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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卖鱼的，经不起大风浪
1月29日，在地方领导留言板上，相关部门给网友回复了他们从昆明家乐福那里得到的反馈，核心意见就三点：
一、1月7日起购物卡可刷家电，包括苏宁线下门店；二、已多次向总部要求调货、降价，下一步还会继续催促；三、家乐福在云南没有闭店计划。
对于第一点，财哥最近又去核实了一下。家乐福客服说，这里的“苏宁线下门店”，其实是家乐福门店里的苏宁电器板块，不是苏宁电器和苏宁小店；关于第二点，部分门店的粮油专柜最近的确有一些从外省调来的陌生品牌。
算起来，这是昆明家乐福这三个月内第三次官宣了，解决问题的速度还是很慢。
就像《狂飙》里徐江说的那样：
你属牙膏的啊？说话一点一点往外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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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前的一周内，邓豪、于天晖和不少供应商去家乐福白云店和云纺店讨要了说法。
做大米粮油供应的邓豪告诉财哥，昆明家乐福欠他1000多万货款未结，据他了解，被欠最多的是一家水果供应商，将近4000万，还有些红酒供应商也被欠了不少。
他给财哥透露了一些令人惊讶的数据，据他透露，家乐福在云南有约2000家左右的供应商。前段时间，有关部门去家乐福看完后大体统计得出一组数据。截至1月上旬，昆明家乐福总共拖欠供应商近10个亿的货款：
未花掉购物卡里的沉淀金额，是剩余货值的十余倍。
当财哥对这些数据来源表示疑虑时，邓豪很铁定地说，他们和家乐福云南区负责人已认识二十年，和店长、高管们私交都很好：
要个数据轻而易举。
邓豪还跟我讲了两个他知道的故事。
一是世纪城家乐福之前拖欠4个月水电费，但为了继续用电，无奈之下，被绑定在一起的车立方和其他商户只能一起帮家乐福把费缴了，龙泉店也基本如此。
二是南亚店家乐福拖欠了约500多万房租，房东起诉了家乐福，最后提出只要能付60%就行，结果还是没戏。
这些事家乐福自然不会主动对外披露，但也充分解释了近期各门店的所作所为。
那段时间，邓豪和其他供应商都担心昆明家乐福在春节后就会大规模关门，之所以赶在春节前来要债，是因为知道干这行的都不会错过春节。
供应商胡立新说，以白云店为例，正常年份每天的营业额在400万左右，春节前40天的营业额能抵平时4个月，做商超的人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这40天撑过去，就算要闭店或破产，也会选择在节后。
财哥春节期间也去逛了逛，顺便还在网上看了看全国其他城市家乐福的情况，大体都一样：
没什么货，购物卡还是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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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乐福拖欠的货款中，肉蛋蔬菜、米面粮油等民生商品占了很大一部分，这也是供应商诉求最为紧急的一部分。
财哥查了一下，按照《零售商供应商公平交易管理办法》的规定：零售商与供应商约定的支付货款的期限，最长不超过收货后60天。而民生类商品不像电器和生活日化用品，可以半年、一年结帐，一般来说各大商超都是：
15天、30天一结。
这是一个需要及时现金流的行业。比如卖菜卖蛋的，供货商需要先把钱给到菜农，不能拖欠。这些东西摆上家乐福的货架，基本都是当天供货，当天销售完毕。消费者真金白银付了钱，家乐福需要在约定时间内结款，如此才能保证供应商的正常供货和资金流动。
但邓豪告诉我，家乐福自2022年7月就开始大规模拖欠货款，一拖就是半年多，拖到供应商没有资金垫款、现金流断裂、发不出员工工资。他认识的供应商基本每家都有几百万的货款未结，上千万的也不少：
欠我们几百万，哪怕给个几十万让我们过个年、发部分工资也行啊。
他们也去找过家乐福云南区负责人，但对方的回应是无法解决，会上报集团处理。同样的说辞，他们已经听了好几个月。
几个供应商也跟财哥和社区工作人员讲了讲各自的故事。
许鑫华是做鲜猪肉供应的，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贷款做供货，家乐福无法结款之后，不仅资金运转受到严重影响，妻子也在年底因经济纠纷与他起诉离婚。他自嘲，我们保障了民生，谁来保障我们？
邓豪在2022年5月起诉了家乐福，五华区法院裁定受理后判定胜诉，但家乐福仍不付款。只能继续向市中院、省高院上诉，但市中院到2023年1月都还没开庭。他了解到还有五六家供应商也提起了诉讼，情况大抵相同。
邓豪苦笑，法院判了也没用，家乐福判决书都不去拿，等快要到期的最后一天：
左手拿判决，右手交诉状。
以他为例，五华区法院也裁定了，财产保全也做了，家乐福就是不给钱。
此外，多位供应商都告诉财哥，他们与家乐福签订的合同里写着若有纠纷要通过上海国际仲裁委员会解决。
此前他们便尝试把材料递交到上海仲裁委，经过两三个月的审查之后，对方回复称，由于合同上盖的是家乐福（上海）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的章，但又没有向上海家乐福供货，故不予受理仲裁申请，建议回到当地法院起诉。
这时供应商才反应过来，昆明家乐福是独立法人，跟合同上的上海家乐福没有半毛钱关系。
没办法，供应商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去找家乐福要说法。
就算强执都不行。邓豪告诉财哥，因为还在上诉期内，五华区法院判了还有市中院、省高院，不终审怎么强制执行，这个过程可以拖几年：
就跟恒大一样。恒大没死，供应商就死了。
1月16日，于天晖跟财哥讲，上百名供应商又去了云纺店找家乐福云南区域负责人，同时向有关部门反映了情况和诉求。
最后得到的回复是，相关部门要求闭环家乐福资金，督促其将成都一栋楼变卖或抵押贷款来解决货款问题，并发了红头文件给家乐福。
就在1月30日，继南昌、河南之后，家乐福彻底退出了湖南市场。
退出部分城市的同时，据新京报2月6日报道，家乐福方面透露已开完春季部署会，明确家乐福一些门店将升级为新模型店，会最先在上海、北京落地。
前段时间，大家都烦透了《狂飙》的剧透式热搜，但现在恐怕没几个人不想知道：
昆明家乐福的大结局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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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0日，财哥又去昆明几家家乐福门店转了转，货品数量相对于年前整体有所减少，依然是95%以上商品不支持购物卡结算。
其中，爱琴海店水产区、冷藏冷冻区、新鲜肉品区、果蔬区几乎全部空柜，不见销售和服务人员的身影，只剩寥寥几盏灯亮着；南亚店及世纪广场店的情况稍好，果蔬等商品还有在售及部分补货。
南亚店电器区的销售员告诉财哥，部分门店里补了少量粮油和蛋类，很多是从外省调过来的陌生品牌，价格都不低。
目前，家乐福店内苏宁电器区域仍不支持购物卡结算，仅有一两款电磁炉、空气炸锅和洗衣机能刷卡。
爱琴海相宜本草专柜的销售负责人则说，1月10日后，洗护区域产品都支持购物卡结算，单是他们公司的产品，20天内就卖了50多万，代理的滋源洗发水也卖了16万多，完全不用促销。其中，90%以上都是购物卡支付。
恢复刷卡之后，她负责的区域成交金额每天都在增长，一是现在仍有很多消费者没有清卡，超市里每天人都不少；二是能刷卡的商品目前主要限制在洗护用品、床上用品及一些生活日用品，顾客没得选。
据苏宁电器销售员描述，苏宁之前也拖欠过很多电器供应商的货款，后面和一些大供应商协商，将部分货款转为股份，暂时缓解了一部分资金问题。
作为与家乐福长期打交道的邓豪，对苏宁入主前后的感受更为深刻。
他告诉财哥，苏宁拿着销售电器那套模式来经营大卖场，显然不合适。
电器供货商都是大厂家，比如TCL、小米，可以半年、一年结账。但家乐福面对的主流供货商都是卖菜卖蛋的民生类商户，这些供货商都是一分钱不能欠的，没有那么多的钱和时间来熬。邓豪说，据他知道的情况，苏宁内部管理也比较混乱，云南区域负责人也没招：
给总部写邮件汇报情况，两三天没人理。
社区工作人员问邓豪们：既然家乐福之前都不按合同期付款，你们为什么还要继续供货？
供应商们的回答都是：大家都抱着希望家乐福向好和良好沟通的态度来解决问题，这么多年也有点交情，结果就是越陷越深，到现在实在没办法了。
《狂飙》第29集里，指导组组长徐忠问安欣，如果回到二十年前，你还会给高启强送年夜饭吗？安欣一开始回答说肯定不会，后面想了想说，也说不好，毕竟当时当下，每个人的选择一定是唯一的，或者迫不得已的。
如果时间倒退一年，家乐福的供应商们或许也会重新思考：
毕竟大家都不是卖鱼的，经不起那么大的风浪。
（注：邓豪、胡立新、许鑫华、于天晖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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