诊,结果依旧让人心寒。
她体内的肿瘤已经恶化,到了晚期,做手术已经毫无意义。
2016年11月,张丽君在病痛的折磨下撒手人寰,留下了不足一岁的儿子。
如今7年过去了,她的丈夫带着儿子早已开始了新生活。
或许在未来某一天,吴梦的丈夫王柯丁也会有新生活。
吴梦也好、张丽君也罢,冒险产子的孕妇还有许多,可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或许正应了吴梦在生命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经历过生死,想的也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个家,就知足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