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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故乡山东,气温自初三始突然骤降,一度跌到零下15°,还飘起了些许雪花,爸妈说这大概是近几年最冷的初春了。从南国回来的我自以为可以凭借一条秋裤+薄绒裤即可度过这几天,但我还是高估了这波寒潮,还套上了妈妈丢来的保暖裤,方瞬间暖和了起来。

天寒地冻的日子,整理图文和视频资料,不觉会想念年前好友相聚热热闹闹吃烤肉的场景,地址在汉口新华路。

京味楼,是我们在武汉这两年时不时去的一家羊肉馆子。一来涮羊肉好吃,二来每次去必有小方瓶相伴,三来店主人舟哥是一个妙人,留着大胡子,梳一个发髻,个性十足,酷似“三船敏郎”。有意思的是,三船敏郎出生于青岛,而舟哥也笑纳了武汉版的“三船敏郎”之雅号。别看舟哥此人身材魁伟,却藏着一个隐秘丰富的内心世界。

舟哥的朋友圈就是一个情感流露。他用文字和图片来表达跟武汉这座城市的情感,他将江城冠名为“我的城”:

他会骑行东湖绿道,用手机拍摄,记录下五彩的秋冬,

路过北洋桥,找到旁人所轻易不会发现的美,分享一组唯美照片,

去侍弄在武大开的花房咖啡馆,

在冷雨天寻到即将搬迁的牛肉粉吃得热泪盈眶;

他挂断了外地朋友吃完外卖打包豆皮吐槽武汉小吃难吃的电话,以为武汉那些美味的小吃要亲自去店里品尝才能享受到完美的风味;

他旅行云贵川青藏,以为高原反应之类,不过是毛毛雨……

认识舟哥是在三镇民生甜食馆胜利街总店,当时新店搬迁开张,我和曼曼网络对接,片哥邀请了几个朋友,没想到一个朋友再邀请另一个,下线变成了上线,原本预估的四五人一下子占满了一个包房。舟哥、电视台的一帮朋友,就这样相识了,而曼曼也因此多了好几个姐妹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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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生相约后,在曼曼的穿针引线与组局之下,我们数人就有了舟哥老北京刷羊肉小店的局。舟哥的京味楼,在新华路中英街居民区内侧一栋楼房的二楼,锦·和牛的隔壁,很不起眼的店招,以为是家新店,舟哥告诉我已经开了很多年了,这是新址,也没有做过什么宣传,就这样做着生意,多半是老顾客。

店内明亮,帝都风味,有几幅半懂不懂的画儿,是他的艺人朋友作品。据说这位艺人朋友曾是少年诸葛亮的扮演者,如今主要闲来无事做一做画儿。“这是火锅,我用火红色来表达,冬日很温暖。”他指着这幅一进店迎面即可看到的作品道。他的画室去过几次,在菱角湖公园旁的麻将室,周遭是一群打雀英雄,他自己也偶尔参加两把,平日就是拾起画笔作画,对着湖水喝茶嗑瓜子,有次记得还准备了青岛的猪油渣、好吃的南瓜子和脐橙跟大家一起分享,眼看他如今已经是浸入人生之闲境,做个懒散悠然的文艺中年。

我们在舟哥这里,尝过地道的北京秋冬味儿,围坐吃过涮羊肉锅,吃过糖蒜瓣儿,吃过羊肉烧麦和羊肉水饺,吃过厚实的芝麻烧饼,品尝过老舍先生酷爱的芥末墩(其夫人胡挈青制作、汪曾祺曾大为夸赞),他家冬日常大量腌制,那种中国黄芥末的辣直冲天灵盖,需要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享受这一味觉刺激,如和尚打坐。

前不久,片哥又拉我去,“炙子烤肉,在我失去味觉十多天后,吃到这烤肉的一刹那,我发现自己的味觉恢复了。”

我事先重温了梁实秋笔下的古都北平,发现炙子烤肉的吃法比较古早,而且这道烤肉杨元银曾跟我提过,他想在店内推出,结果未遂。

老北京的炙子烤肉,一般是秋冬开吃,大馆子也好,街边小摊子也罢,都有这流行的炙子烤肉,燃的是烧过除烟的松树枝子,有肉香和草木香物我交融的美,最有名的馆子有烤肉宛、烤肉季、烤肉陈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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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吃炙子烤肉有文吃和武吃两种。梁实秋说在正阳楼吃炙子烤肉有两种吃法,文吃就是正常吃,武吃呢,就是一脚跨在条凳上,一只手拿着长筷子扒拉烤肉,另一只手持锡酒镬子,喝的酒是莲花白或是菊花白,二锅头和衡水老白干在那个年代还很少被大饭馆接受。

那日冬夜,喝完一杯TIms咖啡,翻了翻日本作家村松梢风的《魔都》,穿过开始恢复烟火气的雪松路,目睹傍晚夜色中排队的阿宝生煎包,过新华路,到中英街,就是熟悉的京味楼。

吃炙子烤肉,喝小蓝瓶,算是一场致敬老北京味道的小聚。片哥自带海米入涮羊肉锅增鲜,算是一样谢礼。姗姗来迟的葛亮带来了他的老武汉物件,在人群散去时,娓娓道来那些旧日汉口的掌故,民国黄金时代的风雅。

这次的主理人当然还是舟哥。在涮羊肉铜锅和北京小食摆满桌后,最后登场的就是炙子烤肉。

炙子烤肉首先是器具,炙子是铁条拼起来的一个有缝的铁板,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眼儿,透气性很好,底下里头是火红的木炭,羊油烤出来,滋啦一声。早年的炙子,也叫支子,有大有小,一尺来长是小的,大的可以十几个人围坐着吃烤肉。

其次是两盘烤肉。在老北京,烤肉本身,不同于涮羊肉的大而厚,要碎且薄,要干松。这对厨师要求刀工很高,切肉实际上是半锯半切。而且,最好选择小羊,因为容易烤透。贴秋膘的小羊是最佳,皮下脂肪丰富,烤肉会有一种半烤半炸的感觉。

佐料上,很简单,就是大葱,芫荽、醋和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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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肉与斜切的葱白一起堆上去,随着温度的持续高升,肉香与葱香,开始相互交融。舟哥并不着急,他在慢慢悠悠的烤,“千万别急了,到最后有一点点焦是最好吃的。”这就是西餐中常说的“美拉德反应”。奈何,不少人已经被这肉诱惑了,早已等不及焦香四溢,已经开干了。

其中以片哥为最,他还忍不住幸福地絮叨,“哎呀,上一次来,烤肉没吃到尽兴,太咸了,我找舟哥抱怨,结果被舟哥吊了一句‘那是你偷懒,自己没搞好。’这次我本带了围裙想认真料理,奈何舟哥亲自下场,本次算是无用武之地了。”随后,他左右手开工,左边吃炙子烤肉,右边吃涮羊肉,中间再穿插芥末墩,穿插两杯二锅头,兴致大发右脚跨在条凳上模拟当年正阳楼武吃烤肉之情景,大谈特谈当年饮食往事,手舞足蹈起来,看来酒足饭饱的人,果然是有种“西北望,射天狼”的气概,需要有处发泄才可以。

对于片哥的豪情万丈,舟哥到时不慌不忙,他边侍弄烤肉,或为友邻夹一筷子烤肉,或为对面远处的朋友装半盘子,沉着地为大家服务,同时呢,也提及放开后江城“阳”之现状,身体魁伟的他基本没太大反应,对之不屑一顾,如小感冒一般,很快就康复了……

等到第二盘羊肉加上,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时,轮到并不着急的我开吃了。舟哥特意又加了一盘芫荽,我年少时特别讨厌吃芫荽,家里做菜只要有这玩意我会全部挑出来,如今呢,去很爱这一口。

铁板持续高温,羊肉释放油脂后的焦香,果然比简单的肥硕轻膻更迷人。而且,此时的葱白、芫荽在舟哥一双筷子尽情吸满了羊肉的油脂,色泽油凉,香气十足,跟饼子一起夹着吃,简直是黄金搭配。

饼子呢,最好是马蹄烧饼,外焦中空,可以用来塞烤肉,但京味楼没有。我们用了芝麻烧饼,热情的舟哥端来一盘要人又爱又恨的王致和腐乳,也就是北京人所说的“青方”,加麻油澥一下,加一点腐乳加一点烤肉,掺杂香葱,臭香臭香的,别有风味,适合重度美食爱好者。

炙子烤肉,在武汉大概是独此一家。据说,现在的北京,烤肉季、烤肉宛和南城一些胡同里的小店还保留真正的炙子烤肉!但松树枝子这种燃料应该已不再用了,多半如京味楼一样,换成木炭了吧!

吃炙子烤肉也好,吃铜锅涮羊肉也罢,必须是一桌熟人围坐着,热热闹闹,才吃到开心。韩式烤肉与日式烤肉可以一人食或者两人食,毕竟单价较高,享受的是服务和闲聊,连那酒水都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微醺即可。中式烤肉呢,至少要四人以上,要喝酒,要放开嗓子红着脸庞交谈,才坦坦荡荡,才物我两忘。

梁实秋的美食笔触固然美好,同时代的张恨水同样赞叹炙子烤肉,他叫做“松柴烤肉”。相较于梁实秋的餐厅美食,张恨水更喜欢接地气的路边摊,就像他的《夜深沉》《啼笑因缘》一般,更多地关注人间烟火的地摊哲学。很少出手写美食的他在《说北京》一文中讲到,“(这炙子烤肉)同时可以围了六七个人吃。大家全是过路人,谁也不认识谁。可是各人在甑上占一块小地盘烤肉,偶然交上一句话:‘味儿不坏!’于是做个会心的微笑。”

烤肉,可大俗,亦可大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就是中式烤肉的魅力所在!希望这中式烤肉能够突破京城固有的限制,在江城也开辟出一席之地来。(作者:舒怀;图片:舒怀)#天南地北大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