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丙瑞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曾在陕北延安地区的前彭家坪大队插队落户生活了九年,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前彭家坪大队返回北京的。 说起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事情,史丙瑞说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段生活经历,更忘不了知青点的赵姐和第二故乡的乡亲们。

1970年3月初,史丙瑞和十三名同学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他们告别父母背着行囊,来到了陕北的前彭家坪大队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十四名同学都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都是同班同学,一名叫赵桂琴的女知青因为长得高,大家都管赵桂琴叫赵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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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彭家坪大队共四个生产小队,全大队人口不足八百人,史丙瑞他们七名男知青和七名女知青被分在前彭家坪大队第四生产小队插队落户,赵桂琴被大家推选为四队知青点的小组长。四队知青们居住的地方是村里社员弃置的三孔土窑,那三孔土窑倒不是太烂,就是在村子的最外围,院门前不远处就是泄洪沟,紧挨着院子东侧有几座荒坟,周边一片荒芜。原来居住的人家为什么会把好端端的土窑弃置另打新窑,这个问题也就不难想象了。

这三孔土窑里都有土炕和灶台,窑里也挺干净,知青们选择了两孔门窗完好的土窑(有一孔土窑的门窗被拆走了),男知青们住在离坟墓近的一侧,女知青们住西边的土窑,彭队长把队部仓窑里两口不用的大铁锅给知青们抬来,临时坐在了原来的灶腔上。头一天知青们倒没感觉到什么,可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知青们在周边转了一圈,才突然觉得他们居住的地方偏僻又荒凉,有一种令人发瘆的感觉。

给知青们做饭的是一位老大伯,快六十岁了,也姓彭,是彭队长的二爸。彭大伯很和善,大炼钢铁那年,他在公社给出民工的社员们做过饭,蒸馍炖菜熬玉米糊糊,他啥都会。只是彭大伯腿脚不好,挑水不方便,他领着知青们去挑了两趟水,知青们的吃水问题就由史丙瑞承担了,他说以后他负责为大家挑水。

史丙瑞虽然个头还不足一米六,可他的身体挺好,年龄也是十六周岁,挑两桶水一点都看不出吃力。当时在学校时,史丙瑞的个子最矮,大家都叫他小胖子。赵桂琴当时的个头是一米六十六,她虽然比史丙瑞只高八厘米,可赵桂琴的个子就显得很高,史丙瑞却显得很矮。

几天后,知青们跟帮教做饭的彭大伯熟悉了,史丙瑞就问彭大伯:“大伯,我们住的这两孔窑洞为什么之前没人住?这窑洞不还挺好吗?”“这原是刘柱子的土窑,他家在村西新打了土窑,搬到新窑去住了。这里原本没甚事,刘柱子的婆姨胆小,嫌这有坟场,不敢在这住了。哦年轻时给队里看坡(在坡地看护庄稼),夜里都在坟边睡觉,从不知道个害怕,死人还能把活人拉去呀,这都是自个吓唬自个。”彭大伯跟史丙瑞说出了刘柱子搬家的实情。

没说之前还好一些,彭大伯这一说,史丙瑞倒害怕了,他天生胆小。白天还好一些,到了晚上,史丙瑞一个人说啥也不敢走出窑洞半步。那天晚上,实在是内急,他硬着头皮跑出了窑洞,还没到茅房跟前,忽听身后有动静,他吓得妈呀一声,转身就跑回了窑洞。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赵桂琴问史丙瑞:“丙瑞,你昨晚咋回事啊,我去厕所,让你吓我一跳。”“姐呀!不怕你笑话,我昨晚也让你给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是……。”史丙瑞红着脸把自己胆小的事情如实告诉了赵桂琴,他说自己晚上一个人连厕所都不敢去。

别看赵桂琴是个女生,她妈说她天生憨大胆,从小就不怕黑夜。在学校时,同学们也都喊她憨大胆傻大个,她只是一笑了之,从不跟同学们计较。知道了史丙瑞天生胆小,赵桂琴就把她从北京带来的手电筒借给史丙瑞,让他晚上去厕所时用。看赵桂琴诚心诚意把手电筒给自己用,史丙瑞不好再推辞,只好红着脸接过来,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赵姐。

转眼到了4月份,在彭队长和彭大伯的帮教下,知青们慢慢学会了烧火做饭,也学会了上山打柴,生活中的小问题基本都能自己解决了,彭大伯也就不来知青点帮知青们做饭了。春耕春播生产开始后,知青们也和社员们一样,起早贪晚,投入到了繁重又紧张的生产劳动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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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劳动间歇时间,一名社员无意中说起了刘柱子婆姨胆小的事情,刘柱子替他婆姨争辩:“你是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半夜去茅房,一边是荒坟场一边是深沟,周边没有人家,你怕不怕?要是赶上半夜闹山洪(雨季发大水)或起大风,泄洪沟里那声音能吓死个人。还有那坟,夜里冒蓝火,你怕不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史丙瑞和好几名女知青都听到了那名社员和刘柱子的对话,大家心里不免犯嘀咕,怪不得那么好的窑洞没人住,原来是这样啊。当晚,一名女生就跟史丙瑞要回了赵桂琴的手电筒,她说:“丙瑞,你好歹是个男生,发扬一下风格照顾一下我们几个小女生吧,晚上去厕所,我们也害怕。”

那晚半夜的时候,史丙瑞实在憋不住了,他只好叫醒了熟睡中的一位同学,两个人相互壮着胆去了一趟厕所。看大家胆子都很小,赵桂琴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晚上谁起夜就喊我吧,我陪你们去厕所。”半夜正是睡觉最香的时候,知青们也不忍心打扰赵桂琴,可实在内急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叫醒熟睡中的赵桂琴。女生还好说,一铺炕上睡觉,可男生去厕所总不能半夜三更也去叫赵桂琴吧?

七名男知青的胆子都很小,他们晚上一个人谁也不敢出去,谁实在憋不住了,就披上衣服站在窑门口等着,看到院子里有手电光亮了,也赶紧跑出去借个光。有一次史丙瑞实在憋不住了,竟然尿湿了裤子。从那以后,女生们半夜去厕所的时候,赵桂琴就敲一下男生们的房门,喊一声谁去厕所。就这样,赵桂琴天天陪知青们起夜,大家都从心里感激她敬重她也觉得亏欠她。

阴历六月初的一天晚饭后,一场大雷雨不期而至,顷刻间电闪雷鸣,整个村庄田野都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把知青们都吓坏了,门窗被雨点打得啪啪作响,耀眼的雷电和震耳的炸雷声令知青们毛骨悚然,大家急忙关紧房门,熄灭煤油灯,都爬上土炕,钻进了被窝。大约一个小时后,窑外突然传来了像怪兽咆哮的轰鸣声,那声音震耳欲聋,感觉窑洞都在震颤,知青们都用被子蒙住头,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那一夜是那样漫长,知青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恐惧和煎熬,史丙瑞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恐怖的夜晚,那晚他尿湿了褥子。

天亮了,雨也停了,明亮的阳光都射进了窑洞的门窗,赵桂琴才第一个打开房门走出了窑洞,被公认为憨大胆的赵桂琴,那晚也受到了惊吓,她不怕鬼神,她怕的是那不知原因的巨大的轰鸣声,她以为山崩地裂了呢。看赵桂琴走出了窑洞,大家也都跟着走了出来,顺着轰鸣声寻去,大家总算弄明白了,原来那轰鸣的声音来自不远处的泄洪沟,泄洪沟里爆发了山洪。

之后的日子里,夜晚去厕所,一直困扰着知青们,他们也都相信世上没有什么鬼魂,可大家就是怕。幸亏知青点有赵桂琴这么一个憨大胆,要不然,史丙瑞他们真的没办法在那居住。

知道了知青们的实际情况,彭队长很自责,他说以为知青们人多又都有文化,住在那肯定不会害怕,他却忽落了知青们都是一帮城里来的的娃娃。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彭队长只好又让他二爸回到了知青们居住的地方,这次不是让他二爸为知青们做饭了,而是让他二爸为知青们作伴。半夜的时候,彭大伯就点上马灯,在院子里转上两圈咳嗽几声,等知青们都去过一次厕所,他才熄灭马灯,回家睡觉。这样知青们倒是不怕了,可让彭大伯受苦了。

第二年盛夏一个晴朗的夜晚,史丙瑞起夜,不自觉地往荒坟场那边看了一下,却发现不远处有一团蓝蓝的火苗在飘动,他吓得腿都软了,幸亏有彭大伯在身边。他哆哆嗦嗦拽了一下彭大伯的胳膊,让彭大伯往那看。彭大伯看了一眼,小声说:“不怕,不怕,鬼火嘛,不碍事,这个季节常能看到哩。”当时可把大家吓坏了,后来弄明白了磷自燃的原因,大家才不那么害怕了。

1971年秋后,上级为知青们拨下了建房款,彭队长安排社员在队部西边那处坡地上为知青们箍了三孔石窑 ,知青们搬到了新窑居住,彭大伯才结束了他的使命,他再也不用为知青们去值夜了。

1974年,前彭家坪大队得到了一个工农兵学员名额,因为赵桂琴是知青点出了名的憨大胆,她也为知青们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好事情,大家都极力推荐她去上大学。赵桂琴本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可大队书记和彭队长都希望赵桂琴把握这次机会,赵桂琴盛情难却,就去上了大学。临离开前彭家坪的前一天,赵桂琴专程跑到公社供销社,买了一盒手电用的电池,还买了两瓶烧酒,她把手电筒和电池留给了史丙瑞,让他和大家晚上起夜照明用。那两瓶烧酒送给了彭大伯,她说彭大伯是最淳朴最善良的人,像父亲像爷爷一样亲。

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史丙瑞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他终于圆了大学梦。离开前前彭家坪大队时,史丙瑞把那个手电筒和自己用过的脸盆热水瓶及一切生活用品都送给了彭大伯,还把回北京探亲时带来的那个半导体收音机也送给了彭大伯。

2021年8月末,史丙瑞他们十三名北京知青重返第二故乡看望了乡亲们,他们去了当年居住的地方祭奠了彭大伯,彭大伯就埋在了那几座荒坟的不远处。当年他们居住在那周边都成了果园,前彭家坪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那三孔土窑被夷为平地,栽上了苹果树。令人遗憾的是当年的憨大胆赵姐没能同行,据说她多年前就定居在了国外,大家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赵桂琴,你还好吗?大家都没忘记你,大家都念你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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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这么多年,史丙瑞说当年在陕北插队的情形他还记忆深刻,他说永远不会忘记第二故乡的乡亲们,更不会忘记彭大伯和彭队长,他们比亲人还亲。每当说起当年在荒坟边居住的情形,史丙瑞说就感到毛骨悚然,主要是那时大家的年龄都不大,都太幼稚了。每当说起赵桂琴,史丙瑞就眼泪汪汪,他说大家都想念赵姐,都念她的好,就是联系不上她。当年在陕北前彭家坪大队四队插队落户的赵桂琴,你在哪啊?大家都很想念你。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