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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仅管不常出现在江湖,江湖却从未忘记过他。

后辈们无不期盼与他并肩前行,但最终依旧只能望着他绝尘的背影、努力研究他留下的脚印。 神秘、难以忽视,两相矛盾的形容词,放到梁朝伟身上没有二元对立,反而交互衬托,存在感强烈,倒是成为无双。

梁朝伟演艺成就辉煌,出道近40年,他交出各种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代表作,演出电影如《悲情城市》、《东邪西毒》、《春光乍泄》、《花样年华》、《2046》、《无间道》、《一代宗师》与《色・戒》等等,全被电影系同学们列为影史教科书。

李安形容,梁朝伟是导演们的梦想; 王家卫则说,梁朝伟是一个永恒的演员。

一个演员能做到让人看见梦想、洞见永恒,无非就是长存赤子之心罢了,至于如何让自己永保童心,梁朝伟做的只有两件事:独处,以及有意识地生活

乐于活在自己的次元

张国荣评价梁朝伟:「古怪,可是善良。」

演艺圈皆知梁朝伟热爱独处,甚至已到孤僻与古怪的程度。

早年,妻子刘嘉玲会邀请林青霞、王菲和张国荣凑桌打麻将,梁朝伟不大会出来打招呼,而是关在房间听很大声的摇滚乐,吵得客厅的张国荣直喊「我头好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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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种情况,是梁朝伟终于走出房间,自行跑去厨房泡龙井或普洱,喜滋滋走到牌桌向朋友们逐一介绍茶品与茶道,不过大家忙着算牌、无人搭理他,最后一样是张国荣不耐烦回应:「随便啦,你弄个茶包给我就好。」

与朋友身在同个空间,梁朝伟仿佛活在异次元,用自己的方式向朋友传递善意,所幸朋友们愿意理解。

张国荣就曾说:「梁朝伟是一个古怪,但是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梁朝伟的古怪,是他钟情于一人的悲欢

梁朝伟的古怪,是他钟情于一个人的悲欢,且还是个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从未在乎时间与场合。

他崇拜作家村上春树与三岛由纪夫,遇到喜欢段落能够一字不漏背出。

因读完《挪威的森林》,他一个人飞去日本住好几个月,夜夜待在居酒屋,盯着红男绿女们酒酣耳热的姿态,想像他们就是村上春树口中身在无人岛、为了寂寞相拥的光屁股孩子。

他曾搭飞机去伦敦,在公园喂一个下午的白鸽,当天夜里就搭机返港。 为此,香港知名作词人黄伟文还曾在专栏中提起这件奇事:「虽然心想『他有没有搞错啊?』 ,但心里还是恨不得马上去试一次。」

事后,梁朝伟被问起这段喂鸽奇谈,笑着回答记者:「我就喜欢一个人跑来跑去。」

刘嘉玲数次提及梁朝伟的怪。

她透露某天家里施工来一堆陌生人,丈夫不喜噪音与人群,直接拎着行李箱就走,直至工人离去后才返家; 他也曾在聚会中被敬酒,直接问对方:「我为什么要跟你喝?」 ,吓得刘嘉玲赶紧打圆场。

拍摄《阿飞正传》时,因一场吃梨子画面拍 27 次都拍不好,梁朝伟回到家一语不发做家事,沈默几天后告诉妻子「原来王家卫只是要我一个背影呀」,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体悟。

但最让刘嘉玲难忘的,依旧是张国荣过世,梁朝伟把自己关在房里四天,不说话,不想吃饭,直到第五天才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状似无情的隐士

内核是极其深情与清醒的孩子

回到挚友张国荣所述,梁朝伟古怪但善良。

一个遗世独立的奇特隐士,不见得代表他无情,而是把他的善良用在值得的人事物上,对他有兴趣的一切专注以待、深情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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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浪漫的,曾醉心于Lawrence Block的侦探小说,去美国宣传《2046》前主动写信给Lawrence Block,只为想与偶像畅聊文学一个晚上。

他是念旧的,某年圣诞节前夕与张震小酌闲聊,有感而发说出十年前拍摄《东邪西毒》的对白,长达三分钟,让张震暗暗心惊。

他是真挚的,可以在看完尔冬升作品很感动,大笔而挥两千字影评《听见流星的声音》,文笔好到让香港知名娱乐记者查小欣都说:「这文章的吸睛度真够强的。」

梁朝伟感兴趣的不只有静态活动。

他为《一代宗师》练起咏春拳,一练上瘾,成天与导演好友麦兆辉与庄文强讨论练拳体悟,烦得麦兆辉都说:「好了,别再来找我聊天了。」

他在《鲁豫有约》访谈中提到平常就爱看山看水:「见到白云从白色变成粉红色,水里有鱼在游,我的心情就会很好,很平静,很安静。」

他首次参加维多利亚港的帆船大赛,开心表示想跟帆船好手同场竞技,以船会友,结果当天比赛夺得亚军。

一个人,梁朝伟可以做很多事。

但重点是,他都能把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到最好。

独处,很重要

但这只是成就真正艺术家的「基本盘」

梁朝伟会爱上村上春树,我并不意外。

这位日本作家就是一个热爱独处的人,平常除了写作,村上春树是个爵士乐爱好者,每天早上都会出门慢跑,还会深耕「翻译」这门技艺,将自己喜欢的英文小说翻译成日文。

不只村上春树,历史中许多知名的思想家都知道「独处」的重要性。

卢梭坚持每天独自步行 6 小时,出版《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强调孤独有助于人类灵魂得到解放; 吴尔芙每天早上十点都要独自外出散步,让自己闻闻花香、听听鸟鸣,就拥有写作灵感; 梭罗直接将自己流放到瓦尔登湖,透过半隐居方式学习专注。

没有别人打扰,你才有机会把五感打开,专注感受周遭环境流动,好好体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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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认为,若想成为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独处只是第一步,而且还是最粗浅的,毕竟这两年因疫情缘故,我见到很多人都「被迫独处」,却也没觉得他们有多么自在开心。

于是这便回到我一开始说的:不只独处,你还必须「有意识地生活」。

有意识的生活,学习像「孩子」一样

对一切全盘接受,视为学习

王家卫说过,演员有三种。 第一种演员很聪明,让他练 30 遍他只练 3 遍就会,接着便不练了; 一种比较规矩跟认真,像是刘德华,让他练 30 遍他就会练足 30 遍。

「但是梁朝伟,他是那种你让他练 30 遍,他会练 300 遍的人。」

一个 30 遍的事情,为什么梁朝伟可以练到 300 遍?

这早已和「认不认真」没有多大关联了,梁朝伟是发自内心在感受与享受这门技艺,想测试看看自己能把这件事练到怎样,这是一种以玩乐心态去摸索,看看自己可以走向哪里。

张曼玉跟刘嘉玲,一个是演戏上的知音,一个是相爱30年的妻子,她们对梁朝伟的共同评价是:伟仔,他就是一个小朋友。

让我们回想小孩子是什么模样?

大家是否见过小朋友独自在家,明明给他一个破纸袋,他不但能自得其乐,甚至还会竭尽所能去「开发」这个破纸袋,把它当成包包,把它当成枪枝,诸如此类。

尼采说过,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回到「孩童」状态,天地万物皆为游乐场,抱持着这种心态,你自会愿意冒险,在冒险里有意识地专注,学都不用学,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行为。

梁朝伟,独处到能把泡茶变茶道、打拳变拳道、玩帆船玩到亚军去。

一个连「生活细节」都可以享受且专心到极致的人,演戏演到被封神,我完全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