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因为性经历太早而被截肢,我仍然爱他入骨,妻子坦言,虽然我的丈夫失去了小腿,也不影响我们的正常的夫妻生活,更加不影响我们两个人夜夜的疯狂,我爱我的丈夫不止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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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余名羽相识余高一,这个翩翩公子不仅长得好,还是妥妥的学霸,更有超强的武力值。

晚熟的我和他处成了铁哥们儿,他不仅给我解习题,还为我挡刀子。

只是没想到,这么优秀的人却有一段那么不堪的过去,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却又出了车祸,左小腿被截肢。

他母亲的一个请求让我猝不及防……

阿姨喝了一口橙汁,继续说。

她考虑再三,最后选择了隐忍,她发誓一定要挣很多钱,离开那个鬼地方,给儿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她开始更努力地工作,手里稍微有点余钱的时候,就送余名羽去学了散打。

余名羽从那以后沉默了许多,但是学习刻苦,也非常愿意练武。

后来,她租了一个店面,从广州去找价钱便宜样式又好的货源,慢慢把店做大了。

他们买了楼房,搬出了那个城中村。后来,她又开了自己的服装厂。

生意蒸蒸日上,她和余名羽却是聚少离多,所以,余名羽等余是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

阿姨拉着我的手,柔声说:

“阿姨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而且凤明很喜欢你。

我只有他一个孩子,我希望他一辈子健康快乐,做自己喜欢的事。

小时候那件事始终是他的噩梦,现在腿又这样了,虽然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可我知道他心里有多苦,他就是太懂事,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

阿姨声音哽咽,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请求我住进他们家,多陪陪余名羽。

她说她工作太忙,就算家里有保姆,也只能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我和余名羽是同龄人,共同话题会比较多。

想到余名羽深邃忧郁的眼睛,和那佯装出来的淡然,我的心脏收紧,没办法拒绝,何况,我早就已经决定陪着他了。

说实话,这阵子我内心里那些懵懂情意像雨后的竹笋,偶然地破土,立刻突飞猛长。

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爱情。

看着阿姨殷切的目光,我一脸坚定:

“阿姨,你放心,我会陪着他,让他重新站在阳光下。不过,能不能住你家,我还要问一问我爸妈的意见。”

阿姨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谁知道,我爸妈听后,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哪有一个女孩子随便住男生家的?何况,你们正是青春期,我不放心!”

母亲一口否决,父亲也不同意。

我好说歹说,保证我们只是同学,朋友,不会发生任何事,母亲才松了口气。

在这一点上,我真的特别感谢父母,他们给了我足够的信任和空间,当然也是知道我的性格不会乱来。

后来我才知道,余名羽的母亲找过我妈,就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住在余名羽家的日子,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就是从早晨出门就开始期待放学了!

学校里,我把各科笔记都记好,吃完晚饭,就开始跟余名羽挑灯夜战。

谁知道,我这上课的人反而要让他这不上课的人来辅导,在强大的脑细胞面前,真是不服不行!

最让我开心的是,余名羽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腿伤,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那天周日,余名羽偶然提起是他母亲的生日,脸上露出一丝沉郁。他说最近母亲工厂里遇到了一些事,还要照顾他,太辛苦了。

我提议给他母亲做顿饭,余名羽眼睛一亮,说想做饺子。

他说,小时候最喜欢下雨,因为下雨母亲就出不了摊,她就会在家剁馅儿包饺子。

那时候,能和母亲在家里惬意地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就是他最幸福的事。

我拍拍他的肩,大手一挥:

“好,我们包饺子!”

我自认为跟母亲学了两手,谁知道在余名羽面前,又被秒成了渣。

做饭阿姨帮我们调好了馅儿,活好了面,就把厨房留给了我们。

看着余名羽捏的那一个个像小元宝一样精致的饺子,我哀嚎:

“天哪!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这是不给我留活路啊!”

余名羽笑笑说:“上初中的时候跟做饭阿姨学的,就会这一招。”

那眉飞色舞的小眼神儿,险些晃花了我的眼。

至于他母亲回来后的亲子时光,我借故躲开了。

四个月后,余名羽戴上了假肢,练习一段时间后,终于可以正常行走了。

那天,我陪他在小区里散步,他站在景观桥上,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侧脸。

他嘴角微翘,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精致的短发,白衣黑裤,一身淡然的风雅。

我脑海里蓦然冒出一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余名羽回到了学校,我也搬回了家。

其实,有点儿不想搬,毕竟守着学霸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我担心母亲说我乐不思蜀把她给忘了。

果然,回到家后,好一顿哄母亲才喜笑颜开,张罗着给我顿排骨去了。

高考结束,以余名羽的成绩,上北京的大学完全没问题,我比较有自知之明,不过有学霸的力量加持,也考了一本。

当我拿到济南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余名羽敲门进来,递给我一个档案袋示意我打开。

我打开一看,果然,是清华大学,心理系。

我有点懵,心理系?

他淡然一笑:

“心理学挺好的,能帮助自己又能帮助别人,我这辈子没有太大的追求,就是想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

我的目标是,大学四年彻底疗愈自己,最好再能学到一些真本事。”

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我有点心疼又为他感到高兴。

表姐说过,看见既是疗愈的开始。

余名羽能看到心里的伤并正视它,本身就代表内心有积极的能量。

不过,想到要跟他分开四年,我还是有些失落。

他走的那天,我没去送他,只是提前准备了礼物。

我拿着他送给我的小熊,一遍一遍听着他录好的话:

“廖含蕴,要快乐哦!廖含蕴,要快乐哦!……”

之后,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开始了我们的大学生活。

我们依然像高中时一样,保持着绵密的通话,似有似无的情愫在电话里来回传递,但是谁都没有更进一步。

转眼,情人节到了。

2014年的情人节刚好也是元宵节,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灯,猜灯谜。

红红的灯笼热闹又喜庆,街上人很多。

走了没一会儿,我担心他腿疼,就说累了想回去。

他微笑点头,帮我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耳朵,然后握住我微凉的左手,自然地一起揣进他羽绒服的衣兜。

感受到他大手的温暖,和手心里的薄汗,我心里小鹿乱撞,悄悄期待着什么。

走过那段喜庆的街道,路上人少车也少了,只有路两边的霓虹灯在不停地闪烁着。

突然,一辆车呼啸着从我们身后直冲过来,我心里一惊,猛拉着余名羽往旁边躲,却忘了旁边的商铺离路面有七八级台阶。

我们重重地摔在台阶上,摔倒之前,我下意识地护住了他的头。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在距离我的脚边10厘米的地方生生顿住熄了火。

惊魂未定间,我发现余名羽紧皱着眉头,才知道他环住我肩膀的右臂正好磕在台阶的棱角上。

我赶紧扶他起来。

一个女司机从车上下来,声音颤抖着:

“对……对不起,你们没……没事吧?实在对不起,我刚学会开车,想着这时候路上应该没什么人,就出来练练,没想到……错把油门当了刹车……”

余名羽检查了一下我的胳膊腿儿,确定没事后,动了两下胳膊,说:

“骨头应该没事,还好现在是冬天穿得厚,以后开车可一定要小心点儿。”

女司机连连道歉,说不敢开了,要等朋友来救援。

我和余名羽继续往家走。

他突然站定,掏出一个丝绒的小盒子,看着我的眼睛说:

“蕴蕴,我喜欢你,从高一看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了,你的目光很纯粹,不掺任何杂质,跟所有人的都不一样。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后来我又伤了腿,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但是我隐约能感觉到你的情意。

上大学之前,我想跟你表白,又觉得没准儿你在大学会遇到比我更优秀的男生。

现在,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了,我喜欢你,我想追求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像是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动都不能动,心里却像沸腾的火锅鱼,汩汩冒出饱含营养的粉红色的泡泡。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我没说话,直接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恋爱真的是一件特别治愈,也特别让人充满力量的一件事。

虽然我们分隔两地,但我们之间的情意一直紧密舒服地纠缠着。

2017年,我们大学毕业,然后就是各自考研,余名羽说:

“当初选错了学校,应该跟你一样选济南大学,那样即使不在一个校区,至少在一个城市。”

我笑说那样太浪费他的智商了。

2020年1月,武汉疫情爆发,余名羽作为志愿者去了一线。

那阵子,因为担心他,我整夜失眠,手机从不离身,就怕错过一个他好不容易抽空打过来的电话,或是发来的信息。

到他回来的时候,人整整瘦了一大圈,我心疼得直掉眼泪。

他却嘻嘻哈哈地说:“媳妇儿,看你都瘦了,走,老公带你去吃大餐!”

我瞬间破防,这种和他紧紧连接在一起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很怕这么优秀的他会被别人抢走。

他说,亲眼看到那样的人间疾苦,他更深刻地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健康的可贵。

也更明白人生处处是意外,趁还活着,好好去做想做的事,去爱想爱的人。

当时,他眼里莹光闪动,微风抖落一地的粉红桃花。

研究生毕业后,我回了石家庄,进了一家新媒体工作室。

余名羽也回了石家庄,做了一名临床的心理医生。

工作落定,我们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

从高一到研究生毕业,整整十年,我们从校服到婚纱,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终余修成了正果。

2020年10月1日,我们领了结婚证,余名羽抚摸着上面的钢印,说:

“盖了戳儿就是一辈子了,概不退货!”

我们一起傻傻地笑,谁知道,结婚典礼却是一波三折。

酒店大堂里,余名羽给我戴上婚戒,台下的同学们起哄说:

“亲一个!亲一个!……”

架不住同学们的热情,余名羽微红着脸慢慢靠近我,安静下来的间隙里却传来一声大喊:

“明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所有人都愣了。

我扭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漂亮女生。高挑的身材,精致的面容,黑长的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她正轻咬嘴唇,盈盈欲泣地看着余名羽。

余名羽神色一惊,一把握住我的手,有些着急地说:

“蕴蕴,相信我,我只爱你,这辈子只会跟你结婚,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就朝着那个女生走去,拉着她的胳膊走出了酒店。

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我再相信余名羽,可眼前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晚上十一点,余名羽敲门。

我们相对坐在沙发上,他沉默了几分钟才说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个小姑娘是武汉的,疫情中她的父母都被病毒感染去世,她没办法接受,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更有抑郁症的倾向。

余名羽给她做心理疏导,生活上也比较关心她,她就对余名羽产生了依赖,心理学上叫移情。

她把余名羽当成父母家人,又因为正是青春期,心里对余名羽产生了一些懵懂的情愫。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到余名羽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好了很多,答应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

谁知道,她知道余名羽是石家庄人,大学填志愿直接报了石家庄的大学。

她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想着离余名羽近一点。

那天,她正好走到酒店门口,看到了余名羽和我的婚纱照,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才会失去理智直接跑进去质问他。

余名羽不知道她当时的病情怎么样,不敢贸然刺激她,才会扔下我和整个大厅的人,先去安抚她。

我虽然还是有些生气,但是心里已经原谅他了,至于婚礼什么的,不过就是个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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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有些疲惫的眼睛,我问他怎么处理?

他有些愧疚地说:“这事儿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

我拍拍他的肩:“老公,这是你的工作,我相信你,放手去做吧。”

余名羽一把抱住我,声音低沉:“谢谢你,媳妇儿,我一定补给你一个更盛大的婚礼!”

没想到,结果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21年3月,俩妈商量着什么时候再给我们补办婚礼,我和余名羽拉着行李箱落荒而逃。

婚礼太累人了,过得好不好跟婚礼没有毛关系,而且,疫情期间,还是不要聚集得好。

在云南大理,我们惬意地吹着海风,喝着椰汁。

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地方,终于可以近距离接触了,那蓝天白云像是触手可及。

手机响了一声,我打开一看:

“嫂子,祝你和我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很抱歉当初毁了你的婚礼。干妈说,你们回来提前打电话,她要订一桌大餐两家人庆祝一下。”

我看看余名羽,他正眯着眼笑:

“完美大结局,多好!”

我捏捏他的脸,挑眉说:

“只要不把你自己搭进去,随你折腾!”

余名羽揽过我的肩说:

“一次就够了,以后我会特别注意的。”

我和余先生的故事讲完了,但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看着摇床上自己蹬着小腿儿玩的女儿,我的心软了又软。

余名羽满脸温柔地伸出一个手指给她握着,她就咧开嘴笑眯了眼睛。

靠在余名羽怀里,我整颗心被感动包围。

我们的爱跨越漫长的时间,经过无数的风雨,是一场等待,更是一场奔赴。

本就魂灵相通的两个人,再加上一枚爱的结晶,此生便圆满了。

往后余生,唯愿时光无恙,岁月静好。

妻子失踪了12年,这12年我疯狂寻找,怎料她竟然是大街上的一个毁容的乞丐。

覃星演护着一盆蝴蝶兰从花市走出来,穿过一条街,上了天桥。

走到中途,他忽然感觉后背阴森森的,似乎有人在盯着他。循着那种感觉回头望去,视线越过卖手纳鞋垫的老太太、卖蟑螂药的老头、贴手机膜的小伙儿,落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蓬头垢面,皮肤黝黑,一条破破烂烂的围巾遮住大半边脸,暴露出来的一小部分可见深深浅浅的伤疤。

她的衣裳很破,脏到看不清原色,有风迎面吹来,覃星演甚至能闻到一丝馊臭味。

覃星演的感觉没错,女人确实在盯着他,盯着他怀里的蝴蝶兰。

那样破败的一个人,眼睛却难得黑亮,看得覃星演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旁边的老太太搭话:“这人来了好几天,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哎哟身上的味儿那个大哟,熏死人!我瞧她一天也赚不少,你看她前面那个钵子里,还有百元大钞咧,就是不知道她最后能分到多少。”

覃星演笑笑没说话,转头看过去,发现那个女人还在盯着他手里的蝴蝶兰。

他觉得这个女乞丐哪里怪怪的,轻咳两声,将蝴蝶兰盆栽换了个方向,用自己的半边身体挡住了那个女乞丐的视线。待他走出几步再回头望去,那个女乞丐终于不再看他了。

那天晚上,覃星演做了一个梦。出现在梦里的,就是那双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看着他,时而瞪得像圆溜溜的葡萄,时而笑成了小月牙。

梦里的覃星演伸手去摸,然而那双眼睛瞬间便消失了。他疯狂地跑啊、追啊,大声哭、大声喊,终于在一个穷困不堪的荒僻之地,找到了那个人。

但是黑亮的眼睛变得浑浊了,那个人失了三魂七魄一般,呆呆地重复着:“文兴,你怎么不找我了呢?你怎么不找我了呢?”

覃星演猛地惊醒,寂静的夜里似乎还回荡着他在梦魇中的呼号。

而桌上,蝴蝶兰静静地绽放着,优美的花姿镀上了一层惨淡的月光。

覃星演看着看着,忽然心痛难忍,他捂着心口,无声泪流。

他终于知道,为何在见到那个女乞丐时感觉怪怪的,因为那双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真的太像太像傅香香了——他深爱的、迄今已失踪十二年的妻子。

覃星演无力地靠在床头上,抬起手臂挡住眼睛,慢慢从无声哭泣变成嚎啕大哭。

多年前,覃星演奔走于寻找妻子傅香香的途中,午夜梦回,常声嘶力竭地问天问地:“我的香香,你在哪里?”

几年后,他精疲力竭,一无所有,绝望的罩子一点一点扣下来,像消耗掉氧气一样消耗掉他的希望,他回到原点,向所有人交代:“对不起,我真的找不到她了。”

所有人都对他说:“你尽力了,你去过自己的生活吧,你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

他似乎一直在等着这句话,望着茫茫人海,泄掉了全部的心气儿。

在决定放弃寻找傅香香的那个晚上,覃星演觉得自己一下就变老了。他最后一次想,如果再回到那一天,他绝对会放弃那场临时出差,绝对不会让傅香香自己去旅行。

可时间不能倒流,一念之差,让他失去了新婚五个月的妻子,他相识相恋了十年的知心爱人。如今,他所有的念想只有蝴蝶兰,无论经济多么拮据,每年总要省出钱来买一盆。

那是妻子最爱的花,是他孤单生活中,唯一的色彩,唯一的慰藉。

自从做了那个梦,覃星演总是会想到天桥上那个女乞丐。

有一天,他在库房里爬高取东西,心神恍惚,直接摔了下来,导致左臂轻微骨裂。

公司给他开了半个月的病假。那天,他端着石膏臂从医院出来,脚步就像不受控制似的,带着他,又来到了那座天桥。

那个女乞丐还在那里。

他到时,有两个好看的姑娘往那个钵子里放了些钱,女乞丐机械地磕了一个头,而后又缩回那堆破破烂烂的分不清是衣服还是被褥筑成的“茧壳”里,眯着眼睛晒太阳。

覃星演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女乞丐听见声音,睁开那双黑亮的眼睛看他。

覃星演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从兜里掏出一百元纸钞塞到她的钵子里。

女乞丐又慢悠悠地磕了一个头。

覃星演问道:“你冷不冷?饿不饿?”

女乞丐看着他,不说话。

覃星演:“是不是周围有人监视你,你不敢说话?”

女乞丐依然没有反应。

覃星演叹了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认识我吗?我叫覃星演,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女乞丐呆呆的,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哀伤,她的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覃星演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已经不能说话了。

他又掏出一百元,塞进钵子里。

女乞丐仰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缓缓地磕了一个头,看得覃星演心口发颤。

那个笑眼的弧度,太像傅香香了。他突然下意识掏出了手机,打算报警。

然而下一秒,女乞丐忽然换了个姿势,那个脏臭的“茧壳”散开后,覃星演猛地看到了两条变形的、不似人类的腿,软软地叠在地上。

他看着看着,绝望感铺天盖地,拇指早已触到拨号键,但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不让他摁下去,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唤:她不是你的傅香香,她只是丐帮团伙的一份子!你快走吧,如果被她的同伙发现,你就麻烦了!

覃星演最终还是离开了天桥,他没有报警,也没有与任何人提起那个女乞丐。他把自己关进屋里,回忆着自己与傅香香的点滴,然后每每想起她的笑脸,女乞丐的那双眼睛都会隐隐浮现,继而与傅香香的眼睛重合。

他的身体被劈成两半,一半是多年前还在途中寻人的那个他,那个风餐露宿、坚定不移的他,他在呐喊:“你再去看看,万一他真的是香香呢?”

而另一半是现在的他,这个颓丧消极、不堪任何飘摇的他,那个他在劝阻:“别去了,就算真的是香香,又能怎么办呢?”

他揪着花白的头发自问:“是啊,如果那是香香,他又能怎么办呢?”她毁了容、残了身、失了心智,他把这样的傅香香找回来,他该如何面对?拿什么供养?

覃星演这大半生,毁于失去爱人,毁于撇家舍业的寻觅,他失去了工作和前途,没能及时孝敬父母,疏远了朋友和同学,成了邻里口中精神已然不太正常的可怜人。

他现在的工作还是社区人员帮他安排的,一个月两千四百块钱,仅够他糊口。他在寻人那些年患上的病,像他忠贞的勋章,凝聚着他的血泪,他没有钱去治疗,只能忍受。

这样的他,把那样的傅香香找回来,可怎么办呢?

他是真的累了、怕了啊!

覃星演最终没有报警,但他的心魔苏醒了。

当年千里寻妻,他曾感动无数陌生人,人们颂扬他,称赞他是真男人。

在傅香香失踪的前两年,他真的完全是因为失去爱人而痛彻心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态慢慢发生了变化。

除了爱,他心里装着更多的不忿、悲悯、不甘、仇怨,一半给傅香香,一半留给自己。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毁了,他一定要讨个说法,他想跟命运叫板,他的心里除了悲怆的“为什么”,就是愤怒的“凭什么”。

并不全是因为爱。

如今的覃星演,经历了太多,所有爱恨皆被抽空,他只想做畏畏缩缩的行尸走肉,他已经负担不起令人绝望的失而复得了。

覃星演在无限的自我厌弃中,决定了去认同这样一个事实:那个女乞丐不是傅香香,她就是丐帮团伙的一分子。

他拼命自我暗示着,随着蝴蝶兰花落、骨裂逐渐愈合,他内心的波涛,真的慢慢平息了。

那日,天气突变,这座暖冬城市,气温骤降,忽然下起了百年不遇的雪。

夜里,覃星演再次梦到了那双黑亮的眼睛,伴着傅香香凄惨的哀嚎,他猛然惊醒,捂着绞痛的心口,疼出了满头的冷汗。

天亮后,他迫不及待跑去天桥,意外地发现,往昔少有人逗留的天桥,竟然聚集了不少的人。

覃星演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他踩着洁白的新雪,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在人群的外围,他的耳朵里灌进了旁人的议论。

“就是那个只会磕头的女乞丐,她竟然冻死了。”

“不会吧,我感觉不是冻死的,咱们这里没有那么冷,再说专业乞丐不都是有大本营的嘛,我觉得她可能是生病了,比如心脑血管之类,刚好赶上降温,猝死也有可能……”

覃星演的心突突跳个不停。他扒拉开人群,挤到最前面,看到佝偻的女乞丐躺在地上,身上蒙着白布。警察正在旁边做记录,他看着白布下的人形,忍不住虚虚地伸出手,想揭开一角,看看那个人的脸。

可他又不敢。

就在这时,一阵风袭来,裹挟着新雪的清香和城市的烟火气,一下一下从那具遗体上拂过。

覃星演眼睁睁看着,那块薄薄的布,慢慢被吹皱,慢慢掀起一角,风越来越大,白布被掀起的越来越多,直到露出女乞丐的半边脸。

覃星演看到了女乞丐的一只耳朵,从乱蓬蓬的头发中拱出来,那形状,像极了香香的耳朵。

他如遭雷轰。

女乞丐的遗体被拉走后,覃星演独自站在雪里,许久没有动弹。

身旁人来人往,死在天桥上的女乞丐,关于她的前世今生,很快就不会有人议论。

覃星演望着灰暗的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什么事情好像完结了,但又有什么事情好像永远都过不去了。他后悔刚才没和警察说:她很像我失踪的爱人。

一念之间,连犹豫都跑得空空。

覃星演回去后,大病一场。他总是做噩梦,梦见傅香香看着他哭,梦见傅香香被人摧残,梦见傅香香喊他的名字,梦见傅香香说恨他。

病好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联络当时处理女乞丐遗体的警察。

警察告诉她,他们排除他杀后,通过协查找到了女乞丐的家属,现在遗体应该早就火化了。

覃星演追问:“什么家属?”

警察:“一个中年男人,是她的哥哥。”

覃星演知道傅香香根本没有哥哥,听到这里,他便没有再追问,他为女乞丐可能真的不是傅香香而感到一丝诡异的心安。

因为这件事,覃星演专门去了一趟傅香香的老家。傅香香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他辗转找到了傅香香的舅舅。

他们已经几年未曾来往,傅香香的舅舅也老得不像样子,反应还很迟钝。他仔细辨听覃星演的话,说到傅香香的时候,老头子忽然说道:“香香早就死了啊。”

覃星演问道:“您说什么?”

舅舅想了想:“前年啊,有个拐卖团伙被抓到,人贩子交代的,说香香在路上得了急病。我们不知道你还在找她啊,就没告诉你。”

覃星演怔怔地看着舅舅,喃喃道:“香香死了?”

舅舅:“嗯。早就死了。”

覃星演确认了答案,离开了傅香香的老家。他觉得,有些事情好像真正完结了。他失去爱人的痛苦、担忧爱人受折磨的恐惧、不敢相认的胆怯、错过相认的后悔,全部完结了。

他的香香,死于急症。他竟然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他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在人海中哭出了声音。

对于她来说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多的折磨已经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了,她的一生太痛苦了,痛苦的活着都是一种折磨,她突如其来的离开对于她来说或许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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