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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阳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几个月大的孩子,哭声细嫩而持久,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张阳挣扎着坐起来,抱起孩子,习惯地叫李偲的名字,只是名字叫出口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李偲应该是还没回来。果然,回应他的除了孩子的哭声,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他努力深呼吸两下,笨拙地解开孩子的纸尿裤,躺在一片濡湿中的孩子,娇嫩的皮肤沁得绯红。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换好了新的纸尿裤,孩子却依旧闭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张阳抱着孩子抖了半天,到底还是哄不住,见缝插针冲的奶粉,孩子喝了两口,又给哭得呛了一身,折腾得张阳又是一阵忙乱。

他抱着孩子上下抖着,在屋里来回转悠了几圈,没有任何效果,孩子小脸通红,声音渐渐哑了下去,听得张阳也跟着喉头干涩。

正在头疼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张阳如同遇上大赦一般,冲过去开了门——他想应该是李偲忘了带钥匙。

门外站着的老太太,对上他呆愣的目光,伸手要接他手里的孩子,口气里带了不见外的责备:“偲偲不在家?我说怎么让孩子哭这么久?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不让人省心,给我吧。”

张阳脸上挂不住,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了嘴,顺从地递过孩子。他想了起来,眼前的老太太,应该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平时没怎么留意过,这会儿想起来,之前应该遇着过几次。

老太太接过孩子,熟练地抱着轻拍几下,张阳不太服气地发现,明明是差不多的动作,孩子的哭声却低了下来。老太太一边抱着孩子安抚,一边指挥着张阳重新冲了奶粉。

孩子喝了奶粉,很快安静下来,没过多大会儿,就在老太太的怀里睡了过去。

屋里总算清静了一会儿,不过也只是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孩子总有些睡不稳,明明在怀里睡得很好,一放到床上,就立刻大哭着醒过来。

张阳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接过孩子,只是孩子好像认准了人,他试着抱过来两次,都因为孩子的大哭而没有成功。

老太太惦记着家里炖着的鸡汤,渐渐地有些坐立不安:“这偲偲怎么还没回来?要不你们爷儿俩先去我家?”

张阳心里拒绝这个提议:“孩子给我吧,您回去忙您的,真是麻烦您了。”说着伸手要去接孩子。

孩子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小嘴一撇,有了要哭的意思。

老太太不满意地剜他一眼,语气里有些责备:“这是干嘛?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过来,要不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她在这儿的时候,我们老姐儿俩的交情。”

张阳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自然也没敢当着她的面打电话。如果李偲,肯定不会同意这么做。可他这几天经历了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累,今天从醒来到现在,李偲还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身边这个哭闹的小团子,早已让他精疲力尽,所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带着一丝说不出口的报复快感,说自己换件衣服就来,让老太太把孩子抱了过去。

2

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张阳忍着心头的燥热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再开一罐,这次灌下半罐,端着剩下的半罐,慢吞吞地往客厅的方向走,还没走到沙发的位置,就听见了敲门声。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倒回来几步退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防盗门。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李偲,也不是对门那位老太太,身材高大结实,如果不是一头长发,差点分不出是男是女。张阳的脑子被酒精刺激着,一时有些混沌,刚想起问对方找谁。

大块头女人却攥着手里的东西,径直朝张阳杵了过来。

张阳没来得及反应,就浑身一阵痛麻,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下去,意识开始有些昏沉。

一杯冰水泼在脸上,张阳一个激灵,挣扎着睁开了自己眼睛。

“醒了?”一个声音问他。

张阳张阳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适应眼前的情况。他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手脚被捆得结实,捆扎带勒得他的皮肤生疼。

眼前的大块头女人,手里攥着什么,尽管戴了口罩,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张阳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女人身上的线条,都绷得紧紧的。

他飞快回忆着之前的情形,努力压着心头的悸动,来回挣扎了两下,便识趣地选择了放弃,喉结动了两下,哑着嗓子问女人:“你想要什么?”

通向阳台的窗帘拉着,大块头女人的脸隐在口罩后面,隔着口罩的声音有些失真:“你老婆呢?去哪儿了?”

声音细润却带着冰冷,张阳听得一颤,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我不知道。”

一只脚踢到张阳的腹部,正中关键部位:“去哪儿了?”

张阳疼得猛吸口气,眼圈也跟着泛红:“我真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李偲去了哪里。吵架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口不择言,说出口的话,都像是磨亮的刀刃,扎得人生疼。他也是气急了,一个巴掌甩在她的脸上,尽管那个巴掌,是积压了许久怨气的爆发,打在李偲的脸上时,他还是后悔了,恨不得那一个巴掌,是甩在自己脸上。

李偲也被那个巴掌打懵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慢慢涌出来,很快蓄满了眼眶。她抬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随即转身往外走,拉开防盗门就往外走。

张阳抱着孩子去拉她,被她一把甩开,险些没有站稳,连带着怀里的孩子,也险些被磕碰到。他的火气也随即上来,心底的那点愧疚,也很快消失了个干净。

“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孩子的哭声,伴着他的怒吼声,都被那声用力的摔门声,统统给堵了回去。

李偲没有回头,决绝地带上了门。

张阳那时正在气头上,心里自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这会儿被问起来,他才突然萌生出一股不安,身体也跟着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把匕首抵上他的喉结:“钱在哪里?”

张阳感受着匕首的凉意,吞咽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放轻:“钱都在手机里,都给你,只要放过我就行。”

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大块头女人按着他开了锁屏,按着他说的密码,顺利转走了手机里的钱。

张阳盯着大块头女人的手,粗粗壮壮的女人,一双手倒是保养得不错,指甲上好看的美甲,闪得他的心一颤一颤的。女人掏了自己的手机,应该是确认了收款的信息。见她重新把手机放回衣兜,张阳悄悄地舒了口气——希望她只是求财。

大块头女人重新翻着张阳的手机:“还有呢?”

3

张阳被她问得一愣:“没……没有了。”

大块头女人抬起脚,踢在他腰腹的位置:“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张阳疼得只抽气,刚要叫疼,瞥见孩子的奶瓶,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大块头女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奶瓶,对着奶瓶冷哼了两声,哼得张阳的心也跟着颤了两下。

张阳挣扎着想要起身,声音里带了不自觉的轻颤:“还有钱,我给你。你拿了钱就走吧,我不报警。”

大块头女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眼里的怀疑显而易见:“说。”

张阳倚靠着电视柜半坐着,闭了闭眼睛:“工资卡里的钱还了房贷,还有一些,不过不多,都给你。家里就剩这么多钱了,都给你。”

说着,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他和李偲,都是普通家里出来的孩子,没有多少的家底可以仰仗。两边家庭拼着老命,给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勉强凑够一份首付,已经是尽了极限。有了孩子之后,李偲辞了工作,专心在家照顾孩子,整个家里的开销,就全靠他一个人的工资支撑着,如今,就连这最后的一点,怕是也要被人拿去了。

张阳倚靠在电视柜边上,手腕压在身后的电视柜的棱边上,却没有多少痛感。

大块头女人冷笑两声,手中的利刃抵上了张阳的喉咙:“还有一百万呢,一百万在哪儿?”

张阳眼下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两下:“什么……什么一百万?”

“一百万拿出来,不然谁都别想活。”张阳脖子一疼,像是被蛰了一下,疼意很快蔓延开。

一百万,她知道一百万的事?

张阳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4

一百万是扎在张阳和李偲心里的刺,每一天每一刻,都扎得他们疼得厉害。

有了孩子之后,张阳心疼李偲和孩子,从老家接来了母亲,陪着她一起照顾孩子,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之前看着和和气气的婆媳俩,这回却成了对头。母亲信奉经验带娃,李偲则坚持科学育儿,为着孩子的事,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家里没有一天风平浪静。

张阳每天拖着疲惫的脚步进家,还要面对家里的鸡飞狗跳,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孩子的母亲,站哪一边,无疑都会伤害到另一边。

面对李偲的最后通牒,张阳最终选择了向妻子妥协,送走了母亲,回到家里,他总算又有了喘气的空间。

谁知,后来就出了一百万的事。

张阳不自觉地抿紧了唇,努力不去想伤口的疼,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差点问出“你怎么知道一百万”,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没有一百万。”

大块头女人盯着他看了两秒,没有说话,扯过一团东西,塞住了张阳的嘴。

张阳努力想要避开,眼前蓦地一黑,瞬间没了挣扎的力气——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他应该是有些低血糖,就这样被一个女人给压制住了。

大块头女人喘着粗气起身,拿刀重新抵住了张阳:“说,一百万在哪儿?”

张阳连眨了几下眼睛,想要甩掉眼前的黑团,对着女人的方向摇了摇头,所有的解释和求饶,发出来就成了一团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大块头女人的表情隐在口罩后面,只是从她的呼吸声,张阳也能感觉的出来她的火气。许是对张阳的答复不满意,张阳眼见她举着匕首的手臂抬高,又朝他落了下来。

张阳拼命地挣扎着、躲避着,身体撞着身后的电视柜,发出一阵砰砰的声音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刺痛的感觉顿时让他清醒了许多,很快又转化成了清晰的恐惧。叫疼的声音被布团堵住,化作一团低低的呜咽声。

“一百万。”

张阳的后脑勺刚才撞到了电视柜,脑子嗡嗡地疼,对着眼前斑驳的血迹,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其他的感觉也跟着迟钝起来,就像那天他回到家一样,对着床单上斑驳的血迹,所有的感官瞬间都迟钝起来,仿佛被抽走了一缕魂魄一般。

正在犹豫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惊得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眼前的大块头女人死死地按住了:“别动,再动杀了你。”

5

敲门声响过,对门老太太的声音隔着防盗门传过来:“小张,在家吗?”

张阳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儿的声音。大块头女人也岿然不动,让自己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像。

屋里一片安静,安静得足以听清冰箱工作的声音。

对门老太太又敲了两遍,问张阳在不在家里。

隔着一条防盗门,张阳似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一滴豆大的汗珠滑落,顺着太阳穴滑进了他的眼睛,蛰得眼睛又疼又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对门老太太嘟哝着什么,隔着门听得不太真切,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远,屋里的两个人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匕首重新抵住了他:“一百万拿出来,不然我死了,你们也活不成。”

张阳回过神,重新对眼前的大块头女人摇摇头,眼睛无辜而至诚——他是惜命的人,若在平时,别说要他拿出一百万,就是要他交出全部的家当,他也不会摇头反对。可是那一百万不行,只要想到那一百万的来历,他就有种窒息的疼痛感,要他交出那一百万,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大块头女人在他身上补了几个洞,见他没有松口的意思,终于没了耐心,起身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弯腰在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扒拉着什么。转过身的时候,张阳见他手里多了一只黑色的垃圾袋,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张阳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躲开大块头女人手里的垃圾袋,这一刻他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之前的坚持,后悔所有的懒怠、轻慢、视而不见。眼泪像水流一般涌出来,粘在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他的脑子里飞快地回顾着以前的片段,似乎是在努力为自己做一回总结。

6

张阳疯狂地挪动着身体,想要躲开突如其来的死亡,只是手脚都被捆得结实,加上刚才的折磨,大块头女人女人力气又大得惊人,即便他努力反抗,到底还是没有躲过那只塑料袋。

挣扎的时候,张阳拼命地大口呼吸——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最后的呼吸。

黑色的塑料袋在脖子处扎好,完美地隔绝了光线和空气,仿佛一脚踏进了黑暗的深渊。

张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脑袋磕在身下的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至于嗓子里的呜咽声,隔着布团和塑料袋,反倒听得不怎么真切。

大块头女人的膝盖压在张阳的身上,压得没有动弹的空间:“再闹,现在就死。”

说着扯了扯塑料袋,在鼻子的位置,扯开了一个小口。

张阳大口地呼吸着得来不易的空气,他从来没有想到,能够自由地呼吸,原来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努力呼吸几下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身体蜷缩成一团,嗓子里的呜咽声越来越明显。

回想着刚才的恐怖,他的心口蓦地疼起来,这股疼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不得不将自己蜷成一团,以缓解这股锥心的疼。

伴随着不太真切的翻找声,脚步声远远近近,起先在客厅,后来就远了些,应该是去了卧室。

张阳挣扎着坐起来,双手在身后胡乱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件趁手的工具——李偲和孩子随时都可能回来,他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死。

隔着防盗门和塑料袋,他似乎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他想他准是又幻听了。

7

大块头女人出来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带着几分急促,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没有得到满意的收获。她径直走到张阳跟前,抬手扯掉了张阳头上套着的垃圾袋,又扯掉了嘴里一直塞着的布团。也就是这个时候,张阳才看清楚,那块布团原来是孩子的小衣服。

张阳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被汗水泪水糊了一层脸,被塑料袋磨得生疼,嘴也被撑得又麻又疼。

大块头女人的出气声有些粗重:“一百万在哪儿?不拿出来,你们一家子都别想活。”

张阳盯着眼前的这张脸,始终隐藏在口罩后面,看不清楚真实的模样。他努力活动了几下下巴:“我们家没有一百万。”

大块头女人火气上来,挥着手里的匕首又要刺过来。

张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我们家哪有一百万?你从哪儿听说我们家有一百万?”

大块头女人气得笑出了声:“我自己的一百万,我怎么会不知道?反正我今天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不把那一百万交出来,谁也别想活。”

张阳听得一呆,突然想到了她的身份,声音顿时带了几分怒火:“你是那个护理师。”

大块头女人似乎愣了一秒:“你看出来了?”

张阳不自觉绷紧了下巴:“你还敢来我家?你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你家?”

“你害死了我孩子,你还敢来?”

“是你们害死的,那么多孩子都没事,就你家孩子有事,不是你们害的还能是谁?你心里就没这么想过吗?”

“明明是两个孩子,你老婆偏说是一个孩子,我为了你们家,付出了多少,现在却还来倒打一耙,你们还是人吗?”

张阳额头暴起青筋,这个女人纯粹胡说八道,他的李偲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这几天,他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不是李偲的责任,尽管他知道无法说服自己。可当别人也这么认为时,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是李偲的责任?

8

母亲走后,李偲经人介绍,报了一家婴儿护理培训班,说可以帮她从小培养孩子的作息习惯,费用不菲。

张阳问过会不会有问题,李偲说,人家是有认证的正规机构,全程跟踪,一对一培养,怎么可能有问题?

张阳按照李偲的意思,把摄像头安装到合适的位置,看着李偲的一脸认真,没问题就没问题吧,他想。

可偏偏就出了问题。

他正上着班的时候,接到李偲的电话,听着那边撕心裂肺的哭声,大热的天里,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容易问个大概,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小小的身体,已经盖上了一层白布。他迈着迟钝的腿走过去,居然连解开那层白布的勇气也没有。

医生说,孩子是死于窒息。

妻子报婴儿培训班,让孩子趴着睡,没几天我接到医院电话

张阳迟钝地回忆起,李偲好像确实是让孩子趴着睡。张阳问起时,李偲说起孩子趴睡的好处头头是道,保护孩子的身体,锻炼孩子的肢体协调力。张阳当时还跟着感慨科学,却没有想到,科学到自己家里,竟是这样的结果。

出事后,护理机构飞快地赔付他们一百万,然后彻底消失。张阳咨询过律师,这样的护理机构,注册地址和负责人都在海外,恐怕很难有相应的处罚。

张阳努力撑着处理完一切,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看到孩子躺过的床单上,细碎的血迹斑斑点点密密麻麻,他终于还是崩溃了。

窒息。

窒息!

想到这个词,张阳心口就疼得厉害,他挣扎着起身,扑向眼前的大块头女人:“我要杀了你!”

大块头女人也不甘示弱:“我杀了你!”

两个人撕扯在一起,一时谁也不能占得上风。

等到警察冲进来时,两个人俱是一脸的血,大块头女人被控制住的时候,嘴里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她要杀了张阳,看见警察身后的李偲,情绪越发激动:“就是你这个女人害了我,我要杀了你!”

事后张阳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孩子的事故一发生,护理机构就一边飞快地赔付一百万,一边又更加飞快地强迫着护理师签下了一份索赔协议。

一身狼狈的张阳,抱着一身狼狈的李偲,看着眼前这个同样一身狼狈的女人,一时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抱着妻子,听着旁边的老太太,一边抱着他们的孩子,一边絮絮叨叨地问着警察什么。他们好像在说,李偲因为轻生被他们救下。他们说不放心,这才送她回来。

张阳听得心里疼极了,他顾不上身上的疼,抱紧怀里的妻子,低声说着对不起。他的头埋在妻子颈窝的时候,听见妻子低低的哭泣声,还有那声低低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