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二月九日,我们一车二十多个被戏称为“新鲜带骨肉”的下乡插队知青,乘坐大卡车,与拉着其他知青的六台汽车,从昆三中出发,离开了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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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市各中学第三批到农村插队知青的车队,上午9点在昆明小西门集中后,告别了数千哭天抹泪的知青家人、朋友,近百辆卡车轰鸣着发动机,一路向西,奔赴滇西外五县。

走前没有任何约定,到学校办理相关手续时,也没见到熟悉的同学。出发时,按安排的车号登上卡车时,才知同车的竟有同班的4位同学,其他大多是三中不同年级的学生,还有几位同学的年少弟妹。那时一家同时有几个要去插队的孩子,父母不放心,总想让年长的哥哥或姐姐能够照顾弟妹。

一车知青,虽然大多数是本校的,大家都不熟悉,甚至不认识。好在年龄相差不多,又都是共同的命运,同吃同行一两天后,大家也就逐渐熟悉,相互之间都有了一份关心。

车行第六天,2月14日,我们到达陇川县章凤区。路边公路里程碑显示,章凤距昆明1061公里。章凤小学的教室、办公室全部腾空,作为临时接待站,给一批批到来的昆明知青临时居住、中转,在知青去到具体村寨前,免费提供住宿和不限量的饭食。

第二天,章凤区政府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带着知青名单,开展动员工作,准备尽快安排刚抵达的知青到各村寨插队。

在章凤接待站滞留了一周后,区知青办把我们这一批“狼少肉多”的十多个知青,安排到了章凤区章凤乡南兰社。

住进南兰寨

二月的章凤,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低矮的草丛上,布满了一层白白的薄霜,平添了几分寒意。太阳刚刚升起,南兰寨的两位傣族男青年“宰笼”, 裹着棉毯,赶着两辆牛车,来章凤小学门口接我们,随后骑自行车的会计体相也赶来了,他们与区知青办、乡长作了一番交接后,我们一行十三人,乘牛车顺着砂石路面的省道,往南兰寨行去。

初次看到寨子里的牛车,十分新鲜,每辆牛车由两条健硕的黄牛驾辕,木制车轮很大,外形很像中国古代战车,行走在砂石路上,车轮外的铁条, 压得砂石轧轧作响,木制车轴也发出叽哩叽哩的响声。相比起卡车来,另有一番风味。

沿着往瑞丽方向的省道走了不长一段,牛车拐入凸凹不平土石路面的县道,犍牛显得有些吃力,所有男知青跳下牛车,徒步跟行。赶车的“宰笼”,不擅交谈,车上车下的知青,一边看风景,一边在迷茫中猜想着要去的南兰寨是什么样子?远处的村寨被一团团低矮的浓雾包裹着,看不清面目,雾顶仿佛长着一丛丛凤尾竹的竹梢。性格活泼又有些浪漫的沈骏康一边走一边对牛车上的女生说道:“远处雾罩林裹的傣家寨,就像一个戴着面纱的小卜少, 揭开面纱,你才知道是羞花闭月,还是一个老害怕,倒是你们小心到了寨子里,被寨子里的人抢去当媳妇,反正狼少肉多!”话未说完,一阵笑骂声响起,迷茫之情也散了不少。

经过一个农场后,路边有几间敞开式的部队营房,几位军人刚刚走近,沈骏康随即大声叫喊道:解放军叔叔啊,看见你们格外亲!惹得几位军人哈哈大笑。得知我们是一群昆明知青,是到南兰寨插队的,便热情的告诉我们,这里是民族边防工作站,以后有事,可以来这里找他们。

牛车再走了一段县道,拐入一条土路,土路两侧,林木茂盛,几棵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耸立在路旁,大榕树深陷的树褶,轻松就可以藏一两人,偶尔会有几只小耳朵猪,忙乱地从牛车前跑过。爬上一个小山坡,已经可以看见前边不远处高矮不一的房顶。“宰笼”不说,我们也知道:马上就要到南兰寨了,大家的情绪中,似乎又有了一些迷茫中的兴奋。路边几条散放的黄牛,看见一群生人,略有紧张,抬头睁大眼睛看看走来的人和车后,又低头继续悠闲地啃草。

走到坡顶,穿过一堵不到一人高的竹篱笆围栏缺口,进入南兰寨。

牛车停在寨口两间大小不一的房子前,我们知道,南兰知青的“家”到了。这是两间竹篱笆作墙,茅草作顶的“竹房”。大的一间是住房,长约十二米,宽不足4米,设两道门,里面有一个与房子一样长,约2米宽的大通铺,中间隔了一个竹篱笆墙。另外一间小一些的是厨房,已有锅灶,并无其他。

三道竹门一概没有锁扣,从竹门的竹缝里,穿一根短绳,系一截竹杠,要锁门,从外面把那竹杠横过来,一头“别”在门框上即可,里面关门,可用一竹杠斜撑顶住。当地民风淳厚,不用担心家里被偷盗,当然,也基本无物可偷。

没有厕所,房子东侧就是山林,漫山都是“风景厕所”。

稍事安顿,临近中午,会计“宰笼”即来招呼大家到社长家中,意思是要开“欢迎会”。

老社长庄相家离寨口不远,是一座两层竹木结构的楼房。一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堂屋,地面很平整,就像用水泥浆抹过一样(后来才知道,那是傣族用发酵过的牛粪拌糯米汤抹的)。进到屋里,已经有十多位年长的跌笼(大爹)、篾笼(大妈),全部穿着簇新的黑色民族服装坐在屋里等着知青的到来了。

在外五县,傣族有两种,一种是水傣,分布在瑞丽县姐线、姐告一带, 水傣的女性服装色彩艳丽,发型简洁大方;而陇川、盈江、梁河等县分布的傣族被称为旱傣,旱傣女性未婚前上装多为月白色紧身短衣,下着筒裙或长裤,成婚后的中老年妇女,则主要穿着自织家染的黑色土布做的上装和筒裙,头发一律围一黑布成筒型发套。

屋里的老人们看到我们后,都面容慈祥,眼含笑意的和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坐下。南兰寨的傣族和外界交流不多,能熟练使用非本族语言的人很少,尤其是老人。老社长庄相外出多一些,也只能讲很蹩脚的汉语。每个人面前都倒了山茶泡的水,很香,不擅汉语的老人们不断地说:“今那 ,今那(吃吧,吃吧)”。知青们知道他们的善意,笑着举杯喝茶致谢。老跌笼们边抽烟,边让知青学他们用小纸片卷成喇叭形的纸烟,夏鼎民,赵晓宁学着弄, 吸了两口,就被辛辣的烟草呛得泪水不停,咳嗽不止,惹得在座的所有人一片笑声。刚进寨子的知青和南兰寨的大爹大妈们的距离似乎一下就拉近了许多,不安的心态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老社长用傣话讲了几分钟欢迎的话,说的很简单,知青们一句也没听懂,但理解他说的是要关心知青,知青到南兰寨,是政府的安排……。在老社长讲话间隙,几位老大妈问我们是不是你们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们了,不给你们今毫(吃饭)?知青们理解他们的意思后,只好笑着费力地告诉他们,不是爹妈不要我们,是毛主席叫我们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来安家落户的。实际上,下乡插队的知青,从报名的那一刻起,对去农村插队的认识都是懵懂的,只是迫于形势无奈,安家更是无从谈起。

简单的欢迎词由老社长说完后,几位小卜少就把已经准备好的饭菜逐一端上。初入南兰寨,知青和老乡还不熟,语言交流也有困难,在招呼一起吃饭的时候,大部分男女知青很自然地分桌而坐。

桌子是傣族特有的用竹篾编制的,小凳子也是藤篾制作的,就是端上桌盛饭菜的大部分用具,也都是竹篾编制的,所有用具,都透着傣族习俗的浓浓风情。

米饭非常好吃,菜也丰盛,自烤的米酒更是醇香入口,无论饭或菜,全都装得冒尖,只要一发现饭菜的“尖”没有了,几位盛装的小卜少、小碧郎会立即加满。而负责端饭菜的小卜少、小碧郎,从厨房到堂屋,他们都是面朝有人的方向进退, 尽量避免以背对客,一手端用具,另一只手放至膝盖,身体微躬,面带微笑,轻轻地走过来,轻轻地退回去。

喝了南兰寨甘甜的茶,醉了南兰寨的酒,住进了南兰寨的傣家竹房,昆明知青开始成为南兰寨知青了。

美丽的南兰寨

南兰合作社隶属陇川县章凤区章凤乡,是陇川县域最南边的两个边境民族村寨之一。南兰寨坐落于一座东朝西的小山包上,是一个傣族、景颇族合居的少数民族村寨,知青去之前,仅有22户村民,其中18户傣族,4户景颇族,总人口约120人。

南兰寨东边南边与瑞丽县接壤,紧靠勐秀山,森林茂密,寨子西南面,是南兰寨的水田,西北边部分田地与缅甸交界,中缅国界的76号界碑(同一界碑,缅方编号为1880号)就在稻田里,往北边五公里到区政府所在地章凤,再往北30公里,则是陇川县城所在地。

南兰寨成长条形状,中间略宽。在寨子中央有一条约8米宽呈不规则 “十”字的土路,三个主要进出口,设有竹篱笆做的寨门。村民住房多为二层竹木结构的竹楼,房前屋后,多为各种品种的竹丛,以高大、挺拔、 婀娜的凤尾竹为主,也种有木瓜、李子、柚子、菠萝蜜等果树或蔬菜。各家的住房用地和园子都比较宽敞,每户的四周,多用竹篱笆隔断或围挡。

南兰寨人口不多,但还设有一个两间教室的学校和一座傣民族举行礼仪、祭祀活动但已废弃的奘房,寨子里给知青建的第一座住房,就是在废弃的奘房旁边空地上。4户景颇族没有与傣族混居,而是在寨子西北角集中居住。他们的房子非常简陋,就是一个个就地而架的三角形窝棚,除在门口堆放一些木柴外, 做饭、睡觉、物品放置都在窝棚内,窝棚中央,家家都有一个不灭的火塘。

南兰寨田地比较宽,按当时总人口计,大约每人可摊1箩半水田(1箩约等于4亩)。农作物以水稻为主,一年只种一茬,产量不高,但种植的“遮放米”稻谷,品质非常好,历史上被称为贡米。经济作物不成规模,花生、甘蔗、土瓜、烟叶等都有,是合作社余粮销售之外主要的现金收入来源。

傣族把未结婚的男青年叫“卜冒”,未婚姑娘叫“卜少”。农闲的日子,小卜冒常和意中的小卜少晚间相约,裹一条防寒又防虫的棉毯,躲在大榕树的树褶里或僻静处,卿卿我我,他们叫“猎少”。

昆明知青进到南兰寨的七、八个女生,个个白净、漂亮、健康,就像用富强粉做的,在小卜冒们的眼里,个个都是美女。每天出工劳动时,小卜冒们总喜欢与女知青搭讪,语言不通,常情不自禁随口呼出“啊嘎!旱丽嘀嘀嘎”,意思是:啊,太漂亮啦!。众女知青听不懂他们的赞美,也不敢搭讪,只有随时不离一起出工的傣族妇女社员们左右,收工了,结伴回家,晚上也不敢出去串门。

遭遇敌情

知青安顿下来后,按老社长安排,我们去寨子东边山上砍柴,指定给我们的砍伐对象是一棵分枝都是一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要砍断,看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难,大小砍刀一起上,事倍功半。几天都砍不了一“排”柴,一“排”柴大约0.6米乘1.8米乘2米。

边防检查站的解放军到南兰寨来检查工作,看到我们砍柴的情况,主动借给我们大拉锯,这样,效率才提高了许多。同时告诉我们,最近边境不平静,让我们提高警惕,防止“敌特入境”活动。

一天夜里,半夜时分,知青们熟睡中被厨房里锅盆乱响的声音惊醒。大家都很紧张,以为有“敌情”。几个男的拿着砍刀、棍棒,小心翼翼地冲到屋外,手电光之下,才发现是寨子里散放的两条黄牛,闻到盐味,撞开厨房门,在里面争舔食盐,一阵大呼小叫,把牛赶走后才知是虚惊一场,没有碰上“敌特”。

说来也凑巧,牛闯厨房事件发生没几天,边防一线通知,真有敌特潜入活动,各村寨武装民兵要前往设伏。夏鼎民身强力壮,前往参加,除发现一些传单外,没抓到什么敌特,但伏击还误使老社长的儿子小赛受伤住院,小赛是武装民兵,他的枪就暂由夏鼎民带回保管。

南兰寨地处边境一线,上世纪60年代,边境一线常有敌特活动,边防工作站和乡武装部,在南兰寨建立了一支中青年人组成的武装民兵队, 老社长兼任队长, 配发了一些老旧的轻武器和弹药,平时,枪支弹药都由武装民兵保管。当然,挑选的民兵都是政治可靠的傣族中青年。难怪在砍柴的那些日子,偶尔会看到有背枪出入寨子的傣族兄弟。

夏鼎民带回暂时保管的那支枪身挺长的步枪,据说是英国造,名叫“大十字”,单击单发,弹仓里可存五发子弹,每射击一次后,必须拉开枪栓, 退壳后重新将子弹上膛,才能再发射。小赛还没有回来,老社长专门来做了一番交代,也就是不能遗失,注意安全等事项。众知青也都知道枪这个东西的厉害,一般也不去碰它。何况文革武斗中,也多少见过一些轻重武器, 都比这个“大十字”先进多了,所以大家也不稀罕,相反,枪对夏鼎民倒成了一个负担,白天出工得背着它,晚上睡觉也得放在身旁。知青每个人都有一把砍刀,经常干活都得用。

夜晚枪声

枪拿回来保管没几天,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寨子里特别的安静,可不时听到挺拔高大的凤尾竹被微风吹得竹叶沙啦沙啦地响,间或有婴儿夜啼的哭声,或有几声狗叫和牛打喷嚏的声音,除此之外,寨子周围到处静悄悄的。

凤尾竹

我们刚入睡不久,突然,听见女生住的房子竹篱笆外墙上,响起了“噼啪”、“噼啪”不停的响声,似乎有一种力道不小的“子弹”颗粒“射击”着竹篱笆墙。大家都被惊醒了,谁也不敢吭声,以为真的有敌特,受到武装火力攻击了,但又觉得不像枪声,奇怪的是,男知青这边的外墙,一点都没有受到攻击。

夏鼎民拽起枪,悄悄把步枪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其余男知青,都拿上砍刀,拿上手臂粗的竹杠,一起扒着竹篱笆墙,想从墙缝里看清敌人在哪里,可外面太黑,什么也看不见,男知青轻声叫女生都趴下,别起身, 然后悄悄把门打开。

这时,外边的“噼啪”、“噼啪”的“射击”声停止了,男知青冲出房门,前去寻看,前面什么也没有,又担心屋后有隐藏的敌特,夏鼎民持枪在前,其余人随后。沈骏康端着竹杠,边猫腰查看,一边虚张声势地喊:“出来!我看见你了!”

巡视房子周围一遍,没有发现“敌特”的身影,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在房外的男生才让女生打开房门,一起进到里面。点上灯后,只见八个女生围着张淑静姐妹俩紧紧地挤坐在一起,一副惊恐之极的表情,大气都不敢喘。

看到男生走进屋里,八名女生就像见了救星,纷纷哭了起来。年龄小的吴晓玲,看到夏鼎民,更是哭得满脸泪花鼻涕,哽咽不止。张淑静、白云芬和沈骏康的妹妹稍好一点,问我们是不是有坏人?

夏鼎民郁闷地坐到吴晓玲床头,把枪靠在右肩,左手杵在腿上,看着一群受到不明原因骚扰受到惊吓的女生,心情很复杂也很沉重,右手不知不觉滑到了步枪的击发扳机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颗子弹穿过房顶,飞向夜空。

在夜空笼罩,四周又分外安静的村寨里,英国造的“大十字”步枪发射的声音特别响亮,几个女知青哭声戛然而止,其余站着的男知青个个愕然。那一瞬间,每个人脑袋一片空白,只有淡淡的硝烟味,在房间中弥漫扩散。

这一声枪声响过不大一会,只见老社长带着几个提着冲锋枪、步枪的武装民兵,跑到我们住的地方,着急地问:“发生了什么情况?”

看着紧张又焦急的老社长,我们七嘴八舌把刚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几位民兵端着枪,用装有4节电池的强光手电筒房前屋后检查了一遍,发现在女生宿舍的外墙下,散落了不少破碎的泥丸,这些泥丸是傣族弹弓的 “子弹”,是平时用来驱赶牛群的。

民兵“宰笼”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枪收好,用傣语夹着生涩的汉话告诉社长,是几个调皮小卜冒用弹弓发射泥丸来吓唬女知青搞的恶作剧。社长让我们放心,交代夏鼎民把枪保险关好,社长他们这才散去。

我们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的“敌情”,大家谈论到很晚,到了半夜才睡着。

知青盖新房

经过两次意外,宽厚的老社长召集社干部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寨子里重新给知青建房。

新建房的地点,选在寨子中间,还是在左右两侧都是武装民兵住房的中间,坐东朝西,前面是寨子里的主路,后面隔一块空地,就是雨季放牛的道路,位置很好。

开始重新建房,已进入四月,正是寨子里犁田插秧最忙的时候,但寨子里还是安排了七八个有经验的”宰笼”,帮助知青建新房。领头的敢相,是一位上门女婿,比知青大不了几岁,面孔俊秀,身材匀称,脑筋灵活,喜欢接受新鲜事物,胆大心细,农村里的活计,没有他不会干的,算是南兰寨合作社重要的核心骨干。

结合原来在寨头房子布局不理想的状态,赵晓宁、夏鼎民和敢相商量, 拟将男女住房分开,建成两间,敢相很快理解,就把拟新建的住房分开建,总体呈凹字形。女知青的住房坐北朝南,西侧靠路,南对厨房,男知青的住房坐东朝西,东侧予留菜地,菜地外靠山林,住房与厨房间留一约60平方米的空地,空地外跟寨子的的主路用竹篱笆隔离。

南兰知青进入南兰寨后,见过竹楼,住过竹房,看着竹房挺简单,但怎么建造却一头雾水,参与建竹房,也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不懂就跟着敢相他们干。敢向很有经验,地面稍加平整后,遂安排几个人结合知青的要求,对两间住房、一间厨房确定位置大小后开挖柱坑,安排二人到后山割宽叶茅草, 编制草排盖屋顶用。另有几人到寨子周边和竹林里选取砍伐不同用途的竹子,我们几个知青就跟着做一些砍、伐、清理搬运的杂活。

经过十来天的施工,新房子就大体完工了,在施工过程中,敢相又听取知青的意见,每间大房,都隔成三间,所有竹床,都做成独立的单人床,离地50公分,够宽够长,除睡觉外,床头床侧,可以放置自己的衣物杂品,绰绰有余。耽误了十来天的农忙,知青可以搬家了。敢向和其他傣族“宰笼”赶快去忙犁田、耕田的农活了。留下一些挖排水沟,前后院加篱笆围栏等收尾事情,就由知青一边挣工分,一边抽时间来完善。

喜欢锻炼的赵晓宁、严则立利用收工回来的时闲,砍来适用的竹子,做了一架单杠和一架双杠,方便活动锻炼。

进入旱季后,时尚的赵晓宁经常利用午休时间,在双杠上缠上背包带,被子一铺,就在上面翻转着身体,享受阳光浴,把一身白肉晒成桃花色。平常大家就根据自己会的动作,玩玩单双杠,严则立喜欢杠上运动,常脱光上衣,露出小巧的倒三角,常常引得几个小卜冒也来凑热闹。

敢相身体好,但杠上运动的动作不熟悉,就和知青掰手腕,拧竹杠,只有夏鼎民、赵晓宁时常和他难分胜负。敢相脱开上衣,也是一个键包突起的倒立三角体,严则立就和他比肌肉,毕竟身体小巧,猎豹还是比不过狮子雄壮。碰上有肉吃的日子,张正昌一定要在饭前多做几个引体向上,双杠上做几个摆浪,称之为:等下才能多吃一点,多吸收一些。

跟着敢向一帮傣族“宰笼”在南兰寨建了一次竹房,看到各种竹子的不同用途,不用一颗铁钉,固定只用篾子,用民族传统的独特施工方式,就快速建成一座座适用牢固的竹房,虽然简单,却增长了不少见识。

过了秋分节令,我们付出辛劳的稻田里,开始一片金黄,低垂的谷穗散发着一阵阵的清香。寨子里的一些碧朗,纷纷开始清理家中的谷囤,准备装即将分配的新谷子。

下乡的第一年,知青用政府发放的安置费去章凤粮站买粮食,因此盖建新房时就没考虑到要盖建一个粮食储藏室,一个人的口粮几百斤好放,十几个人几千斤怎么放?

无巧不成书,一天清早,我们知青新房子对面的一户傣族迁往缅甸,投奔亲友去了,留下了空空的住房。

上午收工回来,只见老社长蹬着一双翻毛皮鞋,踢踏踢踏地走进知青小院,他用傣话汉话混杂着说明了意思:原来准备为知青编制装新谷子的大谷囤,现在碰巧对面的那家人走了,里面有二个大谷囤,就给你们用。那间一层的竹草房,也给你们用。

弄明白老社长的意思后,我们欣喜若狂,马上就由老社长带着过去看。房子里面很干净,只是所有用具都没有了。在屋子一角,竖立着两个一人多高的大谷囤,用宽厚的竹条编成,每个谷囤大概能装两千斤谷子,这一下,帮助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老社长以他的真诚关切,又切实地帮助知青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随后,我和鼎民搬过去住,大谷囤有了,南兰知青的住房也更宽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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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兰寨知青全家福

南兰寨知青,当年能留下几张弥足珍贵的历史有形记忆,还得感谢昆明第十三中学张帆老师,没有他的到来,就没有南兰寨知青“全家福”的历史性照片。让南兰寨知青为他在天之灵,诚挚的献上一份祝福,说一声谢谢。

1989年,离开章凤18年后,出差到章凤。车过南京里,一种回家的感觉就分外强烈,离南兰寨越近,要回家的心情就更加迫切。进到寨子里,熟悉的环境,不熟悉的小卜冒小卜少,久违的寨味,依然挺拔俊秀的凤尾竹,大榕树……

知道老社长过世了,心中不免难过。当即请老社长的儿子带我到老社长墓前,摆上酒水、烟糖,拜祭当年无微不至关心我们知青的老社长。当晚,受到最高礼遇,醉卧南兰寨。

第二天,专门去看了20年前参与施工的南兰知青房,依然在,除单双杠被拆除外,一切依旧,走近房子,竹篱笆墙上没有一个虫眼,抹去表面积尘,露出的竹面,金黄灿灿,仿佛还在等待离去的主人归来。

岁月的流逝斑驳,并没有侵蚀得了边寨竹房的筋骨,只是,当年懵懂的知青却已身不由己,且逐渐老去,再也回不到曾经养育过我们的南兰寨和那些难忘的岁月中了。

再见了,生命旅程中永远忘却不了的南兰寨!令我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

(知青情缘荐稿,编辑:刘乐亮老师)

作者:李锦鹏(高中六八届2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