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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燕被床头一阵聒噪的闹铃声惊醒,腊月的天,冷得出奇,赵春燕却一咕噜爬了起来。

她随便洗漱完毕就赶紧做饭去了。她一边做饭一边生气,这都是啥事,一天天的起早做饭,谁说家里有学生才早起做饭,都不能是有老人吗?

等她手忙脚乱地把饭菜端上桌,她妈已经坐好了。

她心里着急,食不下咽,她妈心情不好,吃得缓慢,小半碗稀饭就吃了半个小时。

等她妈放下碗,赵春燕心急地说:“妈,你看你每天闷着不出屋,要不让我姑过来陪你说说话吧。”

这是赵春燕八次提出让她姑来,前七次遭拒,这一次她妈终于默许了。

春燕使了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眼瞅着老妈去睡午觉,她递给她姑一杯茶,讨好地说:“姑,您看最近这些天,我把我妈照顾的怎么样?符合您的要求吧。”

赵二妮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赵春燕忙不迭地说:“那,钱,是不是可以给我保管了?毕竟我妈身体也不好,时时吃药看病都要钱呢。”

赵二妮突然语气严肃地说:“想什么呢?三五天的功夫把你妈哄迷糊了,就来要钱?

她是你妈,不管有没有这笔钱,你都应该养她照顾她,更何况这是你爸用命换来的钱,你说要就要?且等着,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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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糖说

让赵春燕能够如此卑躬屈膝的,只是一笔钱,一笔三十万的巨款。这笔钱,赵二妮说得没错,是春燕爸用命换来的。

半个多月前,春燕爸出车祸死了。

春燕妈当时就昏过去了,她一辈子不主事,啥事都是春燕爸操心,他突然出事,她都不知道该咋办。

全凭春燕姑姑春燕爸跑前跑后忙乎。春燕爸和春燕姑兄妹俩父母去得早,两人感情很好。春燕妈进门后,跟这个唯一的小姑子也处得很好。

赵春燕气就气在这里。她爸出事突然,她当时在外面打工并不在家。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来,但她妈什么事情也交给姑姑去做,连赔偿款也是托姑姑保管。

她姑就轻飘飘一句话,这钱是替春燕妈保管的,只要春燕好好照顾妈妈,这钱长不了腿。

可气的是,对此,她妈竟然没有一句反对的话。

可老太太受到打击一蹶不振,春燕也不敢硬和老太太磨。只是想到这笔钱不在自己兜里,简直让人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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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糖说

赵二妮上次来了一回,就消失了,隔三岔五地通个电话,只问春燕妈身体情况,其他闭口不谈。

春燕咽下心里那股翻腾的火,继续做好自己手中的事。

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这些事还好说,关键她妈身体不好,腿脚也不大利索,晚上还得起好几次的夜。每回起夜都得赵春燕搀着扶着,一个晚上下来,睡不了几个小时的安稳觉。

她自小被惯坏了,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几回下来,就吃不消了。

“妈,要不晚上您穿上尿不湿吧?这样你也方便,我也不用操心了。妈,我可不是图自个儿省事,我这第二天还得上班呢。”

春燕妈没说话,半天才幽幽叹了一句,“你小时候闹夜,一哭起来就没个完。那会妈夜里要照顾你,第二天还得起来上工,有好几次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赵春燕显然没想到,她妈会突然说起这些事。她楞了一下,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小时候,她妈带着她去集市里卖菜的场景。

她妈背上背着她,右手挽着只笨重的篮子。她瘦小的身子像一株被压弯的竹竿,摇摇摆摆,却坚韧有力地支撑着。等集市赶完了,她妈的后背也汗得湿透。

赵春燕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那些推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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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糖说

有一天,春燕去买菜,听到了一个让她很吃惊的消息,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扑回了家。

“妈,你听说没有?赵二妮家买房子了!”一进门,春燕就大声说道。

赵春燕倒不是眼红她姑家买房子,重点是时机不对!早不买,晚不买,偏偏拿到她爸的赔偿款之后就买了房,这不是明摆着贪了属于她赵春燕的钱嘛!

春燕妈听到“赵二妮”这个直呼其名的称呼时,明显僵滞了。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声虚弱地“嗯”字才从她的嘴角溢出来。

赵春燕急得跳脚,边搡着她妈边说:

“我的好妈呦,你怎么还坐得住!赶紧的,赶紧去要钱啊!再晚点,怕是连钱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谁知道他妈一阵沉默,半天才抬起头,回了一句,“你姑不会的。”

那副不急不躁的态度,气得赵春燕险些没吐血!

“什么不会,人心还隔着的肚皮呢!妈,我可是你亲生的女儿啊!钱放在我这不比放在赵二妮那保险?到底是她赵二妮和你亲,还是我和你亲?”

她妈愣了下,还是那句“你姑不会的。”

这下赵春燕的牛脾气彻底上来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双手仍然拎着菜,她把菜往地上一扔:

“你不去,我去找她要钱!”

春燕拔脚就想走,她妈站起来喊了春燕一声,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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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糖说

经过医院及时的抢救,春燕妈暂时脱离危险,

医生告诉春燕,老人是受了刺激,才会突然状况。虽然情况缓了过来,但是老人心脏已经不堪重负,周围三根血管有两根严重堵塞,只有改善血管堵塞情况,老人情况才会好转。

解决方案是放支架,不然随时都有心梗的可能,一旦发生心梗,救助不及时,那就是最坏的结果。

赵春燕耳畔不时回响起医生的话,她明白最坏的结果就是爹刚没,妈也没了。

此时的赵春燕才头一次觉着,心里惴惴的,沉得像坠了个秤砣。尤其是想到她妈的病情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她就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钱就那么重要吗?重要的连她妈的命都可以不顾了?

愧疚和恐慌像一团火,焚得她茫然无措。

听到消息赶来医院的赵二妮轻轻拍了拍春燕的背,说:“春燕,那咱就听医生的吧。”

赵春燕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她姑在楼道里大声哭了起来。

手术过程中,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时不时地徘徊到手术室门口,希望可以从缝隙间看到些什么。赵春燕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

过去那么多年里,她一个独生女,二老脾气都很随和,全都围着她转,她自己也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日子。

现在,爹没了,妈又在手术室里躺着。赵春燕此时才意识到,爹妈也是人!他们也会病,也会痛,也需要被人关心。这是赵春燕从未想过,也从未做过的。

而今后,便是她想做,又还能有多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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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糖说

三个半小时后,春燕妈出来了,刚松一口气的赵春燕又被护士叫住了,听完护士的话,她的眉头更皱了。

护士告诉她,现在支架很便宜,六百不到,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手术费用加上后续住院费用,还要将近四万块钱。

赵春燕愣住了,四万块钱,自己去哪里弄呀?她斜乜了赵二妮一眼,刚起了音,就被截住了话头。

赵二妮告诉赵春燕不必为钱的事发愁,她爸的钱现在就可以用。

听了这番话,赵春燕才长舒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赵二妮就领着赵春燕去银行自动提款机上取了4万块钱出来。并专门让春燕看了卡上的余额,还有26万呢。

赵二妮边将钱交到她的手上,说道,“你爸留下的钱我一分没动过,全在这了。你姑家虽然也不富裕,但是买房首付的钱还是凑得出来的。昧良心的事,咱不会做。”

赵春燕讪讪接过了钱,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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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糖说

春燕妈恢复得很好,有天赵二妮来看她,趁着春燕出门的空档,春燕妈轻声问赵二妮:“二妮,咱们这样对春燕,合适吗?”

赵二妮则是一贯的沉稳,“嫂子,你不是不知道春燕从小被惯坏了,太自私。如果轻易把这笔钱交给她,以后你有个头疼脑热的,谁能保证她对你知冷知热?

咱们不如趁机敲打敲打她,如果春燕以后表现得好,这笔钱再交给她不迟。”

原来早在春燕爸出事那会,赵二妮就和春燕妈商量好了。春燕妈耳根子软,性子又弱,如果春燕爸的赔偿金直接放在春燕妈那,恐怕没几天就被赵春燕给拿去了。

二妮初中毕业后在外面打工,花钱大手大脚,总嫌弃自己出身农村,比不上人家城里女孩子时尚、过得好。对父母不知感恩却总有怨气。

所以这笔钱,暂时交由赵二妮来保管最合适不过。就是为了磨磨这个姑娘的性子,让她体会体会照顾人的艰难,回味回味父母拉扯大她有多么不容易,醒悟一些, 明白一些。

所以,无论赵春燕怎么闹,春燕妈就是不搭茬,把这个“恶人”推给赵二妮来做。这一切谋划,为的不过是“未雨绸缪”四个字。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话都被刚走到病房外的赵春燕听得一清二楚。

春燕羞愧得脸都发烧,在她照顾母亲的这段日子里,她是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一日三餐来之不易,吃喝拉撒都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有人全身心地付出,操持。

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的关怀和爱护从来都没有缺失过,反倒是她,一味地怨天尤人,打个工也拈轻怕重,不吃苦,却光想多享受。

她都想好了,钱就还让姑姑拿着,把妈妈托付给姑姑,她自己,好好找份工作,踏实埋头苦干,自己赚自己的血汗钱,人生才能走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