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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7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发布《关于进一步优化落实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即防疫“新十条”。其中核酸检测、隔离方式、风险区划分等措施都在此前“二十条”的基础上进一步优化,包括“除特殊场所外,不要求提供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不查验健康码”以及“允许具备居家隔离条件的无症状、轻症感染者居家隔离”等。

而在“新十条”发布的前一周内,多地已经对疫情防控措施进行了调整,大多集中在取消公共场所的核酸证明、不再强制集中隔离、撤销社会面核酸检测点等。

我们采访了一些近期感染奥密克戎的人,他们当中有新政策落地前的最后一批方舱隔离者,有感染后正在居家隔离的年轻人、老人。因为个体经历的不同,在确诊阳性后,人们的反应也千差万别:有的人欣然接受,觉得悬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也有人依然会感到焦虑、担忧。

很多个声音突然涌出来,“奥密克戎只相当于一场感冒”的说法依然能够引起人们相互争论。而冬天来临,人们终于正式迈向了走出“疫情生活”的道路。

11月20日凌晨,家住北京亦庄的林莹接到社区的电话,对方告诉她,昨天的核酸检测结果里,她是“十混一阳”。

林莹今年35岁,家里有五口人:除她之外还有她的父母、老公、孩子。这个电话对她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林莹脑子里瞬间出现了很多担忧:被公布隐私信息、去方舱隔离、和孩子分开、父母有慢性病没人照顾……

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后的一切就迅速发生了。街道的人员上门做检测,她被确定是那个“阳”。接着林莹在一天之内接了无数个电话,街道的、公安的、流调的,同样的问题,她向不同的人回答了好几遍。而与此同时,她正在低烧、冒冷汗。

家人们因为“密接者”的身份,先她一步被带去两处方舱隔离。林莹很怕被邻居认出来,叮嘱家人们戴上帽子再出门。最后只剩下林莹独自在家里等着,她一下子忍不住哭了。直到深夜12点多,120急救车到了楼下,她穿好防护服上了车,被拉到了另外一个隔离点。

而在12月2日,同样接到了社区电话的王小明觉得自己很“幸运”。一周以前,她所在的单元因为被确定为高风险,已经封闭了四天。29岁的王小明在北京独自居住,封闭的四天里,她没有走出过家门,唯一接触其他人,就是封楼期间工作人员上门做核酸。

第二天,王小明开始发烧,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降温感冒了,压根就没往自己可能“阳了”的方面想。又过了一天,夜里她感觉自己嗓子像针扎一样疼,几乎说不出话,这才开始察觉到不对。

果然,中午王小明就接到社区电话,被通知“阳了”。当时她的一对情侣朋友,前些天刚刚因为确诊被带去方舱隔离,她本以为自己也会去。但电话里,社区让她先在家里等待复检,对方没提转运隔离的事。而与此同时,她所在的单元楼也已经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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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莹被先后转运到了三个不同的隔离点,最初四天的隔离地点,她感受到了物资的紧张。最后一次是11月24日,林莹被转到了小汤山方舱,这也是三个转运地中条件最好的一个,“相当于方舱里的五星级了”。林莹说。房间是两人一间,可以正常洗澡,能打通医生的电话,不舒服可以找医生开药。基本随时随地能够跟医生沟通,表达诉求。

医生告诉她,五天之后开始做核酸,只要连续两天核酸显示阴性,她就可以回家了。林莹已经没有最开始时发烧的症状,病毒带来的身体不适正在逐渐减退,但心理上的崩溃反而不断累积起来。她担心丈夫和女儿、担心父母,相比之下,他们的隔离环境不太好,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回家。

林莹在方舱的隔离餐。|图源受访者

第八天,林莹的核酸转为阴性,她觉得自己终于能走了,结果第二天的检测结果又是阳性,而到了第三天又是阴性。反复了好几次,CT值距离35总是就差零点几,林莹觉得自己就像期待考试分数一样,期待着第二天的核酸结果。

而另一边,丈夫和女儿正在一起隔离,五天后,两个人的核酸检测结果都成了阳性。丈夫有些发烧,但女儿并没有任何症状。可能是5岁的女儿太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没有哭闹。

但林莹还是很担心,因为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敢和丈夫打电话联系。在她旁边一起隔离的大姐反而乐观得多,每晚都要和丈夫视频,电话里他们语气轻松地聊着,今天吃了什么、方舱的条件怎么样。

12月2日,林莹终于连续两次核酸阴性,可以回家了。家人们都还在隔离,没人能来接她。出了方舱的大门,林莹在那条路上特意拍了一条视频,一边跑一边哭。走了差不多半小时,她才独自打车回家,而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送衣服到丈夫和父母所在的方舱,那几天突然降温了。

而居家隔离完全是另一种体验。王小明按照社区要求在家等待复检,但几天过去,一直没人上门。作为一个“阳了”的人,自己好像就这么被忘了。她跟家人朋友说了自己感染的事,朋友们大多让她不要担心,父母则是给她寄来了很多感冒药,叮嘱她多喝水。

王小明观察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发烧持续了三天,第三天开始出现流鼻涕、咳嗽、喉咙肿痛的症状。第四天退烧了,她感觉身体的力气也恢复了,但味觉和嗅觉好像不太灵敏。“我是感觉,比普通感冒要难受一些。”她说。

接受采访时,是她确诊阳性后的第六天,这几天,王小明发现周围的人都开始囤药和买抗原试剂盒,只是很多人暂时没有买到。她感慨自己感染的时间段:“刚好可以居家隔离,而且之前,还很顺利地买到了药。”王小明的单位已经开始轮岗复工,得知她感染后,单位也给她闪送了一些抗原,让她安心在家休息。

单位给王小明闪送的抗原。|图源受访者

如今很多人已经认同“新冠就是一场重感冒”的说法,但个体经历的不同还是让一些人有着自己的担心。

和王小明的情况相反,家住郑州、今年22岁的小Q刚刚从“情绪崩溃”中走出来。12月7日晚上,她突然发烧到38C°,浑身疼痛,吃了退烧药也没有效果。小Q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阳了”。

抗原检测显示是阳性,小Q一下子崩溃了,开始大哭起来。“可能身体上的难受,让心情也很不好。就是觉得完全接受不了。我三年来一直都那么小心地防护,出门口罩不摘,回家消毒,包括从外边拿回来的东西也消毒。结果还是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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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Q的抗原检测结果。|图源受访者

小Q的奶奶常年身体不好,在大概一周前有发烧、流鼻涕的迹象,家里人都觉得是感冒,也没让奶奶做核酸,后来就自愈了。奶奶自己也不太在意,感冒期间,奶奶去了小Q家里几次。小Q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奶奶传染的。

阳性后的两天,小Q都在家里暴哭,爸爸不敢说话,只能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我是家里最紧张的人。我好像特别焦虑,怕复阳、害怕后遗症,也担心会不会被别人排斥。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小Q说,“但我家里人都挺不在意的,可能他们以前生活条件不好,见过大风大浪吧,新冠在他们眼里可能真没什么。”

而身体状况稍微缓解后,她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想到自己之前对待爸爸的态度,她感到有点愧疚。她没告诉任何朋友自己“阳了”,“因为我认识的人里还没有感染的,我不想成为第一个。”她说。

林莹女儿的核酸始终没有转阴,但医生最后还是给丈夫和女儿开了张“出门条”。12月6日,他们也回家了。

林莹早早炖好了排骨,女儿进门后先是给她洗了个澡。隔离的地方没有吹风机,因为担心女儿感冒,丈夫一直没有给她洗澡。林莹给女儿洗头时,发现女儿的头发都梳不开了。

回来以后,林莹第一次教女儿说谎,让她不要告诉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自己最近去了哪里,如果他们问起,就说自己和爸爸妈妈一起回了爷爷奶奶家。虽然林莹也看到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但她依然害怕女儿因为感染过新冠,被其他小朋友和家长歧视。疾病本身已经不再让她恐惧,但病毒给她带来的一切,依然让她心有余悸。

“我觉得我们中年人,可能是现在最焦虑的一波人。一边是老人,一边是孩子。”林莹说,“比如我们家里5口人,如果没办法做到一人一间隔离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孩子的妈妈,我其实宁愿去集中隔离,这可能就是做父母的心情。”

但她无法忍受的是隔离过程中那些感到不安全的时刻——什么时候回家、转运到哪里?在那些天里,没有一个人给出答案。而截至12月7日,她的父母依然没有回家。

12月8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感染疾病科主任王贵强在答记者问时表示:“大部分的新冠病毒感染者都是可以居家的,只有少部分有严重基础病的需要到医疗机构就诊。新冠病毒致病力下降,所以平时大家还是以平常心对待它,不必紧张甚至恐惧。”

而原本主要用于隔离的方舱也更多地转变为用于治疗。12月9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医政司司长焦雅辉在发布会上表示:要以地市为单位,按照城市的人口规模,把方舱医院升级改造成亚定点医院,使其具备一定的治疗功能。

小于是一位IT行业从业者,在他的同事群里,如今,他感觉大家看待病毒的气氛甚至已经是有些“欢乐”的。12月8日,小于的抗原测试显示阳性后,他和其他几个也“阳了”的同事拉了个群,每天交流自己的症状,第二天还一起组了队线上打游戏。

常态核酸、扫健康码、动态清零……这些名词在过去的三年内由陌生转变为几乎所有人的生活日常,而如今,它们几乎在一夜之间退去。

人们更多的是对一种新的生活氛围感到轻松。一位出租车司机感慨道:“这‘宝’那‘码’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作者崔斯也atomlennon@163.com

来源:新生活方式研究院(ID:neweeklylifestyle),新周刊旗下的生活方式领域研究型平台。在这里,你会刷新观察生活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