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乱世降临,在一个朝代灭亡之际,总会有一批人从侵略者的铁蹄下逃脱出来,去投奔他们认可的政权。这些人,有着国仇家恨,由他们组织起的军队战斗意志极强。如果有优良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他们将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比如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乞活军、北府军和八字军等。

而忠孝军则是金朝在末年组织起的一支军队,它在短暂的存在时间里,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而它的统领完颜陈和尚更是令当时的人们瞩目。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书写下金朝最后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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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朝重骑兵

一、忠孝军的由来。

自从蒙古帝国在蒙古高原崛起,将整个蒙古民族整合完毕的成吉思汗,就把侵略的目光投向了他的死敌金国。这个昔日强大的国家,现在已经是落日余晖。腐败没落的金王朝根本不是初生的蒙古帝国的对手。经过一系列的失败,金国疆土日蹙,丢失了大片领土。

在对外政策上,金国又四处树敌,对西夏和南宋用兵。内部上叛乱四起,将相庸碌,眼看就要走到灭亡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刚刚即位的金哀宗为了救亡图存,立刻废黜权奸,整饬军队。忠孝军就是这次整军中的重要的成果,从此,忠孝军走上了金朝的战争舞台。

金朝末年疆域

据《金史卷四十四兵制》记载,“哀宗正大二年,议选诸路精兵,直隶密院。”“复取河朔诸路归正人,不问鞍马有无、译语能否,悉送密院,增月给三倍它军,授以官马,得千余人,岁时犒燕,名曰忠孝军。”这就是金哀宗整军中忠孝军的由来。

这支忠孝军是从“归正人”中选拔出来的,它的兵员主要来自蒙古统治区。这些人的来源,在《金史》中记载为“忠孝一军,皆回纥、乃满、羌、浑及中原被俘避罪来归者,”民族涵盖了陷入蒙军统治的民族,地域涵盖了蒙军侵占的地域。

这些人对蒙古有着国破家亡的仇恨,因此战斗力很强。金朝对他们也很重视,在生活上和装备上都给予优待,给他们的俸禄是其他军队的三倍,而且由官家配备军马,组成精锐的铁骑。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昔日以铁骑闻名天下的金军,随着战争的失败,它的马监和产马地都落入敌人之手。堂堂金军沦落成为了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在与蒙古骑兵作战中屡屡失败。为了扭转战争局势,金朝才不惜血本,也要重建自己的精锐骑兵部队,忠孝军就是其中精锐中的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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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浮屠

忠孝军这样一支军队,金朝为它配备了精良的军械马匹,人有从马。并进行了人员精选,必必是拥有优秀的骑射技能的人才能参加,并对他们加以严格的训练。不久,这支军队进一步发展壮大,《金史》记载“故此军迄于天兴至七千,千户以上将帅尚不预焉。”这支精锐的骑兵,成为金朝倚重的对象。《金史兵制》中记载当时的情况说:

自正大改立马军,队伍鞍勒兵甲一切更新,将相旧人自谓国家全盛之际马数则有之,至于军士精锐、器仗坚整,较之今日有不侔者,中兴之期为有望矣。

二、忠孝军的统领完颜陈和尚。

忠孝军最初的统领不是完颜陈和尚,但是,忠孝军是在完颜陈和尚的率领下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可以说,忠孝军因完颜陈和尚的生而成长,因完颜陈和尚的死而衰亡。完颜陈和尚短暂的一生就是和忠孝军兴亡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从完颜陈和尚的生平来看,完颜陈和尚统领忠孝军可谓名至实归。先论出身,完颜陈和尚本名完颜彝,他也是从蒙古占领区逃奔回来的“归正人”。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被蒙古军抓走,因为得到了蒙古大帅的喜爱,而在蒙古军帐下为军,后寻机逃回金朝。

其次论孝。完颜陈和尚兄弟二人,他的母亲由哥哥奉养。当他们的家乡沦陷之后,兄弟两人图谋逃归金朝。于是,完颜陈和尚托言看望母亲请假,和哥哥一起杀了监视的士卒,夺马带着母亲一起逃跑。当追兵追来的时候,完颜陈和尚兄弟丢失了马匹,母亲年迈又不能行走,处境极为危险。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兄弟俩依然没有放弃老母。他们找了一辆人力拉挽的小车,一路拉着南行,渡过了黄河,到达了金朝的控制区。有如此孝心,令人感叹。

再论忠。完颜陈和尚兄弟南归之后,深得皇帝信任,委以重任。其兄成为元帅,而完颜陈和尚也随兄任职军中。可是,却因为被人诬告,受了无妄之灾,被捕下狱,险些被处死。到了他哥哥去世时,坐了十八个月监牢的完颜陈和尚才被哀宗特赦出狱。《金史》记载哀宗对他说道:

“有司奏汝以私忿杀人。汝兄死,失吾一名将。今以汝兄故,曲法赦汝,天下必有议我者。他日,汝奋发立功名,国家得汝力,始以我为不妄赦矣。”

完颜陈和尚感愤在心,决心以忠心报答哀宗的情义。在日后的战场上,完颜陈和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古人云,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诚不我欺也。

完颜陈和尚

再论才。完颜陈和尚是当时金朝将领中少有的文武全才的将领。从武艺来说,完颜陈和尚回归之后,经过了考核,担任了护卫的职务,可见武艺出众。至于文才,据史书记载,

陈和尚天资高明,雅好文史,自居禁卫日,人以秀才目之。至是,渥授以《孝经》、《小学》、《论语》、《春秋左氏传》,略通其义。军中无事,则窗下作牛毛细字,如寒苦之士,其视世味漠然。

就算是在坐牢的十八个月里,完颜陈和尚也是天天看书不倦。从这些对完颜陈和尚的记载,我们可以看出,完颜陈和尚是一位文武全才的将领。

最后论能。作为一名将领,不但自己要勇敢善战,也要有指挥控制军队的能力。而完颜陈和尚恰恰就是具有这种能力的将领。他指挥下的忠孝军“鸷狠凌突,号难制。”但是,完颜陈和尚统帅有方。他严肃军纪,严格训练。据传他为了训练部下的坚忍精神,在大雪天气里,和部下穿着甲胄坐在雪中三日三夜,纹丝不动。在完颜陈和尚的率领下,忠孝军成为一支军纪严明,勇敢无畏的劲旅。《金史》中记载:

陈和尚御之有方,坐作进退皆中程式,所过州邑常料所给外秋毫无犯,街曲间不复喧杂,每战则先登陷阵,疾若风雨,诸军倚以为重。

从此,忠孝军在完颜陈和尚的带领下,在战场上开始显现它的锋芒。

忠孝军

三、忠孝军三战三捷。

忠孝军成军之际,蒙古对金朝的进攻也进入了新的高潮。当时金国已经日薄西山。过去西面的屏障西夏已经被蒙古灭亡,金国剩下的仅有的河南和陕西地区直接暴露在蒙古军的铁蹄之下。金军在长达几十年的战争里,没有取得对蒙军的一场胜利,军心士气已经低到极点。

蒙军将进攻金国的兵力分为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从北方渡过黄河,攻打当时金国的首都开封。另一路从陕西进攻潼关,力图破关杀入金国腹地。这两路里面,北路因为要在敌前渡河,困难很大,因此以潼关一路为主。金国则利用内线作战之利,调动兵力,机动作战,以骑兵为主的忠孝军就成为作战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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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军

金正大四年(1227年),蒙古军灭西夏。随后,蒙军开始对陕西的金国控制区开始征伐,为下一步进攻做准备。蒙古军连下平阳、临洮等地。五年,由蒙古开国名将赤老温率领的蒙古军开始围攻庆阳。负责陕西军事的完颜合达、白撒率领包括忠孝军在内的援军前去解围。这一战,在《金史》里是这样记载的:

五年,北兵入大昌原,平章合达问谁可为前锋者,陈和尚出应命。先已沐浴易衣,若将就木然者,擐甲上马不反顾。是日,以四百骑破八千众,三军之士踊跃思战,盖自军兴二十年始有此捷。奏功第一,手诏褒谕,授定远大将军、平凉府判官,世袭谋克。一日名动天下。

在这一战里,完颜陈和尚在决战前就已沐浴更衣,如同即将去死的人一样,义无反顾的投入战场。忠孝军,这支按照金朝最昌盛的时候标准打造的骑兵,人马都着重甲,手持战刀,长矛,背负弓箭,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蒙古军措手不及,八千人马被四百忠孝军反复冲杀,竟然打得阵型崩溃,落荒而逃。金军取得了二十年一来第一次大捷。金哀宗得到捷报,竟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大昌原一战大捷,忠孝军和它的统领完颜陈和尚一战成名。

这一仗,使得金朝士气大振,以至于还给金朝带来了负面影响。正大七年(1230年)夏,金朝和蒙古进行和议,本来和议将成,因为大昌原大捷,庆阳解围而志得意满的金陕西左副元帅牙吾塔,居然对蒙古使者说,“我已经准备军马,战则请来!”这惹恼怒了窝阔台,决心灭金,使得和议破裂。

骑兵会战

于是正大七年八月,蒙军史天泽部进攻卫州,用以牵制金军,为蒙军突破潼关做掩护。卫州位于今天的河南省新乡市卫辉,位于黄河北岸,是开封的北大门。而史天泽是蒙古的名将,在他的一生中灭金伐宋,屡立战功。

十月,金军统帅完颜合达率领十万金军救卫。金军经过激战,最终打败蒙军,解了卫州之围。史书记载,金哀宗得到捷报后,“上登承天门犒军,皆授世袭谋克,赐良马玉带,全给月俸本色,盖异恩也。”作为金军的前锋,完颜陈和尚的忠孝军也参加了这场战斗,在这次战斗中立下了战功。这一次胜利,暂时解除了金国北方的威胁。

正大八年正月,蒙古军队在陕西潼关方向上加紧了攻势。蒙古名将速不台攻破小关,劫掠卢氏和朱阳地方,军队散漫分布在一百多里的地区。潼关守将一面拒敌,一面向上求援。这一次,援兵是完颜陈和尚率领的一千忠孝军为先锋,都尉夹谷泽率领一万人马后续。两军交锋于倒回谷中。

倒回谷之战

这一仗,完颜陈和尚面对号称四万人马的蒙古铁骑,面对征战亚欧的蒙古名将速不台,毫无惧色。他的忠孝军如同一道闪电,插入蒙古军队的纵深。善于骑射的蒙古军队发现,忠孝军比自己更善于骑射。忠孝军的人马都披着重甲,有效保护了自己不被蒙古箭支伤害。而蒙古军队则在忠孝军的箭无虚发下纷纷落马。蒙古军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强悍的军队,一时军心大乱。

就在此时,后续的夹谷泽的军队赶到了。在完颜陈和尚和夹谷泽的内外夹击下,蒙军大败,纷纷溃退。忠孝军一直追杀到倒回谷谷口才收兵。蒙军如果不是由名将速不台指挥,很可能就全军覆没在这倒回谷中了。

这一仗,《大金国志》记载,速不台“选四万人刊石伐木,凿商於之山,斡腹入蓝关之内,为(完颜)合达所败,丧万余人及马数万匹”。而且还有记载说,“后京兆、凤翔报北兵狼狈而西,马多不暇入衔。”从这方面可以看到蒙古军队失败得多么惨,多么狼狈。这次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元朝皇帝窝阔台都亲自指责速不台,要给他处罚。多亏拖雷给予说情,才放过了速不台。

蒙古军队

四、喋血三峰山和完颜陈和尚之死。

但是,大厦将倾,非独木能支。忠孝军虽然在完颜陈和尚的率领下屡建奇功,但是,随着金国的灭亡在即,忠孝军的辉煌也走到了尽头。

蒙古军在屡次进攻潼关无果的情况下,决定采取成吉思汗临终前的遗策,借道宋朝迂回潼关。史书记载当年成吉思汗临终时对手下的将领说:

“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弊,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

按照这个作战部署,蒙军兵分三路。中间一路由窝阔台率领,先拔河中,强渡孟津,进迫开封。一路为左军,自济南出发,进军开封。而最重要的右路军由拖雷率领,共计三万骑兵,执行成吉思汗的遗策,假道于宋,迂回唐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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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峰山之战略图

正大八年八月,拖雷军开始出动。十一月,拖雷军已经迂回到兴元、洋州间。接着,进军饶风关。金哀宗闻讯后,决定与拖雷一路决战。将剩下的十五万金军主力集中在襄邓一线。这十五万人内,骑兵二万,步兵十三万。

拖雷针对金军机动性差的缺点,采取机动作战的办法。拖雷先不与金军决战,摆出北进开封的架势,吸引金军北上。在途中,拖雷派轻骑反复袭扰金军,使得金军欲战不能,欲止不可,人困马乏。

正大九年正月,金军冒着雨雪进至三峰山,与拖雷主力决战。此时雨雪交加,金军有的人三日都没有能吃上饭,军士们穿着甲胄僵立在雪中,枪槊都冻得跟房椽一样。冻馁疲惫,无力应战。于此同时,窝阔台也渡过黄河,派万骑增援拖雷。

拖雷故意放开往钧州的道路,设下伏兵夹击金军。金军全面崩溃,声如山崩,最终在蒙军的夹击下,全军覆没。

三峰山之战

在这一仗中,完颜陈和尚和他的忠孝军虽然屡次主动出击,但是无法挽回败势。在全军败亡之际,完颜陈和尚突围进了钧州。但是,在蒙军的进攻下,钧州很快陷落了。这时,完颜陈和尚用他的死让世人看到了他的忠烈。

钧州陷落时,完颜陈和尚先是躲了起来,当杀掠稍定之后才走了出来。他对蒙古兵自己介绍自己,“我是金国的大将,我要见你们的将领说事。”蒙古兵用几个骑兵簇拥着他到了拖雷的营帐前。拖雷问他的名字,完颜陈和尚激昂的说,“我就是忠孝军的总领陈和尚。在大昌原打败你们的是我,在卫州打败你们的还是我,在倒回谷打败你们的又是我。我如果死在乱军之中,他人会说我背负国家逃跑了。我今天要明明白白的死去,天下人一定会有知道我的。”

拖雷很欣赏完颜陈和尚,想让他投降。但是完颜陈和尚宁死不降。“斫足胫折不为屈,豁口吻至耳,噀血而呼,至死不绝。”

拖雷

完颜陈和尚的壮烈让对方的将士都感到敬佩。拖雷用酒洒地来祭奠他,并默祷道,“好男子,如果他日再生人间,一定要让我得到你。”而后来元人对金朝的使者说,“中国百数年,唯养得一陈和尚耳。”

在中国的历史上,在国破家亡的时候,总有那么一批不甘屈服的人,他们拼死去对抗征服者,不计自己的生死得失。这种精神已经深深的融入了中华民族的血脉,成为中华民族不可侮的基石。我们不以成败论英雄,完颜陈和尚和他的忠孝军就是失败的英雄,他们的精神永昭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