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念小学的时候，从没听过“月经”这个词。
当时，我窃以为“月经”的字面意思，就是成年人每个月的生活经费，也就是“月薪”的意思。
于是，有一次在旁听我的父辈们聊到收入时，聪明的我立马站出来提问：
“爸，你的月经多不多？”
在场的人笑得直跺脚，我爸满脸通红，上来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摸着火辣辣的脸，又惊又怕：
难道说，我爸已经绝经了？不然他怎么这么生气？
（我以为“绝经”是单位发不出工资的意思）
那时候，别说是我爸了，连卫生巾广告都避讳“月经”这个词。
我们小学曾经最流行的一句口头禅是：“哪个不痛，月月轻松！”
没有人知道，那个到底是哪个，只知道很那个，不能说。
自从挨了我爸那一巴掌后，我也就不敢多问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在如此隐晦的性教育环境下，我的求知欲变得更强了。
曾经抱着一本《新华字典》，反锁卧室房门，然后沿着“阴”的词条一直往下找，“阴唇”、“阴蒂”、“阴囊”、“阴茎”，看得我肾上腺素狂飙，心跳突突的。
整部字典里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字，当属“嬲”。
能让一个人把《新华字典》当性启蒙书籍看，也许是我们性教育的悲哀吧。
很多年后，我在一部豆瓣9.2分的性教育片《17.3 关于性》里，看到了曾发生在我们几代人身上漫长的尴尬、困惑、压抑与迷茫。
很多人都把日本的AV当成了性教育片，把那些AV女星戏称为“X老师”，把很多错误的性行为、姿势、情节当成模仿学习的对象，然而却没有看过这部正儿八经的日本性教育片。
这部剧情节并不复杂，几个17岁的女高中生，从各自的视角出发，谈论了她们关于“性”的疑惑，以及她们是如何解开这些难题的。
看完后，我有点怅然若失：
“如果17岁的时候，看过这部片子就好了。”
01初夜、私处脱毛和妈妈的自慰棒
女生咲良的妈妈，是一位非常传统、保守、严格的家长：
她对女儿管教甚严，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闯入女儿的卧室，不准女儿上学裙子穿太低，发现女儿谈恋爱会偷偷尾随跟踪，但又拒绝跟女儿谈论任何与“性”有关的话题。
连吃饭时电视里出现狗熊交配的画面，她都会立马拿起遥控器转台。
这一天，咲良的妈妈从超市买了一打便宜的平价内裤回来给女儿。
女儿带着征求的语气问她：“以后，我可以自己买内裤吗？”
咲良的妈妈感到诧异，随后立马拒绝：
“不可以，你还是个17岁的小孩子而已。”
这位母亲看似敏感，其实很爱逃避问题。
以她过来人的经验，怎么可能看不穿女儿的心思，但她只想把一切“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但实际上，女儿的包里正藏着一条性感内裤，是她和闺蜜专门去成人内衣店挑选的。
17岁的处女咲良，在学校有男朋友，并且已经决定跟他发生关系了。
交往不到一个月的男友告诉她：
周末他家正好没有人，暗示可以去他家发生关系。
憧憬、害怕、疑惑、犹豫，种种情绪困扰着她。
她问闺蜜：“听说第一次很痛，是真的吗？”
闺蜜说：“像把玻璃杯塞进下面那么痛。”
咲良惊讶道：“那不是尿尿的地方吗？”
世界平均“破处”的年龄是17.3岁。
咲良和她的朋友们，正处于这个年纪。
她想要追求真爱，但她并没有真正做好准备，关于健康的性知识几乎一无所知。
为了提前做好准备，她只能临时浏览成人网站，发现里面的AV女优，都会把私处的毛剃掉。
她误以为，这是取悦男生应该有的做法，于是她也照做了。
稀里糊涂的咲良，就这样背着父母，偷偷来到了男生家中。
一进门，男生就把窗帘拉上，二话不说开始动手动脚。
咲良觉得不对劲，想要反抗。
对方蛮横地脱下她认真挑选的内裤，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上，又摸到了她的私处，随后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别装了，你都把下面的毛刮干净了，不就是奔着跟我发生关系来的吗？”
她挣脱开来，捡起那条“耻辱”的内裤，夺门而出，眼泪狂飙。
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件只供把玩的物品，却没有感受到基本的尊重和爱意。
第二天，她“倒贴”、“无毛女”的可怕消息，就在学校网络群体中炸开了锅，让她无地自容，精神临近崩溃。
所谓的“男友”，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私底下跟别人打赌，说可以一个月之内让她破处。
你自认为真挚的初夜，有可能在宿舍成为别人的谈资。
在经历这一次的创伤后，咲良又在妈妈的床头柜里发现了自慰用的按摩棒。
她愤怒无比，离家出走。
母亲长期以来压抑她的性欲，甚至不愿意跟她正面交流想法，教导她做一只天真的羔羊，远离会把他们引入歧途的“性”。
结果，她发现母亲居然也是持“枪”的人。
在这部剧中，女孩咲良无疑是幸运的。
后来她遇到了正直的男生朝日悠，在她遭遇霸凌的时候多次替她解围，并且告诉她：
不需要迎合男性，也不需要做出所谓的牺牲。
生物部女老师得知她因为母亲的自慰器感到困扰时，带她去商场成人用品店，参观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自慰器。
老师向她科普：
自慰器的前身，实际上是一种医疗器具。
精神科医生用它来治疗女性由于性压抑所导致的心理疾病。
在过去封建的时代，人们的性欲是被否定和压抑的。
而现在，自慰只不过是一种很正常的取悦自己的方法，根本不需要因此觉得羞耻。
女主角是幸运的，找到了正确答案。
碰到这样的良师益友，是导演的安排，让这部剧的情节都落回到性知识的科普和答疑上。
而碰不到，是我们大部分人的青春里的那些疤。
02那些没有被解释的，解开的心结，其实一直都缠绕在我们的心底
在这部性教育片中，还有很多这样的情节。
比如女孩非常不解地问闺蜜：
一定要喜欢一个人吗？非要做爱不可吗？
她从小到大没有对谁心动过，她知道“性”是怎么一回事，但即便被很帅的男生索吻，她也完全没有感觉。
她们去看爱情电影，她却觉得男男女女谈恋爱很无聊，其实她想看的是科幻电影。
她是“无性恋”者。
在老师的开导下，她慢慢了解了自己的取向，并且接纳了真实的自己。
比如女孩有过很多伴侣，性行为对她来说不过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但她在软件上认识并交往的男生，不仅捏造信息，谎称自己是白领，私底下劈腿，而且还把性病传给了她。
在医院看到昂贵的费用单时，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后来，她重新交往了一个男生，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医院体检。
比如刚刚提到的女生，她发现男朋友竟然偷偷去风俗店找大胸妹。
联想到她们那次不成功的性经历，她立马认为男朋友是嫌弃她的胸太小。
但实际上，男朋友恰恰是出于自卑，因为他还是一个连女生胸罩都解不开的处男，第一次跟她发生时，因为太紧张甚至无法进入状态，最后只能找借口逃离现场。
他觉得自己缺乏经验、那方面不行，才萌生出了去风俗店的幼稚想法。
这样的情节很好笑，但不离谱。
缺乏性教育还会导致更多严重的后果。
比如女生临近高考，却被发现怀孕。
由于孕期太久，按照当地的法律，已经不能打胎。
她面临的是退学、回家带孩子、告别职场的残忍现实。
而男生却不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03这是我们想要的性教育吗？
说实话，我们目前还没有一部性教育作品，能够坦率、直白、真诚地与青少年谈论这些问题。
作为一名90后，我当年接受过的性教育只有《致青春》、《同桌的你》和《匆匆那年》，这三部爱情巨作打胎率高达100%，相当程度地打击了那几年大学附近的酒店价格。
然而，这是我们想要的性教育吗？
我突然想到了小学时，班上几个男生谈论自己在家看过的父母的黄色碟片。当我们谈论到阴茎长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突然站出来义愤填膺地说：
“外国的人牛牛都是假的，根本没有那么大，我看过，是橡皮做的。”
这件事情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并且形成了一个困惑：
为什么是橡皮做的呢？
直到后来某一天，可能已经过了十多年，我突然有一天意识到：
他说的可能是避孕套。
我回想起来觉得有点好笑，但也觉得有点可悲，因为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有集体宿舍生活，我就能听到同龄人口中各种类似的反智言论：
通过女生走路的姿势，可以判断她是不是处女；男生如果睡到了处女，会痛得三天下不了床；如何约喜欢的妹子出去开房；以及寝室里但凡有人谈恋爱，所有人就会旁敲侧击地希望他能够多聊聊跟女朋友的性爱细节，那种眼神中迸发出的对于性知识的渴望，让我认为大家明显都没有接受过正确的教育。
好在这一代人还不算太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