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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回忆,那些日子里你总说起的女孩,是否送了你她的发带,你说每当你回头看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在你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随着电视里老狼的歌声响起,王志伟再也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怎么了这是?”妻子陈雪端着一盘提子走过来,她看出王志伟从同学聚会上回来以后就不对劲。
“唉!廖勇调我们单位了。”王志伟赶紧抹了一把眼泪说。
对于廖勇,陈雪是有过接触的。和王志伟谈恋爱的时候,廖勇从几百公里外的山沟里来过省城,专门对王志伟的婚恋发表过看法。
陈雪记得廖勇对自己的评价:“志伟呀!你可能配不上人家?”
这话一出让王志伟瞬间翻脸,男人嘛!最怕别人说不行。两个人的关系,后来走向平淡。陈雪回忆了一下,好像她和王志伟结婚的时候,廖勇是借故没来,只是托人随了礼金。
三十岁以后王志伟有些懈怠了,提职遥遥无期,家里一地鸡毛。上有老下有小,开始混日子。
“你到底怎么了?”陈雪追问。
“不是说了吗?廖勇调我们单位了。”王志伟不耐烦地回答。
“那怎么了?能处就处,不能处就算了呗!”陈雪吃着提子看电视,不以为然。
“唉!你不懂。”王志伟又是叹气。
“怎么?你们在一个科室吗?”陈雪刚听出味道。
“不是,人家是老总了。”王志伟这话一出,陈雪马上两眼放光。
对于王志伟的原老总魏强,陈雪是有过接触的,很猥琐的一个秃顶老头。
记得那一年夏末陈雪非要王志伟去老总家走动关系,在机关五六年,论资排辈也该提个副科长,可是魏总就是不理睬。
在魏总家。

秃头魏总那一双绿豆眼不停地往陈雪清凉的衣服上瞥,仿佛这事儿只有一个途径可以解决。气得陈雪再也不提副科长的事,混吃等死也不能坏了自己的名节。
结果今年出秃头魏总搞大了秘书处小张的肚子,小张家人闹起来,魏总也被双开,查出不少问题。魏总的位置一直空到现在,没想到廖勇来接任,看来人家廖勇这些年进步得很快。
现在不同了,廖勇当上王志伟集团公司的老总,那给王志伟提个副科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这是好事,明天咱就去找廖勇,你这个科长成了!”陈雪兴奋地盯着王志伟又说,“你说第一次上门,带点什么好呢?”
“算了吧!”王志伟无奈地说,“人家昨天晚上专门说,有的人平时都不怎联系,我一上任就来托关系,真是让人寒心。说完他就自顾自干了一杯,在场的谁也不说话了。要不是猴子打圆场,估计就不欢而散了。”
“人家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吗?你们可是亲同学的关系,上下铺3年多,怎么会没有情意,想想你们当年的关系多么好,你怕啥?”陈雪还在操持着,送点什么东西合适,忽然想到,“上次山东回来时,带的那几盒海参不错,明天给他带上。”
王志伟不再理会妻子,径自去了卧室睡下,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下午,陈雪专门早一小时回家做饭,等王志伟进门的时候,陈雪已经把饭菜准备好。
“咦?你下午没有上班吗?”王志伟诧异地问。
“我想着不是晚上要去廖勇家吗?就提前回来做饭了。你跟廖勇打好招呼了吗?”陈雪一边舀饭,一边絮叨。
“打什么招呼?”王志伟有些不悦。
“怎么你去拜访人家不用提前打招呼吗?人家有没有空啊!”陈雪的无名火起。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了!人家都明着拒人千里之外,咱还碰什么钉子!”王志伟坐下来吃饭。
“别吃了!”陈雪一把就把王志伟的筷子摔在桌子上,“你还有点上进心没?这么好的机会,你就白白浪费掉吗?谁有同宿舍好友当老总的关系,你是不是傻?”
“我不去丢那个人,要去你自己去!”王志伟索性也就不再吃饭,去书房上网。
陈雪一股委屈的情绪上来,嘤嘤嘤地哭了一会儿,忽的抹了一把泪,“自己去就自己去!”
陈雪从吊柜里,稀里哗啦地翻找东西,又拿起下班路上买的水果,径自开车去了廖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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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开车,一边想,就是把自己献身,今天也要把这事儿弄成,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够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连个科长都弄不成,对得起211的大学毕业证吗?
陈雪越想越是豪情万丈,打开音乐刚好响起《孤勇者》,情绪鼓荡地她,随声合唱。
站在廖勇家门口,陈雪内心还是不免忐忑,按门铃的手指轻轻发抖。
不凑巧,刚好有客人出门。廖勇爽朗地送客人出门,两个人在门口握手,双方都看到了陈雪。
“呀!陈雪你来啦!”廖勇热情地打招呼,陈雪点点头。
那个出门的客人看着陈雪,嘴角上扬一抹戏谑地笑意,陈雪觉得有点被误会的无地自容感。
待客人进了电梯,廖勇赶紧把陈雪让进门,他那句“志伟怎么没来?”终究没有问出来,虽然陈雪已经给自己老公找好了120个理由。
“我们只见过一面,你竟然能够认出我?”陈雪静下心来,说出这样一句。
“其实我也是三分确定,七分猜测。”廖勇说话并没有盯着陈雪,只是兀自忙活着烧水泡茶,说着闲话。
“我今天其实有点私事。”陈雪本来还是信心满满,真到求人办事的时候,还是支支吾吾起来。
廖勇把茶端到陈雪面前,表现得很恭敬,他已经猜到陈雪想要说什么,所以点上一支烟,轻轻地吸了一口。
“弟妹,你了解王志伟这个人吗?”廖勇的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陈雪问愣住。
这怎么回答好呢?陈雪心里想。说不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一起生活了近十年,怎么能说不了解呢?说了解吧,谁又能真真正正地了解一个人呢?越是夫妻,有时越是隔心,能藏就藏,能瞒就瞒,倒不是有什么恶意,只是不想被对方猜忌。
陈雪更多考虑地,还是廖勇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他想要回绝吗?这个位置的人都是很精明的,别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就知道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不了解王志伟呢?
“还算了解吧!”陈雪含糊地说。
“志伟兄弟是个人才。”廖勇先进行了肯定,陈雪很自然地感觉到,下面就该转折了。
“但是他的问题也很突出。”陈雪虽然有点不能接受别人贬低自己的老公,这样的贬低,同样把自己的眼光也贬低,有一种:你认人不准,遇人不淑的意味。
陈雪还是忍住情绪没有发作,她要听听廖勇怎么说。
“问题很简单,不会与人沟通。”廖勇这么说,陈雪品味着话外音。
“你试想这样一个场景。我在一个酒会上遇到魏总,我们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毕竟级别相差无几,说话还是比较随意的。我曾经问过老魏:王志伟这人怎么样?可用吗?老魏是这么回我的:人是个好人,技术过硬。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更不到他是谁的人,不敢用。”廖勇给陈雪续上茶,最后那一句“不敢用”说得很重。
“不敢用?”陈雪回想起魏强那猥琐的样子,不知道他说这话时是怎样一种神态。
“对,就是不敢用。选贤任能当然要看技术业务能力,但也要看本人的态度和积极性。那么什么是积极性?主动和领导沟通就是积极性,能和领导交流就是态度。你试想一个不愿意和你交流的下属,他的业务素养再好,你敢用吗?或者你信任对方的能力吗?”廖勇停顿了一下,认真的吸着烟。
“我好像懂了你的意思。”陈雪站起身,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东西,嘴里咕哝着什么,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廖勇看了看那堆东西,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陈雪离开了廖勇家。
风很硬,开车门时,车门一下子被风扯住,仿佛要撤掉。站在门口的廖勇用手护着衣领,陈雪尴尬地笑着说,“快回吧!风大。”她也赶快发动车子离开。
陈雪回到家,王志伟正在书房敲击键盘,用心写论文。
陈雪在客厅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水,双手捂着水杯,全身都温暖起来。她没有停止思考,仿佛听懂了廖勇的意思,但还是不太明朗。
陈雪去厨房切了两片柠檬,泡在热水里,给王志伟端到书桌前,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写论文,这些内容她一个专业术语都不懂。
王志伟写了一会儿,停下来,喝了一口水,转过身子看着陈雪。他没有在陈雪的脸上看到什么情绪,这很难得。
“其实我也想去跟廖勇交流一下,但是他说的话,和我现在的身份,有点格格不入,仿佛那些话正是说给我听的。”王志伟握着妻子的手,滑腻冰凉,他就那样把妻子的小手放在手心暖着。
“也许,你只须跳过一点情绪。”陈雪看着丈夫的眼睛说。
“跳过?情绪?”
“嗯。”陈雪坚定地说,“我是这样理解的,如果有两个不分伯仲的人竞争一个职位,领导会任命哪一个呢?是那个业务能力稍胜一筹的人,还是那个肯与领导沟通的人。”
“你是说同流合污?”王志伟想到这样一个词。
“同流合污?”陈雪严肃地思考这个词,觉得很贴切,“就是同流合污。不同流怎么交流,不交流就不能沟通,上情下达就是淤堵的,你可以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但至少不能浑身是刺。”
“浑身是刺?”王志伟面带羞愧。他说过很多牢骚话,之后就后悔,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但耐不住就是会这样想,原来他不是一个阿谀逢迎的人,甚至有些呆板、糊涂。
“我是不是该去和廖勇好好谈谈?”王志伟看着陈雪温柔地说。
陈雪使劲儿点头,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好,我这就去。”王志伟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去换衣服,换鞋。
“这会儿去合适吗?”陈雪轻轻地问,但声音很小,她自己似乎都听不太清楚。
“我出门啦!”王志伟站在门口说道。
“好。”
后记:王志伟当上技研室副主任以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每天正能量满满,待人谦和,特别是见到领导时,也会时不时说上几句恭维的话。都说王志伟没两年就会替了即将退休的正主任,甚至还有机会升为电厂副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