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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致香花山下那幢老房子里的外公外婆。

房子其实不老,爬山的游客会经过大门,十几级石阶,一般都贴着对联,外公识字,喜算命取名。在我的认知里,上门拜访的客人很多,所以外公在大门上用粉笔写了自己的电话,以备有客未约而至。

外公也不只是一个读书人,他会花艺,院子里有修剪整齐的花草,杜鹃、菊花、梅花、兰花,还有铁树、无花果等(每年我们都爱吃外公种的无花果)。我对植物一知半解,只知道一年四季,院子里都有花开,晴天有晴天的鲜艳灿烂,雨天有雨天的连绵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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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中间有棵非常完美的桂花树,我在《桂时》里特意写过。因为院子不小,穿过院子才会进入客厅,外公可能是怕听不到来客敲门,特地装了一个门铃,有人按响时会叮铃铃的嘶叫,有点类似下课铃响。

我刚入住这幢房子的时候,刚从福建搬回来,是幼儿园的年级,门铃很高,我按不到,每次都是大声的拍门。以后每年,我长高了一点点,就会趴在门上去够门铃,耐心地等能够轻松碰到门铃的那一天。

他还会木工,房子入门处有一个小库房,堆积着各种木料和工具。我看过外公砍柴,切割,敲钉子,于是房子里的日常用水是用竹子对半劈开做的管子引流来的,比如我读书后的书架是外公设计制作的。

外公的取名和算命最大的受益者大概就是我们这帮小辈了。我从小被说以后有福气,说我好的话我就呲牙咧嘴笑;说我不好的,我就闹脾气转头不理人。有了这样的信念加持,我每次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借着外公的算命结果告诉自己,小风小浪而已,做不得数的。

近年因为生病和年岁确实大了些,外公对有些事情开始力不从心,院子里的花草开始无人照顾,爬山虎张牙舞爪霸占了整个墙,客厅堆积的杂物变多,灯光变得昏暗,门窗生锈打开艰难。

“当时只道是寻常”,古人说话直击要害,心里所想所念七个字便阐述得明明白白。

年味的消散我想还是从外婆离开那年开始的。后面的几年,家人们都很努力地维护关系,但总觉得落脚的地方少了最重要的女主人;桂花树还在,但秋天已经没人带着我们晾晒花瓣了。

和同辈人聊起对童时年味的记忆,无一例外都直指当时在老房子里,五六个孩子窝在房间里,地铺被拾掇得暖暖和和,吃完饭,放完鞭炮,抱着乡巴佬鸡翅对着小电视机看晚会。那时只有寒假作业是我最大的噩梦。每次都等不到零点的钟声就睡着,相声小品都是在第二天重播时有字幕才看懂。那时红包握在手中,我也不会期待别人的一句新年快乐。

最近母亲在收拾这套房子,因为外公年岁大了,无法自己照顾好自己,搬了出来,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想起从前很喜欢攀爬到书架上找感兴趣的读本,连环画、名著读本、故事会杂志。像是寻宝一样在房子的三层楼上下钻来钻去,若是有意外收获,仿佛发现了绝世秘密,我其实是这幢老房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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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的想象力和记忆力是无与伦比的,能被孩童肯定的快乐和热闹,那也是无法被磨灭的。香花山下的房子依旧还在,长长的台阶,一按嘶哑着叫喊的门铃,往里走是茂密植物堆砌而成的院子,山泉水一滴滴落入大缸唤起一圈圈涟漪。

我在老房子度过大班和一年级。从不会说方言,融入不了幼儿园小伙伴而哭得泣不成声,到整个香花山满山乱跑的“地头蛇”,大概只花了小几个月时间。等到了二年级,我就没有在外公外婆身边住了。每次都是周末来待两天。周日傍晚,主人家在厨房和客厅忙碌,端着窝着一个土鸡蛋的汤面给我吃,吃完再送我回家。我都是揣着鼓囊囊的肚皮心满意足地回去,等下个周末兴高采烈地再来拍门,大声叫嚷着外公外婆阿玲来看你们啦。

山脚下的房子无论从山顶还是山下看,一直都没变。红色房顶,白色水泥墙面,雨水滴答摇晃着植物枝桠,日光被切碎洒在小道上。劈好的木柴被塞进炉灶,大锅盖被掀开热气扑面。夏天屋头的风扇缓缓的旋转,冬天夜里门扉严密漏出屋内热闹的喧哗。屋子里大家围着吃饭,每个人都在。

时间过得太快太快。外婆离开,外公连认出我都有些费劲,老房子逐渐丧失了人气。大家换了别的地方相聚庆祝。窝着一个土鸡蛋的汤面,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做给我吃。或许一切都在往好的趋势变化,但旧时记忆的黯然应该让大家都觉得惋惜。

在很久以后,香花山下的老房子在我心里可能消退为一棵桂树,一本算命书,高高的台阶或者是吵闹的门铃,这个有关童年、外公与外婆的记忆宝盒,是一定不会忘记的。

新年快乐,我们亲爱的老房子。

作者简介

柚子,原名杨金柳行,宁海中学毕业,某双一流大学在读博士 乡土宁海公益平台

□ 图文:柚子

□ 编排:天姥老人

□ 审核:水东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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