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在近代学术史上泰斗般的地位，越来越得到人们的认可；他那些温雅绮丽、怊怅切情的小词，可以与历来的婉约名篇相媲美，这首《蝶恋花》便是一例。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美好的东西总在流逝，花会枯萎，人的容貌也会变得衰老。
公元1905年的春天，长期奔走在外的王国维回到家乡海宁。夫人莫氏原本就体弱多病，久别重逢，只见她容颜渐衰，不禁万分感伤，提笔写下这一首词，不料最后两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竟广为流传。
《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王国维 〔近现代〕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译文：
我早已历尽天涯离别的痛苦，想不到重回故地时，故人已如花般凋零。忆当时与她花下别离，相对无言，只有离愁别绪噎胸间，现在只剩绿窗青天如故，却已非当时风景了。想在这萤萤孤灯下细诉相思，细诉别后的相思。可是，一点点新的欢愉，又勾起了无穷的旧恨。在人世间最留不住的，是那在镜中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离树飘零的落花。
“阅尽天涯离别苦”，说离别是痛苦的。照常理来说，离别既然痛苦，重逢、聚首当然欢乐、愉快。
“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写花，同时也是写人，是以花的零落，暗示闺中人的憔悴。
离别诚然是痛苦的，在词人眼里，连相逢也是苦楚的，时间无情，带走了妻子的容颜，那一分重逢之欢在此刻难抵十分久别之苦。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人花相看无语，归来人与闺中人久别乍见亦无一语。“绿窗”指闺中人，也指花。春与天俱莫，春天即将结束，天色忽而已晚，象征着妻子和自己的青春年华也在悄然流逝。
大自然的“花”与人间的“花”一样，在这暮春时节，她们都开始走向“零落”。其实这里是在暗喻他们零落的青春。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天涯飘泊归来的词人，与妻子灯下互诉相思之情，瞬间闪现了一缕欢乐，但这一缕新的欢乐却引来了千千缕的旧恨。
纵使无穷的“旧恨”在此刻都烟消云散，都化作了“新欢”，但令人十分无可奈何的是，青春已经逝去，朱颜已经暗淡，正如窗外的一树花影，正在悄悄地凋零。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在词人看来，无论是岁月的自然流逝，还是人世的荣枯变化，都深深地烙着痛苦的印记。人间最叫人无法挽留的，就是那镜里逐渐衰老的美丽红颜，和树上花朵的纷纷凋谢飘落。
词人以此结束全篇，感叹青春无可挽留，岁月已在匆忙中悄悄溜走了。这两句诗的寓意深刻，颇堪玩味。
这首词词人一改前人写重逢之喜，而抒重逢之苦，富有浓厚的悲剧色彩。作者以花暗喻妻子，通过写忍受离别的煎熬后回家看到的境况，表达了作者心中愧、悔、爱、怜齐集的复杂心情，抒写了作者对光阴易逝的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