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底的一天早晨,江苏省农商分行行长拎着公文包打卡上班,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您好,请问……”
“刘海斌刘行长是吧?我这里是总行,你涉嫌伪造存款单,骗取国家公有资产600万元,现在宣布对你的撤职处分,公安马上就到……”
“不是,我……”还不等他回话,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他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敲响了,走进几名身着整齐警服的公安人员。
“刘海斌先生,你涉嫌一起造假金融诈骗案件,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说完,公安人员就直接亮出手铐,将他带走了。
公安抓人
一路上,刘海斌都在非常委屈的抗议:“公安同志,我没有,那张存款单是真的,你们不能听信别人一面之词就胡乱抓人吧?这都是总行的阴谋,是赤裸裸的污蔑。”
可是刘海斌的抗议在公安人员面前却显得苍白无力:“你的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如果没问题,你自然会无罪释放,现在请你安静。”
那么,这个刘海斌到底是何许人也?一个银行行长为何会涉嫌造假金融诈骗?被公安突然逮捕归案呢?那张所谓的存款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公安审讯
刘海斌祖籍江苏江阴市,从小生于一个非常普通的工薪家庭,父亲是个普通的打工人,母亲是某国营工厂的财务会计,挣的都是死工资,虽然攒不下多少钱,但也可以保证全家吃饱穿暖饿不着。
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父母对于儿子刘海斌是好的没话说,家里有好吃好玩好穿的也全部紧着他用。
但刘海斌也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爱是一回事,可在经济上却根本帮不了自己多少,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全都得靠自己的拼搏奋斗。
普通家庭的孩子
所以,刘海斌自幼就非常喜欢读书,学习刻苦努力,长大后不仅以优异成绩考入了心仪的大学,还在毕业后考入了银行的编制。
最后一步步走到了双流村农商分行行长的位置上,自己买房买车娶媳妇,带领全家人脱贫致富奔小康,完全就是一个小人物励志逆袭的典范。
而就在全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越过越好的时候,意外突然降临。
银行员工
2013年,母亲黄小妹突然重病昏迷,送往医院时,已经被确诊为晚期,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尽管刘海斌和妻子很孝顺,每天将大把大把的钱投入医院,希望可以挽救母亲的生命,但母亲却知道自己大限已至,花再多的钱都没用。
所以就坚持要求儿子办理出院手续,带自己回了家,缺少了药物维持,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发展到最后已经水米难进。
母亲病重
这天,母亲黄小妹感觉精神好了点,身体也轻快了不少,吃了很多饭,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但刘海斌知道,母亲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所以一个劲儿的抹眼泪,晚上母亲躺在床上,只感觉一阵困倦之意传来,但她还是强打精神,紧紧握住儿子刘海斌的手,留下了一句最后的遗言:
“斌斌,你别哭了,妈妈最见不得你哭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妈妈很骄傲,我这次是挺不过去了,你等妈妈死后,去一趟老屋子,阁楼里有个床头柜子,你打开后能看到一个铁盒子,这是妈妈能留给你的最好东西了。”
说完,母亲黄小妹就闭上了眼睛,撒手人寰,虽然她死的时候没有痛苦,但习惯了母亲在身边照顾的刘海斌却难以接受。
为了缓解悲伤的情绪,刘海斌特意向上级申请,到外地学习工作一段时间,一走就是整整2年,所以,母亲临终前交代给他回老屋子取铁盒子的事情也被抛诸脑后。
儿子照顾母亲
直到2015年,刘海斌重新调回江阴任职,才突然想起来,趁着一个休息天,专程回了一次老屋子,从阁楼的床头柜里找到了那个铁盒子。
而当他漫不经心的将铁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大吃一惊:“600万银行存单?开什么玩笑?妈妈竟然背着我偷偷攒了这么多钱?”
原来盒子里竟然装着一张泛黄陈旧,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银行存单,上面赫然写着一个6000000的数字。
一夜暴富的喜悦油然而生,可把刘海斌给激动坏了,要知道这可是整整600万元,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啊。
母亲留下的铁盒子
不过,在短暂的喜悦和激动过后,浓浓的疑惑就萦绕在了刘海斌的心头,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母亲黄小妹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厂会计,虽然干的年头很长,但每个月的工资并不高,怎么可能攒下600万元呢?
而且,看这张存单也有些年头了,这未免太过天方夜谭,实在有些不真实,这存单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否则的话,为何母亲不早点拿出来呢?还让家里过了这么多年经济拮据的苦日子?如果早知道母亲手里有600万元,那现在我的位置还能再往上走一走也说不定。
银行存单
所以抱着这样的疑惑,刘海斌就去询问了父亲,结果父亲却告诉他:“你妈妈虽然没有高学历,但却喜欢钻研投资理财和金融知识,是个很有文化的女强人,从参加工作开始,她就不甘心每个月只拿固定工资。
所以一直都将钱存进银行进行投资理财,几年坚持下来,收益非常可观,然后她就将本金全部提出来,将赚到的利润再投进去,没想到钱越赚越多,最后竟然攒到了600万元,刚开始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直到我看到了这张存单。”
儿子和父亲聊天
父亲说的话有理有据,也经得起推敲,但却并未完全解答刘海斌心中的疑惑,如果这张600万元的银行存单没有问题的话,为何母亲在生前不拿出来?非要到临终前才告诉自己呢?
他在银行体系内工作多年,深刻体会到一个道理,家属想要取出已逝之人存在银行的资产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不是本人取款,所以需要提供的身份证明材料有很多。
不过,现在母亲已经病逝了,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再者说了,母亲那么爱自己,没必要在临终前留下一张假存单逗自己玩儿吧?
600万元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刘海斌就仔仔细细的又检查了一遍这张存单的情况,他有丰富的银行工作经验,而且又是银行的行长,所以轻而易举就能鉴别一张存单和存折的真伪。
只见上面不仅盖有“江阴夏港信用社”的专用银行鉴章,还有出纳、复核员等经办人的签名盖章,内容也全都符合银行的专用格式,并清晰标注着银行存款的总号,全部都有据可查。
而依据刘海斌几十年的银行工作经验判断:这张银行存单基本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既然银行存单没问题了,未免夜长梦多,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将钱取出来,然后转存在自己的名下。因为刘海斌身居高位,每天工作非常繁忙,所以他就将取款的事宜,全权委托给了妻子徐红叶:
“信用社现在虽然不在了,但你去农商银行也一样,它们俩是一个单位。”
江阴农商银行
2015年4月份的一天,徐红叶就按照丈夫的指示来到了江阴农商银行总行:“你好,我要取600万元。”
“多……多少?”银行柜台工作人员愣了愣,不确定的追问一句。
“600万啊。”说着,徐红叶就拿出了一张存单,让工作人员一阵失神,急忙将她引到了VIP室,又是倒咖啡又是拿零食的,拿出了最专业和最亲和的态度进行接待。
在银行办理业务
将徐红叶安顿好后,银行工作人员才终于有时间查看起那张600万存单来,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因为她感觉这张存单非常可疑。
纸张不仅看起来泛黄陈旧,而且上面的内容也有些模糊了,充满了岁月斑驳的气息,很明显已经年代久远。
这倒是次要的,毕竟上个世纪末期下海做生意,一夜暴富的人不在少数,能攒下几百万存款虽然惊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问题是这张存单不仅有机打的文字,还有手写的信息,看起来凌乱无比,这让见惯了现代工整银行凭证的工作人员难免生出一种“这是一张假存单”的错觉。
存单
“徐女士,请问这张存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呢?”工作人员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好奇的询问道。
“你们银行还查户口呢?”徐红叶不耐烦的回答道:“这是我婆婆的存单,不过她现在已经病逝了,临终前给我丈夫留下了这个,我丈夫叫刘海斌,是你们分行的行长,已经鉴定过了,这张存单是真的,你放心大胆的给取出来就好。”
在银行办理业务
工作人员见徐红叶说的这么笃定,就强压下内心的疑惑,拿着银行存单出去了。可她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看了很长时间,也无法鉴定真伪。
因为这张存单开具的时间是1994年,距离现在已经20多年,当时国家的科技和电子信息技术相对较为落后。
因此,当时的客户信息档案根本无法记录在银行内部的电脑终端里,所以无法查出关于黄小妹的任何存款信息。
鉴别存单真假
而且,这张存单在存款人、存款总数,年限利率和经办人等关键几栏中,全都不是机打信息,都是手写输入,经过时间的推移,相关信息已经模糊化,如果不是仔细辨别,根本认不出来。
其中或许有年代落后存在的普遍问题,但也恰恰是因为这点,所以看起来才像是一张伪造的假存单。
可是,存单上的机打信息又显得无比正规,不仅有着江苏定期储蓄的抬头信息,还有“1938353”这一串机打总号。
最关键的是,存单上还盖着江阴夏港信用社的专用鉴章,因此,这张存单在工作人员看来既像假的,又像真的,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就将情况如实汇报给了银行副行长王建明。
向负责人汇报情况
王建明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经验,无法在第一时间确认存单真假,所以他就到VIP室找到徐红叶商量道:
“你好徐女士,现在有个问题,因为这是一张1994年的存单,我们银行查不到存款人的信息和档案,需要查一下几十年前的底单才能确认,所以需要你将存单暂时留在银行进行比对。
不过你可以放心,只要我们核实无误之后,马上就能将600万元取出来,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600万元毕竟不是小数目,如果这存单是真的还好,如果是假的,那让银行无故损失600万元的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交涉
徐红叶听王建明这么说,虽然理解,但心里很不高兴,这么多钱还是拿在自己手里踏实一点,虽然不应该小人之心质疑银行的公信力。
但毕竟财帛动人心,这可是整整600万元,不是6块钱,万一银行到时候悄悄昧下了这张存单,不承认存单是自己的,那可就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难道坐视600万元打水漂吗?我们家里可还没有富裕到这种程度呢。
王建明见到徐红叶的脸色变幻不定,自然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当即笑呵呵的说道:“徐女士,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代表银行给你开具一份收了存单的证明,如果到时候银行不认账,你可以拿着这份证明与我们对质,可以吗?”
与客户交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如果徐红叶还固执己见的话,那也太不懂事了,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下来。但临走前,徐红叶还是不放心的表示:“你们最好审核的快一点,我还等钱用呢。”
王建明连连点头,并郑重承诺:“徐女士请放心,只要审核一通过,我们马上就会给你打电话,请您过来办理取款事宜。”
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张600万的银行存单,不仅让刘海斌丢了分行行长的工作,还差点被公安抓了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交涉
过了几天,江阴农商银行总行行长任素惠,突然一个电话打到了刘海斌的办公室:“你干什么吃的?分行行长都满足不了你了?现在都谋算起国家的财产了?
让你老婆带着一张假存单来银行换钱是什么意思?而且一换600万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现在通知你,经过我们的审核鉴定,那张存单是假的,按照相关规定,银行将代为销毁。”
“什么?假的?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听银行要销毁存单,刘海斌心急如焚,急忙回复道:“任行长,我在银行系统里干了这么久,难道还分辨不出存单的真假吗?那张存单肯定是真的错不了,你们不能这么干。”
打电话
但任素惠却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你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银行故意赖账不给钱吗?说这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们这两天查询了1994年江阴夏港信用社的底单存单,并没有找到任何这笔巨款的进账记录。
另外,这张存单在几处关键信息上,都采用了手写的方式,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里,当时我国的电子机打技术已经很成熟,基本已经抛弃了手写输入的方式,所以这张存单假的实在不像话。”
“可是……”刘海斌还想说什么,但却被任素惠行长直接打断道:“知道你在银行工作的经验很丰富,可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1994年如果有人在银行里存了600万元,那一定是可以轰动社会,甚至登报都有可能。
可是如果你去问,却根本没人记得这件事情,就连当初信用社的老人也不知道。刘海斌,你是分行行长,难道连这种事情都懒得求证吗?你以为这是丢你的脸吗?这是在丢总行的脸。”
银行存款老照片
但即便总行行长任素惠说的有理有据,可刘海斌对此却并不认同,他觉得就算存单可能存在造假的嫌疑,这也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遗物,银行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替自己销毁。
如果银行真的这么做了,那对于刘海斌将非常不利,先不说母亲留给自己的600万元会彻底消失,甚至还会让他背上伪造存单,诈骗国家公有资产的罪名,这样的局面,是刘海斌万万不能接受的。
可他越不配合,银行方面回应的态度也就越来越强硬冷酷,最后竟然直接免除了他分行行长的职务,并到公安局举报他诈骗。
结果显而易见,刘海斌被公安带走了,但他并不服输,直接联合妻子徐红叶将银行告上了法院,不仅为了证明自己讨回公道,也为了拿回母亲留给自己的600万元遗产。
法院
可是权威鉴定中心对于这张600万存单的鉴定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主要有三点疑问难以解释:
第一,存单上虽然盖着信用社的鉴章,但是,对比其他同类存单上的鉴章,差别明显,怀疑不是出自同一印章。
第二,存单上的出纳、复核员签名印章模糊,看不清楚。
第三,存单上的存款人、存款数额和期限因为是手写,所以并不确定书写时间是否一致,如果是不同时间书写,那存单就是假的。
所以,综合鉴定中心给出的结论,法院直接驳回了刘海斌和妻子徐红叶的状诉。
司法鉴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刘海斌刚刚败诉,公安这边就又以怀疑造假金融诈骗的罪名,将其告上了法院。
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刘海斌在银行从业多年,当上了分行行长,想要找来一张盖章的空白老旧存单,简直不要太轻松,所以有理由怀疑他故意制造了一张600万假存单,骗取国家公有资产。”
这下可倒好,母亲留给自己的600万元拿不回来不说,自己竟然还成了诈骗犯,简直岂有此理,都快冤枉死了。
公安立案调查
刘海斌不服气,当即提出抗议申诉:“我在银行这么多年了,还是分行行长,在事业上已经算是比较成功了,而且我还接受过严格的培训,难道用他们告诉我制假造假,欺骗国家公有资产是多大的罪名吗?
更不必说我在家里上有父亲要孝顺,下有孩子抚养,中间还有爱我的妻子,全家都指着我生活,我造假诈骗图个啥?难道图着住监狱吗?这实在是冤枉啊。”
但无奈的是,法院又驳回了他的上诉,不过万幸的是,公安人员经过调查,已经洗清了刘海斌身上的造假诈骗嫌疑,所以直接撤销诉状,取消了对他的指控。
公安调查
虽然恢复了自由身,但刘海斌却始终闷闷不乐,他已经因为这张600万的银行存单,被开除了职务,失去了生活来源,所以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江阴农商银行将600万元,承兑给自己,否则自己一家人可怎么活呀?
可是他一不能证明母亲黄小妹,这张存单上的600万是真的,二无法对存单上的疑点给出合理解释,所以银行当然不可能将钱给他了,法院也不可能判他胜诉。
不过,刘海斌依然怨念满满,多次提出质疑:“我个人认为,银行应该拿出有力的证据,比如公布1994年度的记账凭证,证明我母亲并未存过这600万元,让我心服口服,那我当然会主动认错,从此不会再提及此事,但银行却始终避重就轻,实难服众。”
但他现在已经被银行开除了分行行长的职务,还差点被公安当成经济诈骗犯抓起来,所以,虽然他依然在为这600万元辛苦奔走,但估计很难与银行达成有效沟通了。
与银行交涉
至于这600万元的银行存单到底是真是假,恐怕也只有入土的母亲黄小妹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