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的冬天，几个小孩儿在位于首尔特别市九老区（现衿川区）始兴洞的虎岩山上玩耍。
几个孩子笑着、闹着，突然，有尖叫声传来！
有孩子在树林里看到了一具浑身赤裸的女尸。
警方很快赶到现场。
此时是1983年的1月，气温在0摄氏度左右，山上的温度还要更低一些。
20多岁的女死者，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被掩埋在落叶与冰雪之下。
或许正因为如此，尸体的腐败现象并不严重，法医勉强能看到尸表的情况。
死者身上没有反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外伤。
经过尸检，法医确认死者死于中毒——她的体内含有大量的氰化钾成分。
氰化物在不少推理悬疑作品中都出现过，比如《名侦探柯南》。
在这部动漫作品中，频繁提到氰化物中毒的一大特点——死者口中会有苦杏仁味。
图源：《名侦探柯南：银翼的魔术师》
实际上，这个苦杏仁味并没有那么明显，要是受害者服用的剂量不大，在他的口中，其实很难闻出苦杏仁味。另外，苦杏仁味也可能被其他胃内容物的味道遮掩。
像《柯南》里那样，死者迅速毒发身亡，侦探还能在他口中闻到明显的苦杏仁味，我想是因为凶手们行动非常一致——下毒时不约而同地用了非常大的剂量。
一般来说，死于氰化物中毒的死者，尸斑、肌肉及血液往往呈鲜红色。大剂量中毒者，则可能发绀明显，尸斑甚至呈紫红色。
在自杀事件和他杀案件里，氰化物中毒的情况不算罕见。
让我们回到发生在韩国的案件上。
3天后，韩国警方通过尸体的指纹确认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叫小金，是个24岁的单亲妈妈。
从1982年11月起，小金就在首尔一家理发店当刮脸师，但12月中旬，她却突然失踪。在她失踪前，有个摄影师经常来找她。
说起摄影师，我会想起《何以笙箫默》里的“赵默笙”。她总是拿着相机拍摄杂志封面人物，或是抓拍风景。
总之就是看起来很专业很高端的样子。
图源：《何以笙箫默》电视剧
但小金的这位熟客，却打破了我对“摄影师”的所有幻想。
这位熟客名为李东植，是一个40岁出头、头发微秃的中年男子。
李东植。图源：《东亚日报》
表面看，他是个总带着相机到处抓拍的业余摄影师。
可实际上，他是个有着数次犯罪前科的锅炉工。
李东植6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
他在叔叔家长大，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叔叔家的经济条件很一般，所以念到初中之后，李东植就外出打工了。
一开始，他靠着摆地摊卖点杂货为生。后来当地政府筹建了个“勤劳再建队”，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勤劳再建队，是韩国政府在六七十年代时组建的城市再建组织。政府把一些经济条件不好且没有稳定收入的人组织到一起，以建设城市环境为名捡废品、废纸。
图源：首尔记录院
这项举措，目的之一是为了让一些潜在的罪犯能够受到政府的监督和管理，以期减少恶性事件发生。
虽然想法是美好的，但这项举措也让犯罪分子们聚在了一起。李东植就是在这个组织里，才和一些暴力团成员搅和到一起，并多次因为特殊盗窃罪而入狱。
韩国法律中的“特殊盗窃”，是指晚上通过破门破窗等方式入室盗窃，或携带凶器，或伙同他人作案。在我国，这些情况算是盗窃案的加重情节。
刑满释放后，李东植靠打零工勉强糊口。直到1975年，他才凭借在监狱里学到的技术，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在一家公司当锅炉工。
而这期间，李东植遇到了第一任妻子，也对摄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他的经济条件不足以支撑他系统学习摄影和艺术类的课程，他拍照完全靠自己摸索。
但李东植这种“摸索”，路走歪了。
他利用手里的相机，成为了一个偷窥、偷拍狂。
除此之外，李东植对摄影感兴趣，还有个隐藏原因。
他需要“摄影师”这样一个“高端”的身份，这样，他才能找到一点自信。
在李东植看来，锅炉工这个身份，说出去容易被人看不起。
无论是偷窥带来的刺激感，还是抬高身价的虚荣感，都让李东植上瘾。
所以哪怕他当个锅炉工，每个月工资仅有27万韩元，也要花大价钱，买个价值150万韩元的日本相机。
为了避免广告嫌疑，品牌型号咱就不说了。
不过，让李东植用这相机真的是在糟蹋好东西。
他常常看些限制级的杂志，然后参考上面的内容，拍摄一堆诡异的照片。
譬如他让妻子当模特，往内衣里放个果子，再隔着衣服往果子上插把刀子，撒点番茄酱。
还有，他让模特趴在棺材上，嘴角还画上疑似血液的红痕。
他拍摄的大多数照片，都是诸如此类的诡异场景。
还有一些捆绑之类的造型。
李东植也拍摄过一些真实的、非摆拍的照片，但都是男女之间的限制级场面。
我觉得，他这些所谓的摄影作品，完全没有美感可言，更是跟艺术沾不上边。
然而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离谱，李东植这些“作品”，居然还真让他搞出了点名堂。
拥有了相机后，李东植总琢磨着找些更有灵气的模特，让他拍摄出真正的作品，拿到摄影奖项。
有一天，他背着相机到处转悠，发现有人提着一只鸡，准备宰杀。
李东植跟了上去。
被割喉的鸡流出了鲜红的血，它并没有立刻咽气，而是在试图挣扎。
眼前的场景让李东植感到疯狂，他用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这张《垂死的鸡》，让他获得了一个摄影比赛的银奖。
这个银奖，让李东植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位合格的摄影师了。
正所谓：一湾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
李东植获奖，可能就是个机缘巧合，并不代表他自身的能力。
然而，尝到过甜头的李东植怎么可能甘心？
他不甘再度跌落尘埃中。绞尽脑汁的他，决定从《垂死的鸡》上寻找成功的经验，琢磨更加猎奇的镜头来抓住大众的眼睛。
为此，他甚至试图虐杀动物，但却始终找不到新的突破。
他找来的模特们也始终摆不出让他满意的造型，无法带来视觉上的冲击。
几经思考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1982年11月的一天，李东植无意间在首尔的一家理发店里遇到了小金。
年轻漂亮的小金很有气质，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那一刻，李东植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仿佛时来运转的机会就在眼前。
李东植邀请小金做他的摄影模特，可小金不愿意。李东植软磨硬泡，对方也不为所动。
不过小金也有自己的软肋。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少。
李东植的金钱诱惑最终打动了小金。
拍几张照片就能有收入，为了孩子，她点了头。
12月14日早上，小金告别了孩子，按照事先的约定，和李东植一起上了虎岩山。
山上很冷。为了避免小金感冒，李东植好心地拿出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感冒药。
小金毫无防备，伸手接过吃下。
她哪里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感冒胶囊，内里早已被李东植换成了“氰化钾”。
小金按照李东植的指导摆着姿势，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非常难受。
氰化物中毒者会有呼吸困难等症状。若是中毒剂量不大，且抢救及时，中毒者未必会丧命。
但面对小金的毒发，李东植不仅没有施救，还激动地抓住“时机”，不断调整着相机的视角，一下下按动着快门。
这台价格高昂的相机，记录下了小金死亡的过程，以及她对生的渴望。
罪犯李东植拍摄的真实照片。图源：Tistory。
在李东植看来，这些都是非常“崇高”的摄影作品。
可即便是打着艺术的幌子，也无法掩盖他的罪恶。
完成拍摄后，李东植还扒了小金身上的衣物，将她遗弃在满是枯叶的树林里。
没人知道他这一行为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他是想将小金伪装成冻死的。
小金遇害的一个多月后，警方找到了李东植。
李东植痛快地承认自己认识小金，还给她拍过照，但矢口否认自己杀人。
警方并没有因此放松对李东植的怀疑，而是对他家和他工作的锅炉房办公室都进行了搜查。在办公室里，警方发现了一处隔板，里面放有一些照片和胶卷，其中就有他在小金死亡时拍摄的那一卷。
虽然李东植拍摄照片时，小金身上穿有衣物，与警方找到尸体时的样子不符，但与“小金死亡时躺在枯叶中”这一点是一致的。
对此，李东植表示他的确在虎岩山给小金拍了照，拍完他就独自离开了，对于小金之后的去向并不清楚。后来警方再度询问，他又改口称小金是自己吃药自杀的，他看到小金死掉的样子觉得害怕，所以跑路了。
40年前的刑侦技术非常有限，依照当时的证据，警方很难给李东植定罪。
李东植当时心里又慌张，又存着侥幸，觉得这次自己肯定能躲过一劫。
他没想到，他那台昂贵的相机帮了警方一个大忙。
虽然现在人们大多都是用数码相机和手机拍照，保存下来是电子图片，但应该也有不少人知道，胶片机的胶卷是根据拍摄的时间顺序来成像的。
胶卷。图源：孔夫子旧书网
那台相机的效果非常好，记录下小金死亡过程的照片也就特别清晰，就连小金身上的汗毛都能看得清楚。
警方找来的专家发现小金身上的汗毛，随着时间的变化，从竖立到渐渐倾斜。专家认为，这些照片可能记录下了小金从毒发到身亡的整个过程。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汗毛的状态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比如周围环境的温度变化。
虽然这个说法不符合科学，但用来诈李东植还是足够了。
警方这么一诈，李东植认为照片已经还原了小金的死亡过程，便承认了自己下毒杀人的事。
为了所谓的摄影作品而杀人，这样的理由让警方难以理解。
然而更让人觉得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案发前，李东植一共有过两段婚姻。
第一段婚姻里，他和前妻育有一个孩子。
这位前妻曾不止一次跟娘家人提过，李东植这人有点怪，准确说是有点变态。他经常用绳子把她绑起来拍照。
1974年，前妻失踪了。
结合李东植杀害小金这件事，前妻或许同样遭到了毒手。
警方在询问这一点时，李东植直接承认是自己杀害了前妻并埋尸，还供述了埋尸的地点。
可是警方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李东植没准是在说谎——事实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说谎了。
就像有媒体报道李东植和小金是情人关系，据说这源于李东植的供词。
图源：《东亚日报》
我个人认为这一点可信度不高。
这种说法更像是李东植对自己拙劣的美化，又或是他想将本案编造成情人间的矛盾，以减轻自己的罪孽。
而他自称埋葬了前妻但又没能供述正确的埋尸地点，或许是想拖延时间吧。
除了前妻下落不明，警方还在李东植的办公室和家中，发现了大量其他女性的照片，怀疑可能有更多的受害者。
但考虑该案继续调查可能会给国家抹黑，对正在筹办的国际性运动会造成恶劣的影响，韩国当局最终居然决定终止对李东植的继续调查。
1986年5月，李东植死于绞刑。
让人庆幸的是，李东植的第二任妻子虽然也被拍摄过诡异的照片，但她和两个孩子以及李东植前妻生下的孩子并没有遭到毒手。
只是那些没能破解的谜团，随着李东植死于绞刑，大概永远都无法解开了。
最后，我想和大家聊聊李东植认为的“艺术”。
他一直宣称，自己所拍摄的那些内容算是艺术。
因为，他觉得他的作品能够吸引大众的关注。
他拍摄的照片，基本都与性变态和死亡有关，都是以低俗、猎奇的方式，来博取大家的眼球。
这套流量理论，即便是时隔40年的现在也同样存在。
有很多人平日里都喜欢用手机刷刷短视频打发时间。
我觉得短视频的存在本身是一件好事。它可以让大家快速获取实时新闻，了解社会动态，分享彼此的生活。就连不少老人都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但总有一些人会像李东植那样为了赚取流量、博得关注，不顾自己的颜面和做人的道德底线，拍摄一些哗众取宠的视频。
有人穿着非常暴露，在面对镜头时，不断搔首弄姿，举止充斥着挑逗的意味；
有人扮演学生，拍摄所谓的校园暴力，在其中穿插诙谐的言语来逗乐大众，实则宣扬暴力；
有人脖子上拴着绳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抢夺食物。
图源：封面新闻
诸如此类的视频在如今的网络世界里比比皆是。
这些媚俗、粗暴的不良内容，不仅不能给社会大众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反而会破坏社会的道德秩序，还会影响大家的心理健康。
为了吸引粉丝，有一些主播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前几年就有主播直播驾驶摩托车，做出危险的动作，后来被公安机关依法处罚了。也有人为了拍摄酷酷的视频，结果车祸身亡。
无论是像这些主播们漠视道德和安全的做法，还是像李东植这样不顾他人性命和法律准则的做法，都是极其病态的。
它们所引领的社会风气，值得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