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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南瑾瑜只是劳累过度,不需多久的时间,她就苏醒了过来。

整个人蜷缩在商务车的后座上,南瑾瑜身子动了下,身上盖着的男士呢子大衣掉落在车座间的地毯上。

汤楚景坐在车座的另一侧,手里拿着文件夹在看,他眉眼低垂,专注认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情况。

南瑾瑜愣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自己扶着脑袋坐了起来。

她坐起来,他才发现,将手里的文件翻了页,轻吐句:“醒了?”

南瑾瑜还是有些头昏脑胀,她揉揉太阳穴,鼻音浓重的‘嗯’了声。

心里其实还在挂念仓库里那些没有发出的货,说她魔怔了,大概就是如此。

两人有片刻的静默。

然后,汤楚景毫无征兆的说:“我们婚礼后,我就安排职业经理人接手宸帆,你别管了。”

“啊?”南瑾瑜根本连思考都没有的就说:“那怎么行?!”

不说南瑾瑜早前在裴家成长那么多年里对宸帆的感情,就说现在的宸帆,简直是南瑾瑜花光了心血才撑到今天的。

好容易公司有了起色,看起来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刻,她怎么可能放手。

南瑾瑜坐直了,不知道是不是睡过一阵的关系,南瑾瑜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寸寸的酸痛,尤其是是双肩,疼的她几乎动不了。

忍住疼痛不表现出来,南瑾瑜好声好气地解释:“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对。预先准备不足,可凡事都有第一次。下一次我就知道怎么应对了,绝不会在出现这一次这样手忙脚乱的局面。”

这一次确实是南瑾瑜经验不足,安排的人手不够。

但是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一次可不就不会这样了。

总要有个过程的,这一次吃了亏,下一次吸取经验不就行了。

哪知道,汤楚景头都没有抬,对南瑾瑜的解释说辞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说:“结婚之后,你尽好汤太太的职责就很好。至于公司,我养得起你,不需要你东奔西跑的挣钱。再者说,我汤楚景的太太。还需要亲自上阵去挣钱,那我还有什么脸面。”

汤楚景说话,带着他特有的平静与笃然。

一切似乎理所应当,根本不容南瑾瑜质疑。

客观上来说,汤楚景说的很对。

嫁进汤家这样的世家,的确不用女人在抛头露面的挣钱。

做好汤太太该做的一切,就跟汤英楠一样,成为体面的、华贵的贵夫人,才是正应该做的事。

可是南瑾瑜并不愿意这样。

倒不是南瑾瑜天生爱奔波忙碌,要是可能,谁不知道享受的快乐。

但是,让南瑾瑜去做全职太太,她无法接受。

大概是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在作祟,她就是无法认同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付在一个男人手上。

哪怕是丈夫,也不行。

宸帆原本濒临倒闭,如今在南瑾瑜不懈的努力下,好容易有了些新的起色。

这时候,让南瑾瑜放弃,拱手让人,根本不可能。

南瑾瑜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敢说我能兼顾好事业与家庭,但是我一定会尽力去做好。宸帆是我不能割舍的,我婚后打算继续工作,不打算做全职太太。”

汤楚景听到南瑾瑜明白的表明她不会合作之后,才从他的文件中抽离出来,眼皮微动,扭头望向南瑾瑜。

“婚后打算继续如此?你看看你自己,哪里像是汤太太该有的样子,你打算婚后还让我满城风雨的找你?你觉得可能吗?”

02.

他这一说,南瑾瑜才惊觉。

两只手摸上头发,她在仓库了发了三天货,尽管还是会简单的洗漱,但是打扮却是绝对没有时间的。

此时的南瑾瑜,素面朝天还不算,三天没好好睡觉,脸色发黄,黑眼圈浓重。

最可怕的是平时梳的整齐的一头长发,脑后的发髻早就松了,头发左一根右一根的乱疵着,从车子玻璃里倒影出的黑影来看,更像是个疯婆子。

她最狼狈的时刻,被他看到了。

南瑾瑜嘴皮发干,她忍不住舔了舔。

现实些说,她眼下的样子,她自己都有些嫌弃,更何况是有洁癖的汤楚景。

人都会被自己的环境所限制,汤楚景这样的人,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邋遢丑陋这样的词汇。

能够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人,尤其是女人,哪一个不是妆容精致,衣鬓完美,见惯优雅从容,礼仪周到的美女,猛然间见南瑾瑜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他受不了,是正常的。

可是南瑾瑜呢?

之前三天在仓库里,跟公司的员工同吃同住,尽管个个都累的乌鸡眼,但是内心其实都很火热,大家干劲十足,根本不会关注到彼此的衣着打扮。

南瑾瑜喜欢那样同心协力的气氛,让她觉得温暖又踏实。

不能放弃,南瑾瑜就继续做汤楚景的思想工作:“这一次是我的失误,手机放在仓库里,我根本没时间拿起来看,所以才会让你找不到我,下一次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说我的行踪。”

“还有下次?”汤楚景眉头挑起来,显然是耐心告尽。

他从出生就是汤家大少,从小敢迕逆他意思的人极少。即便是后来父母过世,他独自在国外,可也一直都有家族基金,生活从未艰难过。

上位者当久了,习惯了对身边的人发号施令,尤其习惯了身边人对自己的顺从。

汤楚景对南瑾瑜这种说一遍说两遍,她都不打算听的固执,很反感。

南瑾瑜同样烦躁,她已经很累了,如果可能,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好好的睡一觉,而不是一遍又一遍的跟人解释她之前的行为。

汤楚景没有经历过她的艰难,根本无法了解她虽然很累却又很兴奋的心情。

而且,如果这一次效果好,往后南瑾瑜来仓库,那就是经常会做的事情,她也并不能轻易保证,往后不会有‘第二次’。

最终,就只能赌气的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汤楚景觉得自己脾气已经很好,再一次耐着性子跟南瑾瑜说:“婚后,我们会搬回老宅去住。那里是我父母生前居住的地方,是我的家,我希望那里会是我们今后的家。

你回去之后,要从我姑妈手里把老宅接管过来,家里的摆设,佣人的管理,这些事情,都需要你去做。你跟我说说,你到时候哪里有时间管公司的事?我是为了你好,难道你不想让我们将来的家完全是我们自己的地方?”

南瑾瑜越听心里越发毛。

原本汤楚景说结婚后,他们要搬回老宅去住,南瑾瑜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想要回到父母生前居住的地方,她理解并赞同。

至于老宅里的人,南瑾瑜想着反正她要上班,每天也不过是回去一点点的时间。

如果加班,她还可以住在她在外租住的房子里,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此时听汤楚景的意思,完全是要南瑾瑜二十四小时待在汤家的老宅里,面对汤楚景的姑妈以及汤家所有的佣人。

汤家那个金壁辉煌的华丽宅院,以及里面面容恭敬的佣人,还有汤楚景的姑妈。

这些人加起来,跟地狱又有什么区别?

03.

南瑾瑜就算再怎么不舒服,这时候都得打起精神来:“你说要我彻底接管汤家的大宅?”

“难道有什么问题?”汤楚景很理所当然。

“你是汤家的女主人,汤家的大宅你不接管谁接管?之前由我姑妈打理,那是因为我母亲过世了,现在我有了你,自然这些都是你的。”

开什么玩笑?

南瑾瑜口中泛苦:“那宅子你姑妈都已经掌管了十年,而且你母亲过世之前,她就是汤家人,同样的在那宅子里长大的,现在你让我回去接手,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从她手里夺权?你觉得可能吗?”

至今都记得那些所谓的从汤家老宅里出来的佣人对她的态度是如何的轻慢。

如果当初她被汤楚景带进位于汤铭集团总部的别墅中时,那些佣人对她能好一点,说不定她的身体就不会如后来的那么虚弱。

她的孩子,说不定就不会出现不正常。

南瑾瑜尝试着放下,让自己不要去恨去埋怨。

但是不去怨恨,并不表示,她能忘记。

汤楚景的姑妈,以及汤家的那些佣人,南瑾瑜统统不喜欢!

“为什么不可能!”汤楚景隐隐有些怒气。

“我回国,原本就是想拿回属于我父母的一切。不仅是公司,还有我们曾经的家。你嫁给我,做了我的妻子,我父母的儿媳,难道不该跟我统一战线?

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我,家里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你!我能夺回公司,难道就不能掌控家里?如果做不好,只能说明你能力不够!”

果然,脱离了浓情蜜意的汤楚景,从来都是苛刻又精明的商人。

南瑾瑜蠕动了几下嘴唇,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能否认,汤楚景说的每句话都对。

既然选择嫁给他,那么就要承担作为汤楚景妻子的义务,跟他并肩作战。

从他们结婚的一开始,南瑾瑜就明白,他回国,只为了报复而来。

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这‘一切’里,除了公司,当然还包括家。

南瑾瑜能记起他当初说‘唐冠年必须搬出大宅’时的冷酷绝然,能理解汤楚景对此事其中的恨意。

那是他父母生前居住的地方,对汤楚景来说,是最珍贵的回忆,是‘家’的存在。

时过境迁,唐冠年怡然成了那栋宅子的主人。

反而是汤楚景,在老宅里,连间房都没有。

真的深究起来,的确是令人气愤又难堪的事。

他想拿回自己的‘家’,将唐冠年赶出去。

这些南瑾瑜都可以理解,问题的关键是,现在这些事情要南瑾瑜来做,她就有些踌躇不前了。

唐冠年先不去说,男人与男人的战争,南瑾瑜不去参与。

只说汤楚景的姑妈汤英楠一个,南瑾瑜就觉得头疼万分,那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物。

拿南瑾瑜跟汤英楠比,南瑾瑜绝对是弱势的那一个。

更何况,汤英楠从一开始就明确的表达了她不喜欢南瑾瑜的意见。

何止的不喜欢,简直是深恶痛绝。

南瑾瑜突然意识到,嫁给汤楚景之后的婚后生活,她尽管不用面对可怕的婆媳关系,可是却要面对比婆媳更加可怕的处境。

想想都头皮发麻。

这一次,南瑾瑜彻底沉默下来。

没话说了。

难道能在这个时候反悔?说离婚?

那样未免太过儿戏,更何况谁会因为对方有个难对付的姑妈就不结婚了?!

04.

明明在嫁给汤楚景的最初,南瑾瑜就明白,他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即便是现在感情跟当初不一样了,可是基石却还是如此。

南瑾瑜借着汤楚景的力量,得到了宸帆,脱离了裴家,在南家得到了重视,在南维安面前有了底气。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给她带来的便利。

现在,他们要举办婚礼,他要带着她名正言顺的住进汤家。

往后,她会有堂堂正正的汤太太的头衔。

欲带王冠,必受其重。

她得到了这么多,哪里有不付出的道理。

南瑾瑜呐呐的,嘟囔着:“好的,我会尽力。”

还能说什么,她从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对他,她愿意付出,哪怕是多付出一点,又如何。

虽然她心里是真的没底。

汤楚景腾出手来,将木楞的南瑾瑜拉进怀里,缓了刚才严厉的语气,沉声说:“你能把折腾公司的心思都放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

就南瑾瑜为了宸帆这拼命的劲头儿,处理家里的事情,应该不在话下。

南瑾瑜苦笑。

女人的战争哪里能跟男人商场上的争斗一样?

南瑾瑜在裴家长大,对于怎么软刀子伤人,简直不能更了解。

裴伯舜他妈庄婕,最爱看的就是后宫宅斗剧。

那里面的步步为营,能吓死皇帝。

南瑾瑜推推汤楚景,想从他怀里出来。

他不让。

她无奈说:“公司的事情,我不想现在放手。我努力了这么久,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让我在干一段时间,公司上了正轨,我再交给别人。要不然,我不放心。”

汤楚景安静半晌,没有发表看法。

南瑾瑜又推推他的胸口,想要离他远一点。

汤楚景不满:“就不能老实呆着?”

在他怀里都不安分,若是他不答应让她继续留在宸帆工作,她是不是就不要他抱了?

他正生气,就听南瑾瑜气弱地说:“不是,我三天没洗头了,你抱我不臭啊。”

她被他揽在怀里,脑袋刚好贴着他胸口,她的头发,就全部在他的鼻息之下。

知道汤楚景洁癖严重,南瑾瑜这才挣扎着要离他远些。

她不说,他倒也没有注意。

她说了,他反而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味道……

汤楚景不仅松了手,还把南瑾瑜往远处推了推。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回去你给我洗干净!”

南瑾瑜很乖地点头。

她回去是要第一时间洗澡的,仓库里原本味道就不好,更何况她还在里面闷了三天,没有洗澡。

汤楚景盯着南瑾瑜特别听话真诚的脸,磨磨牙。

她那幅油头满面的样子,简直令汤楚景难以忍受,想着刚才他还抱过她,摸过她的头发,汤楚景更是全身都不对劲儿起来。

又补充了句:“回去给我拿消毒液洗!”

南瑾瑜心里翻白眼,有恃无恐的模样。

“那你答应我结婚后我要继续工作,家里的事我会努力做好,但是工作我不能丢。”

她很坚持。

甚至耍无赖:“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拿油头蹭你的脸。”

说着,她就真的低头向他靠近。

汤楚景简直要跳起来。

他的洁癖更像是一种强迫症,无法忍受细菌的靠近。

南瑾瑜才不管,不断的威胁:“算上之前看比赛的时间,我有五天没洗头没洗澡了,你不怕吗?好呀,我来啦!”

汤楚景气急败坏,却又没办法,恨恨地妥协:“好!让你再干一阵子,不过你要是再敢五天不洗澡,我就让你那公司,关门大吉!”

他撂着狠话。

南瑾瑜才不管,只要让她继续工作就可以。

到现在为止,说实在的,最让南瑾瑜有安全感的,其实是工作。

而非感情,或者个人。

05.

汤楚景绝对可以做一个称职的牢头。

南瑾瑜回家之后,汤楚景全程盯着南瑾瑜洗澡,他也不动手,但是就站在一旁态度严谨的监督。

这里不行,再洗一遍。哪里不好,要用浴盐。

南瑾瑜从来也不是邋遢的女孩子,平时对个人卫生,挺注意的。

可能是她平时做的不错,所以没有招来汤楚景的重视。

这一次,触了他的底线。

等洗好澡的时候,南瑾瑜比打了一仗还要累。

她原本就三天没休息好,困的眼皮子打架,泡在浴池里的时候,好几次都睡着了,生生被汤楚景叫醒,继续洗。

等她终于全部洗漱完毕,爬上床的时候,那真是多一口气都不想喘。

就想闭眼睡觉。

汤楚景气的直掐她的脸:“起来,我让人定了望江楼的餐送来,你不吃怎么成?”

南瑾瑜这三天。在仓库里都是吃仓库附近小饭馆里做到盒饭过来的。

饿,倒是真的饿。

不过,人在极度困的时候,根本就想不起来吃。

南瑾瑜赶苍蝇似的挥手,带着哭腔说:“你折腾我折腾的还不够吗?我好容易才洗干净了。现在!我要睡觉!”

说完瞬间沉睡。

眼瞅着她一秒睡着的汤楚景真是苦笑不得。

什么叫他折腾她?

天地良心,他今晚可没有折腾她一次。

盯着她洗澡,也是怕她在浴缸里睡着了出事。

没想到最后还要被她埋怨!

汤楚景从卧室里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汤楚景从望江楼定来的餐点。

他的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挑了打的最多的一个回拨过去。

是南新安。

汤楚景这么大张旗鼓的找南瑾瑜。

自然是要找到南新安哪里去的,今晚又定了望江楼的餐,南新安不可能不询问。

“舅舅。”汤楚景对南新安,已经改口。

反倒是南新安觉得别扭,他潜意识里,觉得南瑾瑜这一次的失踪,是汤楚景的问题。

南新安最近深刻的反省了自己从前的天真,将很多事情都细细回想。

人一旦恍然悔悟,通常会走向与此前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极端。

从前的南新安单纯,觉得这世界处处都充满爱。

每个人都活的温暖又幸福。

但如今,他不再这么想,就像是突然顿悟,他明白了南老爷子对南瑾瑜突然改变态度的缘由与考量,更想透了这么多年南瑾瑜的处境。

至于南维安,南新安彻底跟父亲一样,将她看成罗家人。

对南瑾瑜浓浓的内疚让南新安对汤楚景生出很多的审视与考量,正巧这个时候,南瑾瑜不见了。

南新安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汤楚景对南瑾瑜不好。

说话的时候,这样的心态,就带在了语气里:“小鱼儿找到了吗?她是不是不肯跟你回来?”

汤楚景不以为意地说:“找到了,她有些累,已经睡下。”

“累?她去做什么了?”

汤楚景无奈:“跑去仓库发货了。”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南新安,还真不知道发货是什么意思。

不过仓库两个字,他能想象。

当即就不好了,南新安说:“她是不是没钱花了?你让她来我这里,再怎么着,我这个舅舅,也不会让她去花力气挣钱。”

南新安生怕南瑾瑜吃苦的腔调。

汤楚景微微勾唇,有些讽刺地说:“她是我妻子,再如何,我汤某还是能养得起的。”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亲人的遗忘漠然令人心痛心伤,可是这样突然的关心,却也还是令人不适。

汤楚景不禁会想,如果南新安早些了解南瑾瑜的处境,早些关心与资助,那么他跟南瑾瑜,是不是根本就走不到今天?

凭心而论,汤楚景反感外界一切对南瑾瑜的关心。

他想要自己是唯一。

永远的唯一。

只有如此,南瑾瑜才会离不开他,依赖着他,长久的跟他在一起。

汤楚景根本就不想让南瑾瑜有翅膀,她最好,永远不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