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知青王长生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他曾在吉林延边插队落户生活了七年多,后来因为身体原因病退回到了上海。在延边插队落户的第一个春节,王长生醉酒睡在了房东家的炕头上,因此和房东家结下了不解之缘,差一点就成了房东家的女婿,后来却做了房东家的干儿子。

事情的详细经过,要从王长生来到延边插队落户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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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3月份,在那个春雨霏霏的上午,王长生和他的一帮初中同学,一起坐上了上海驶往大连的轮船。那天天气昏暗,气温也比往常低了一些,军工路码头上人头攒动,王长生冲着码头上的父母和送行的亲友挥挥手,就急忙走进了船舱,他不愿意看到父母和送行的亲人们抹眼泪的场景。

轮船到达大连后,王长生他们在大连做了短暂的停留,又换乘火车,来到了吉林延边的朝阳川车站,王长生他们插队落户的地方,就在离朝阳川不远的一个朝鲜族村落。

那天到达朝阳川车站后,数百名上海知青聚集在电影院听从分派,王长生他们先乘坐汽车,然后又换乘牛车,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叫朝阳大队的朝鲜族村庄,王长生他们十六名上海知青被分派在朝阳十一队插队落户,临时分散开借住在老乡家里。

王长生,刘宝山、陈建沪和张明诚四名男知青借住在崔龙吉家,住在了崔龙吉家那一间半东厢房里。那一间半东厢房是土坯房子,房盖上是厚厚的稻草,防水也保温。房间里有一铺朝鲜族火炕,火炕炕面略高于地面,灶坑低于炕面七八十公分,烧火做饭要跳到灶坑里去,那真是名副其实的灶坑。

崔龙吉是十一队的队长,四十多岁的年纪,他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叫崔金姬,当年十九岁。二女儿叫崔银姬,当年十六岁。三女儿叫崔玉姬,当年十四岁。崔龙吉家的这三个女儿都很漂亮,号称朝阳大队的三朵金花。

延边的三月还很寒冷,满山遍野都是未融化的残雪,河道里还是厚厚的冰冻,夜间气温要达到零下十几度,上海来的知青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天气。从上海到延边,知青们都说就像经历了一个春天和一个冬季的交替,上海的寒冬,也没有延边的三月天气寒冷。

上海知青到崔队长家来借住,崔队长的媳妇和三个姑娘都很高兴,知青们居住的那一间半房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火炕烧得热热乎乎,看看温馨的住所,再看看崔队长一家人的热情,知青们心里很温暖,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温暖。

第一顿晚饭是崔队长的媳妇和大女儿崔金姬为知青们做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小干鱼炒干辣椒丝,朝鲜族泡菜,还有热气腾腾的朝鲜族酱汤。知青们虽然不习惯朝鲜族酱汤的那种味道,但大家都吃了两碗大米饭,都喝了一大碗酱汤,他们都吃得很饱。

第二天知青们刚起床,崔队长的媳妇就抱着劈柴来给知青们烧炕做饭了。崔队长的媳妇汉语虽然不流利,知青们基本能明白她的意思。经过多次请教,知青们才知道该怎样称呼崔队长的媳妇,崔队长的媳妇让知青们称呼她妈大迈(大妈大婶的意思)。

在崔妈大迈的指导帮助下,知青们很快就学会烧火,学会了蒸窝头,学会了熬酱汤。知青们虽然能做饭了,可崔队长的媳妇和大女儿还是经常帮着知青们烧火做饭,崔妈大迈也经常给知青们送泡菜,他们家菜窖里秋后储存的白菜和萝卜,基本上都给知青们吃了。

一晃就到了四月下旬,天气逐渐转暖,野外的残雪不见了踪影,河道里的冰冻也融化消失了,清澈碧绿的河水又潺潺流淌起来了。崔队长带领知青们打了几天烧柴,就开始下地干农活了。

知青们第一天下地干农活是去村东那片玉米茬地里撒牛粪,准备春耕。头年入冬前运送到地里的牛粪还一堆一堆堆积在地里,春耕前首先要把这些土杂肥均匀地撒在地里。

堆积在地里的土杂肥经过了一个冬季的风吹日晒和雨雪冰冻,已经变得很瓷实甚至结成了硬块,用铁锨很难铲开,崔队长就带领几名男知青和年轻社员们用尖镐将堆积的土杂肥刨开,再打碎硬块,老社员们紧随其后,用铁锨铲起土杂肥均匀地撒在地里,等待着耕牛来耕地。

第一天下地干农活,王长生他们四名男知青的手上都磨起了水泡,两个肩膀也累得酸痛,下午收工回到家,他们四人齐刷刷地倒在炕上,谁都不想吃饭了。幸亏那天崔妈大迈提前就为他们做好了晚饭,烧热了炕,不然的话,他们就得饿肚子睡凉炕了。

吃过晚饭,崔妈大迈帮着刷洗完锅碗,又把他们四人沾满泥土的鞋子都弄得干干净净,摆放好,还嘱咐他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下地干活呢。

看崔妈大迈像妈妈一样关心照顾他们,王长生他们心里既温暖又感动,张明诚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经过了一个春耕春播和一个秋收的劳动锻炼,王长生他们手上都磨起了厚厚的茧子,也基本上学会了干各种农活,虽然脸黑了,可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强壮了,也有力气了。他们最大的收就是跟着崔队长一家学会了朝鲜语,他们说朝鲜语虽然有一些生涩和不流畅,但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他们都能听懂。

经过大半年的朝夕相处,王长生他们和崔队长一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崔队长对待四名上海知青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和别人聊天,他总是很满足地说:“我为了要儿子,接连生了三个女儿。还是老天爷眷顾我,一下子给我送来了四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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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入冬前,队里为知青们盖了几间房子,就在知青们准备搬新家的时候,崔队长突然发现,房子东南角的地基严重下沉,墙体出现了多处裂缝,新建的房子竟然成了危房。没办法,知青们只好继续借住在老乡家里。

除夕那天,崔妈大迈按照传统习俗,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太阳刚落山的,崔队长就把四名上海知青叫到了他们居住的正房里,他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是大年三十,是除夕,过年了,咱们要好好喝一杯,高高兴兴过大年。”

年夜饭很丰盛,有鸡有肉也有鱼,还有崔妈大迈亲手腌的泡菜。鱼是崔队长凿开厚厚的冰层在大河里捞上来的,肉是王长生他们买来的,崔队长杀了他家一只大公鸡,炖了两大碗鸡肉,还有兔子肉(野兔)。

这么丰盛的年夜饭一定是少不了酒的,两瓶高度白酒是王长生专门跑到公社供销社买来的,还有崔妈大迈自己酿制的米酒。之前知青们都没喝过酒,那天崔队长下命令说:”男人就得会喝酒,我不喜欢不会喝酒的男子。”

王长生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崔队长让他喝酒,他端起碗来就是一大口,就像喝水一样。两瓶白酒见底后,王长生又喝了一碗酸甜的米酒。和三个女儿坐在里屋(朝鲜族火炕是地炕,炕中间设置一道拉门,形成两个独立空间)炕桌上吃饭的妈大迈看王长生喝了不少酒,就回过头说:“长生,多吃菜,酒喝多了伤身体。”

大家刚吃完饭,坐在炕头上的王长生竟然呼呼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看王长生打起了呼噜,坐在王长生身边的陈建沪想叫醒王长生,让他回到厢房里去睡觉。崔队长赶忙阻止陈建沪:“小陈,别叫他了,让长生在这睡吧。”

看王长生确实喝多了,叫也叫不醒,陈建沪他们三人谢过崔队长和妈大迈,就回厢房里睡觉去了。崔队长原本想和他们再唠一会,可他仨也都喝了不少酒,也都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欲睡了。

第二天太快阳冒红的时候,王长生猛然坐了起来,看自己穿着内衣内裤躺在崔队长家的炕头上,再看看和衣躺在自己身边的崔队长,他一下子傻了眼,为什么会这样,他还真想不起来是咋回事了。就在王长生觉得蹊跷和尴尬时,崔银姬端着一碗水从外屋(厨房)进来,和声细语地对王长生地说:“偶吧,你醒啦,快喝点水……”

王长生喝了几口温水,把碗还给崔银姬,说了一声谢谢,急忙穿上衣服,像逃跑一样跑回了他们居住的厢房里。当时妈大迈和崔金姬正在外屋烧火做饭,他竟然忘了跟她们打招呼。

因为那次醉酒睡在了崔队长家的炕头上,刘宝山他们奚落了王长生好几天,王长生也为此尴尬自责了好几天。

正月初六那天吃过早饭,王长生正在院子里扫院子,崔队长从正房里出来,笑着对王长生说:“长生,走,跟我去大河凿冰捞鱼去。”那天,王长生为除夕夜醉酒的事情向崔队长道歉,崔队长却笑着说:“这有啥,我一直拿你当我的儿子呢,我还打算让你做我家的女婿呢。”

听着崔队长的话像是在开玩笑,王长生心里可不轻松了。因为陈建沪他们早就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说崔队长特别喜欢王长生,肯定是想让王长生做他家的上门女婿。张明诚还说王长生真有艳福,崔队长家的女儿都那么漂亮,娶哪个做老婆都不吃亏。

1970年夏天,队里在其他地方重新为知青们盖了新房(之前盖房子的地方发现了抗战时期遗留下来的炮弹,地基严重下沉有可能就跟那些炮弹有关联),知青们都搬到新房居住了,也就不在崔队长家借住了。知青们搬走后,崔妈大迈和金姬姐姐经常到知青集体户给王长生他们送好吃的,送咸菜,还告诉他们不忙的时候去串门。

就这样,四名上海男知青和崔队长一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四名男知青都改口叫崔队长阿爸吉(爸爸),叫崔队长的媳妇阿玛尼(妈妈)。崔队长的大女儿出嫁时,王长生他们都为这个朝鲜族姐姐送了一份厚礼。

1974年秋天,朝阳大队得到了两个开山屯化纤厂的招工名额,崔队长为十一队争取到了一个招工名额,他问王长生想不想去当工人,王长生说他是集体户户长,还是留下来吧。结果,他把那个名额让给了刘宝山。

那年年末,有人给崔银姬介绍对象,崔队长当面问王长生:“长生,你喜欢银姬吗?你能做我家的女婿吗?”王长生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王长生有些不痛快,崔队长就笑着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事勉强不得,既然你不愿意做我家的女婿,那还是做我的儿子吧。”

第二年秋天,崔银姬嫁到了朝阳十队,嫁给了一名朝鲜族小学民办老师。也是那年秋天,王长生被招工到三峰采石场当了工人,离开了朝阳大队。崔队长原本不想让王长生去采石场,王长生不知犯了什么牛脾气,他非要去。

在采石场工作了两个月,王长生到采石场清点石料时,被一块滚石砸伤了左腿,导致小腿骨折。在医院住院治疗了几天,崔龙吉队长就用架子车把王长生拉到他家养伤去了,王长生又住进了当年他们住过的东厢房里。

养伤期间,崔队长一家特别关照王长生,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留给王长生吃,崔玉姬天天偶吧长偶吧短地叫他,就连洗脸水她都给王长生端到屋里去。看着比崔银姬还要漂亮的崔玉姬,王长生心里乱了方寸,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崔玉姬。

到了1976年初夏,王长生走路还有点不自然,走路多了脚脖子就红肿。他拿着医院开的诊断书去了县知青办,县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当即就为他办理了病退手续,让他回上海去再进一步检查治疗。

离开朝阳大队那天,崔玉姬哭了,崔玉姬的妈妈哭了,崔队长的眼睛也湿润了。在朝阳十一队插队落户生活了六七年,王长生第一次看到崔队长流泪。在王长生心中,崔队长是一位钢铁硬汉,他应该是没有眼泪的。

那天把王长生送到院门外,崔玉姬就哭着跑回了家。看着一个劲抹眼泪的阿玛尼,王长生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哽咽着说道:“阿玛尼、阿爸吉,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王长生话音刚落,崔队长和他媳妇几乎是同时扑向了王长生,他们搂住王长生,三个人哭成了一团。崔龙吉是社员群众眼中的一个硬汉子,他竟然在乡亲们面前哭出了声,在场的人们都流泪了。

带着对第二故乡的留恋,带着对亲人的不舍,带着愧疚和不安,王长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朝阳大队,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大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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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上海待业半年,王长生被安置在公交车队做了一名售货员,1978年夏天考上了上海机械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内燃机厂工作。

1999年春天,王长生和陈建沪一起回到了他们插队落户的第二故乡看望了乡亲们,看望了他们的阿爸吉和阿玛尼,还有他们的金姬姐姐和两个妹妹。那年夏天,崔玉姬的姑娘考上了上海大学,崔玉姬夫妻俩去上海送女儿上学时,王长生他们四人轮番做东,热情款待了崔玉姬夫妻俩,带他们去游览了外滩和城隍庙,还给他们买了好多上海特产。崔玉姬的女儿在上海读书期间,王长生给了她很多关照和资助,他说自己是当舅舅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2011年春天和初冬,崔龙吉老两口相继去世了,王长生一年两次赶到延边,为他的阿爸吉和阿玛尼送行。王长生说,阿爸吉和阿玛尼就如他的亲生父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现在,崔玉姬两口子都生活在上海,王长生他们经常见面。崔金姬一家生活在延吉,他们也经常联系。只是崔银姬定居在了韩国,他们好几年都见不上一次面。

讲述完自己的插队往事,王长生动情地说,他长到了七十岁,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和崔队长一家是最亲近的。特别是他在三峰采石场受伤后,阿玛尼和玉姬妹妹对他的关心和照顾,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种情谊,真的是超过了血脉亲情。王长生还说,像父亲一样呵护自己关心自己的阿爸吉,也会留在他的记忆里,直到永远。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