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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讲述的第1505位真人故事

我叫sharon,中文名叫陈慧慧,今年29岁,是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遗体修复美容师。

我10岁开始接触殡葬行业,24岁正式入行,接触过数百位往生者。

为还原逝者生前的容貌,我经常对着照片帮逝者化几个小时的妆;为了给爱美逝者圆梦,我会给逝者做美甲;为了让脱发逝者不留遗憾,我还帮逝者设计好看的发型……

我们有一个职业称呼——最美送行者。让逝者体面告别,给生者以慰藉,是身为送行者的重要职责。

(我和男友的工作照)

1994年,我出生在马来西亚柔佛峇株巴辖区,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我是家中老大。爸爸在市场上卖菜,妈妈摆地摊卖小东西,家庭条件很艰苦。

小时候,我经常和妈妈一起摆摊,还负责照顾弟弟妹妹,做家务。作为家中老大,我很早就养成了大胆独立的性格。

因为家里经济压力太大,爸爸频繁换工作,在我10岁那年,爸爸在一个朋友的建议下,干起了殡葬服务。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接触这个行业。

小一点的时候,只是跑腿拿东西和处理一些简单的事情。稍大一点后,帮忙为亡者挑选衣物和骨灰盒,布置灵堂,为亡者祷告。

见惯了来来往往送行的人,我从不会感到害怕。

升入中学以后,我变得叛逆,还谈了男朋友,经常翘课,没心思上学,想出去闯荡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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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的我)

2009年,15岁的我去一家商场卖服装,挣的钱不多,但不用依靠家人,足以满足自己日常开销。

一年以后,我想找个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浏览了报纸上的招聘信息,发现有一家美容院招收学徒,这正合我的心意。

进入美容美发行业后,我由于年纪轻,什么都不会,经常被客户刁难。他们嫌按摩的动作生硬,还会骂我,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好在老板娘总鼓励,我才坚持了下来。

半年后,工作越来越熟练,可以单独给顾客做护理了,老板娘见我悟性不错又上进,就带着我参加进一步的培训学习。从理论到实践,我都获得了巨大进步,得到更多客户的认可。

随着技术水平的提高,我的工资也由最初的一两千,涨到后来的四五千,在这一行业越做越出色。

(自信的我)

同年,爸爸的殡葬一条龙服务,在当地已经颇有名气。可父母年龄大了,有些力不从心,急需我这个家中老大接管生意。

对于从事过美容美发的我来说,正好发挥专业特长,为往生者美容、美甲、美发。

2018年,24岁那年,我正式接手家里的殡葬事业。

除了帮逝者化妆,给脱发的癌症逝者做美发,我还要负责寿板店的其他工作,从领尸、陪同家属办理手续、布置灵堂,化妆入殓,出殡的整个流程都需要全程参与。

给大体沐浴时,我需要将排泄物清理;做遗体告别仪式时,我需要做礼仪接待,安排病人家属配合。为了将服务做得更好,我细心地了解每个籍贯、种族的殡葬礼仪。

对我来说,这份工作非常具有挑战性,想要熟练掌握每一步的工作流程,必须全身心的投入。

(给逝者化妆)

记得第一次给自然逝世的人化妆时,我想到各种灵异事件,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独自完成操作。

后来我调整心态,把他们想像成一个活着的人,当他们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我跟逝者进行对话,告诉他我是谁,我是来给他送行的,家人一切安好,希望他能安心上路,去往极乐世界。投入身心后,才顺利完成了化妆。

随着对殡葬行业越来越了解,我决定深度学习掌握更多专业知识,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辗转在许多地方参加所有关于殡葬行业的培训,聆听业内人士的讲座。

2021年,我终于成为了一名遗体修复师,并获得了当地政府认证讲师,得到了许多业内专家的好评。

我受邀去不同的地方讲课,如今手下有20多名学生,找我做修复的人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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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政府认证的讲师)

记得有一次做遗体修复,死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因为和女朋友闹分手想不开,从自己家高楼跳下了。

接到棺材店老板的电话是早上凌晨5点,他发了遗体的照片,问我能否修复。我看了一下,回答说没问题。

不过看到遗体时,我还是吓了一跳,死者的脸在不停地流血。死者的妈妈在不停哭喊:“孩子啊,为什么要从那么高的楼跳下来,不疼吗?”哭到声音沙哑,整个人都不停地抖动。

工作人员把脸上的血渍擦掉,换好衣服后,我开始进行修复工作。由于伤口太大,需要采用缝合术,这非常考验技术水平,但我觉得我能做到。

(我给客户做美发)

可死者的妈妈坚决反对我从其他地方的肌肉组织割下来进行缝合,哭着说:“孩子都已经遭罪了,够疼的,不能这样做。”

为了安抚家属的情绪,我将缝合部位遮挡起来操作。当我完成修复手术时,死者的妈妈看到了儿子终于恢复原貌,感到十分欣慰,向我不停地表示感谢。

其实,我只能恢复原貌的60%,不能做到100%修复。给逝者做修复和化妆,只能尽量让逝者还原到生前的原貌。

作为生命的送行者,在面对逝者家属时,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同理心。家属的身份不同,他们宣泄情绪和表达悲伤的出口也不一样。我们需要细心察觉家属的情绪,及时安抚和疏导。

(我和我们公司的同事)

我曾经遇到一位年龄最小的送行者,小女孩只有5岁,就要学会告别。

那是一位死于肝癌的亡者。他生前一直在医院接受化疗,身体实在撑不住,医生让家属把患者接回家,在家养病,没多久便离世了。

他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和一个5岁女儿,根据死者家属的要求,我们走完殡葬服务的全套流程,然后将遗体送往殡仪馆。

在灵堂前,我让5岁的小女孩点香拜堂,小女孩把食指竖在嘴边,对我嘘了一声,悄悄地说:“大姐姐,我的爸爸睡着了,我们不要吵醒他。”

我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安慰她说:“你要听奶奶和妈妈的话,这样爸爸才能睡得很香。”

(我和我的工具箱)

出殡时,几个人抬着她爸爸的寿木,小女孩好奇地问:“爸爸还在睡觉,为什么他们要抬着我爸爸?”我再也控不住,泪如泉涌,女孩的妈妈也失声痛哭。

当我们把寿木移到灵车上,小女孩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显得很开心。在她爸爸火化后,骨灰盒放入了骨灰位,小女孩又对我说:“爸爸就睡在里面。”

在孩子的世界里,死亡平静得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或者是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还会回来。随着年龄的成长,孩子对死亡的概念才会逐渐清晰,知道自己和家人终有一天也会死去。

在我看来,如果孩子还很小,在面对亲人的离世时,不妨暂且让美好的寄托在孩子的心里留存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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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妈妈)

这一行干久了,我经常会被往生者送行的家属感动。

有一位老大爷,他是病死逝的,走得很安详。他生前为家人做了很多事情,教育子女也很成功。我帮安排后事时,发现这是一个大家族,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全都开开心心为这位长者送行。

他的女儿告诉我,父亲是全家人最尊敬的人。到了出殡时,女儿亲自唱了三首歌,为父亲送行。

在唱第一首歌时,我按照工作流程,帮他们拍照、录像。唱第二首歌时,老人的所有子女和孙子孙女都痛哭流涕,我的眼泪怎样也止不住。

把寿木抬出来时,孙女不停地说:“爷爷我没遵守承诺,没有回来陪你,很不孝顺。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们去陪你。”

这句话震动了我,触及到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我想起自己去世的亲人和家人,脑海里呈现出他们生前的画面。

明天和意外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在我们的有生之年,珍惜与家人相处的每一段时光。等到送别的时候,才能不留遗憾。

(我和爸爸)

当然,我也见过一些家庭不和睦,兄弟姐妹一盘散沙,连家人死后都不得安宁的事情。

有一次,我做殡葬礼仪,帮助一个家庭处理后事。当我和家属沟通时,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哭喊声很大。

这家的妹妹和哥哥正在为家产吵得很凶,妹妹还嚷嚷着要割脉自杀,好几个殡葬服务人员帮忙劝架。

到了瞻仰遗容这个环节,妹妹在母亲的遗体面前又哭又闹,嘴里嚷着:“妈妈你一定死不瞑目,哥哥心肠很坏,妈妈你把哥哥带走吧。”

我没想到家人都去世了,儿女惦记家产更大于悲伤,他们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能靠自己挣钱吗?

(我和朋友聚会)

于我而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可遗憾的是,情感上的挫折,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压抑和难过中无法抽离。

因为从小缺爱,我曾经嫁给了认识不到三个月的人,匆忙结婚又匆忙离婚。在走入第二段感情后,我又遇人不淑,结婚后遭遇家暴,不得不再次选择离婚。

当我投身殡葬事业,看尽迎来送往的生死之后,才终于明白了“渡人不如渡己”的道理。

如今,我在工作中遇上了心仪的男人。他是一家殡葬公司的经理,也是离过婚的人,对孩子很负责,我们经常在一起工作,相处非常愉快。

我接到案子赶往事发地点处理遗体时,他有空闲时间,一定会陪伴在我身边,帮我拎包,帮我拿化妆盒。

我有空闲时,也会去他的公司陪他一起工作。和他一起认领尸体,领骨灰盒,陪同家属选骨灰位置,安抚亡灵……

作为同行,在这份特殊的工作中,我们更理解彼此,心灵更加相通。

(全家福)

入行到现在,我对自己职业的理解越来越清晰:像医生、像护士,更像心理咨询师。

在我看来,世上所有的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工作就必须得有人去做。

正如村上春树曾在《挪威的森林》里写下:“死是生的永存。”为逝者送行,让生者珍惜,这,就是这份工作崇高的意义。

我的心愿是让更多的人认识到,对待死亡的态度就是对待生命的态度。

我愿做一条链接生与死两端的纽带,成为一名生命的摆渡人,让死亡变得温暖,让生命变得深邃。

【口述:陈慧慧】

【编辑:罗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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