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燕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名副其实的北京知青,当年一同插队的知青们都先后返回了北京,杨春燕却成了留守陕北为数不多的北京知青之一,她之所以没能返城,是因为她在陕北和当地农民结婚成家了。

杨春燕说,1969年1月25日,是她终生难忘的日子。那天是腊月初八,天气格外寒冷,她的父母把她送到北京车站,看着她坐上了北京开往陕西方向的知青专列。送行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哭成一团,她也泪水模糊了双眼。

经历了四天的长途奔波,于1月28日下午,杨春燕他们一行十二名北京知青到达了插队的目的地——陕北的南岭头大队,他们三名女知青和九名男知青被分派在南岭头大队第一生产小队插队落户。男知青们临时居住在生产队队部的那孔窑洞里,一队李队长安排赵大伯临时帮教知青们烧炕做饭。三名女知青暂时借住在小队会计刘学明家那孔闲置的土窑里,她们也到队部和男知青们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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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腊月正处在农闲时节,因为天气寒冷,几乎没人出山劳动,上山打柴的人也很少。知青们安顿好住处,李队长为他们讲解了一下南岭头大队的基本情况,就让他们先跟着赵大伯学习烧火做饭,说等天暖和了,再带他们上山打柴。暂时不能出山劳动,就先学习一下挑水做饭的生活技能吧。

南岭头大队地处延安的东北部,那里丘陵连绵,沟壑纵横,乡亲们的生活都不富裕。好在知青们有国家供应的口粮,知青们的吃粮没有问题,只是吃菜面临着难题。李队长就发动群众,让社员们给知青们送菜送咸菜。老乡们都很淳朴善良,他们宁肯自己不吃,都把自己家原本就不多的萝卜洋芋分给知青们一些,知青们吃的菜和咸菜,都是乡亲们免费送来的。

正月十五过后,天气逐渐转暖,虽然还挺冷,可比腊月天要暖和很多。看看队部院子里那垛秫秸快烧完了,李队长就带领知青们上山打柴。可别小看上山打柴,那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因为近处的柴都被社员们打光了,要想打柴,就要去十里路以外的地方。第一次上山打柴,只有李队长担回了一担柴,男知青们只担回了少量的荆条和酸枣树枝,女知青们每人背回了一小捆茅草和一点荆条。

那次打柴回来,三名女知青累的都没吃饭,杨春燕累得直抹眼泪,她说陕北的生活太苦了,她想回北京。第二天,杨春燕病了,头痛发烧,浑身疼痛无力,在炕上躺了一天,一口东西也没吃。刘会计的婆姨心疼北京女娃娃,她把家里不多的白面挖出半碗,给杨春燕做了热汤面。端着香喷喷的热汤面,杨春燕泪流满面,乡亲的关爱,让她倍感温暖。

熬过了两个春耕春播和秋收秋种的农忙时节,杨春燕她们逐渐适应了陕北艰苦的劳动和生活环境,她们的体质也强壮了一些。杨春燕老师说,刚参加生产劳动的那段时间,她们三名女知青都累哭过,等手上的水泡磨成了老茧,她们也就不觉得那么苦那么累了。真的是经历了苦累,磨练了意志。

1971年秋天,南岭头大队小学要增加一名民办教师,在李队长和刘会计的极力推荐下,杨春燕幸运地成了南岭头大队的小学教师,她再也不用顶着烈日冒着风雨出山劳动了。当老师能拿全年的劳动工分,一星期能休息一天,每个月还有两块钱的补助。和出山劳动的社员相比,教师这个职业要好很多,一同来插队落户的知青们都很羡慕杨春燕。第二年秋后,大队为知青们新打了窑洞,成立了知青点,知青们都搬到了新打的窑里,杨春燕她们也不在刘会计家居住了。为了答谢刘会计一家对自己的照顾和关爱,杨春燕用她领到的教师补助,给刘会计买了一条纸烟,给刘会计的婆姨买了一块围巾。

转眼到了1974年秋天,南岭头大队得到了一个工农兵学员名额,杨春燕也很想去上大学,大队支书说杨春燕当老师比出山劳动的知青好得很,就不要再争这个名额了。最后,一名叫于小君的女知青幸运地迈进了大学的校门,她成了南岭头大队第一名被推荐上大学的北京女知青。

第二年秋天,又有一名女知青招聘到公社供销社,当了售货员。在南岭头一队插队落户的女知青就杨春燕一人了。看知青点就她一名女知青,刘会计的婆姨就动员杨春燕又搬回到她家居住,还是住在原来女知青居住的那孔土窑里。

秋收后的一天,刘会计婆姨的娘家侄来串门,他看杨春燕长得好看,就纠缠着他姑把杨春燕介绍给他做婆姨。起初杨春燕也很犹豫,她不想找农村对象,她的父母也反对她在农村结婚,可刘会计的婆姨一个劲夸奖她娘家侄人品好,勤劳善良,还说他读过两年书,是南岭头大队第三生产小队的记工员。

刘会计婆姨的娘家侄叫赵秋生,长得的确不错,个头也高,和杨春燕同岁,他家就住在南岭头村子东头,家里一排三孔土窑,院子也大,还有大门楼子。杨春燕不光见过赵秋生,还跟着刘会计的婆姨去过他家。

邢仪老师知青油画作品

经不住刘会计婆姨三番五次地说合,杨春燕实在不好再推辞,她只好顶着父母的压力,答应了这门亲事。1975年春节前,杨春燕和赵秋生结婚了,她成了赵秋生的婆姨。结婚后,杨春燕还是在学校教书,她的户口也迁到了南岭头大队第三生产小队。

得知女儿和陕北农民结婚了,杨春燕的父母非常生气,他们在给女儿来信中说再也不认这个女儿了。可过了没多久,杨春燕就收到了父母寄来的棉被和三十块钱还有布票粮票。那天,杨春燕抚摸着父母寄来的棉被,失声痛哭。到陕北插队落户快七年了,她就回过两次北京。

到了1978年,一起来南岭头大队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都通过招工招干或推荐上大学陆续离开了南岭头大队,三个生产小队就剩下杨春燕和一名叫王成国的男知青了。王成国因为他父亲的问题还没平反,他暂时还不能离开南岭头大队。空闲时间,两个人也会到一起聊聊天,一起来插队落户的同乡都走了,她俩心里也很失落。那年秋后,杨春燕的儿子降生了,取名赵刚。儿子的降临,杨春燕失落的情绪得到了好转。

1981年夏天,王成国的父亲恢复了工作,他也顺利返回了北京,当年考上了清华大学。那年秋天,杨春燕通过考试,到县教师进修学校进修学习,学习结束后转成了公办教师,调到了公社中心小学任教。

自从杨春燕转成了公办教师,赵秋生心里不踏实了,他三番五次到杨春燕的学校去找杨春燕,生怕她变心,还担心她跟学校的男老师相好。为这事,弄得杨春燕很难堪,杨春燕也很难过。好在公社离南岭头大队不远,杨春燕至少一个星期能回家一次,夏天天长,她每天都能回家。每个月开了工资,杨春燕留下五块钱,剩下的全都交给婆婆,因为她的儿子一直由婆婆照看。

赵刚上小学的时候,杨春燕就把儿子带到了身边,安排在她们学校上学。儿子来了,杨春燕回家的时间就少了,来回在路上折腾,她怕儿子受苦。杨春燕回家的次数少了,赵秋生心里就不高兴,地里的农活也不那么上心了,经常和村里的几个二流子喝酒打牌,还和村里的一个小寡妇传出了闲话。杨春燕也产生过离婚的念头,可她怕村里人说她忘恩负义,说她端上公家饭碗就不要农村的男人了。就这样,杨春燕一直没把离婚的话说出口,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教学工作和教育儿子身上,她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她教的班级,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全公社第一,在全县也是名列前茅。

1999年,杨春燕的儿子赵刚考上了延安师范学院,毕业后留在了延安,也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在赵刚的记忆里,他的父亲从没管过他,小时候是奶奶照顾他,上学后是妈妈照顾他,他爸除了喝酒打牌,啥也不管。

2005年春天,杨春燕光荣退休了,也是那年春天,赵刚在延安结婚成家了。儿子结婚的时候,杨春燕把北京的爸妈和弟弟妹妹都接到了延安,陪父母游览了宝塔山,游览了延安城,她说对父母的关爱太少了,她愧对父母。

办理完儿子的婚礼,送走了父母,杨春燕就赶忙回到了南岭头,她八十岁的公公去世了,七十九岁的婆婆瘫在了床上,杨春燕像闺女一样天天守在婆婆身边,给她擦身子,给她端水端饭,赵秋生还是天天喝酒打牌,从不过问他母亲的事情,他的大哥大嫂也不管母亲的事情,好像这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一样。第二年初冬,杨春燕的婆婆去世了,料理完婆婆的后事,杨春燕去了延安,她儿媳怀孕八个多月了,需要她这个当婆婆的照顾。赵秋生说啥也不去延安,他就天天喝酒打牌,没钱就跟杨春燕要,好像杨春燕就该供他钱花。

去年(2022年)的9月中旬,当年在南岭头一队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重返第二故乡看望乡亲们,杨春燕推着轮椅出来迎接大家,轮椅上坐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丈夫赵秋生,六十八岁的赵秋生因为喝酒导致脑出血,他已经在轮椅上坐了一年多了。看看当年一起插队的老同学们,看看围观的乡亲们,杨春燕苦笑着说:“我教的学生们桃李芬芳,可我却没教好我的男人。”

听了杨春燕的话,围观的乡亲们都夸奖杨春燕,一位老大伯激动地说:“啊呀,杨老师可是咱南岭头的好婆姨!好老师!她为人善良孝敬公婆,就连秋生这样的酒鬼他都不抛弃,咱陕北再也找不出这样的好婆姨。”

那位老大伯话音刚落,坐在轮椅上的赵秋生啊、啊叫了两声,一个劲用手打自己的脸。杨春燕按住赵秋生的手,心疼地流出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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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一幕,大家心里都很难受,眼睛里都充满了泪水。大家离开南岭头村时,一名知青掏出一沓钱给杨春燕,杨春燕眼含泪水说:“谢谢啦!我的退休金够花,儿子儿媳也给钱,我家生活得很好,没有任何困难。”大家带着不舍和牵挂,含泪离开了南岭头村,他们说明年还回来看望乡亲们。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