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5月13日,河南新乡某县有关部门得到紧急报告:在野外一条路旁不远处,发现一处一人死亡、一人重伤的行凶犯罪现场。

经现场勘察:死者和伤者均系二十几岁的青年。伤者处于昏迷之中,右胸部有锐器伤一处,死者左肋部插着一把匕首,系创及脏器而死。现场有自行车两辆,还有死者翻滚的痕迹和两人错乱的脚印。

经查:死者叫蔡元康,是某局干部,伤者叫邹仁泽,是某工厂的技术员。

后来邹仁泽经抢救脱险。

蔡元康的亲属对邹仁泽提出了控告,说蔡元康是邹仁泽所杀。邹仁泽为什么要杀蔡元康呢?

他们说原因是这样的:有一女子名叫赵小慧,先与邹仁泽相爱,后来双方关系断绝,她又与蔡元康相爱。自由选择恋爱对象,这属于一个人正当的权利,而邹仁泽却怀恨在心,多次进行无理挑衅,发誓要与蔡元康决一死战,最后蔡元康终究死于他手。蔡元康的家属请求依法将邹仁泽处以死刑,为死者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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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仁泽的身体状况略有好转以后,有关部门便向他进行了调查,让他如实地把蔡元康被杀和他本人受伤的详细情况交代清楚。有关部门又对邹仁泽所作交代进行了认真的核对。

整个的情况原来是这样的:

赵小慧高中毕业后进厂当了统计员,与邹仁泽相识。时间不长,两人便相互产生了爱慕之情。半年过去,两人的关系基本上定了下来。谁知赵小慧的父母得知这一情况后,却坚决不同意:一是嫌邹之雄年龄大,双方相差七岁;二是嫌他家是农业户,没有一个亲戚参加工作,无权无势。

邹仁泽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闷闷不乐,料定他和赵小慧的关系难以保持下去。有一天,赵小慧邀他到家中做客,他高兴地想:这可能是个良好的转机,赵小慧的父母或许会玉成他们的姻缘。所以,他不借钱财,买了一百多元的珍贵礼品,来到赵小慧家。

赵小慧的父亲是小商人出身,待人接物给人一种虚情假意的感觉。他一见邹仁泽,就点头哈腰,显得客气非凡。但话还没有说上几句,他便提出两个难题,让邹仁泽务必解决:一是他大女儿和大女婿在黑龙江一个煤矿工作,希望调回家乡,二是儿子两年前由一军校毕业,分配到南方一处极为偏远的军事工程工地工作,希望调回内地,最好提前退役,转回家乡工作。

他一听给愣住了。让他解决如此困难的问题,无异于逼他上天摘月亮!这两个想调回家乡工作的人,一个在北国,一个在南疆,一个在矿井,一个在军事工地。且不说应不应该调回,即使应该调回,如果没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那也是办不到的!在这一掌大的县城里,有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办成的事,对他来讲,要想办成,也许比登天还难。他的社会活动能力,确确实实是太差了。他想:赵小慧对他这种情况不会不回家说,而老人今天为什么还如此提出,这岂不是故意出难题吗?

邹仁泽踌躇良久,觉得还是照实说才是。他十分抱歉地说:“大伯,这事我实在办不成,请您谅解。您哪里知道,我这人办这种事的能力差着呢。”

不料,老人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而后问:“听说你有个很要好的同学倒是很有本事,叫蔡……”他回头向坐在身后的女儿问:“蔡什么来?”

赵小慧道:“蔡元康,人家都叫他蔡大头。”

老人接着道:“对对对。听说他父亲是哪个局的领导,操纵着劳动调配大权,是咱县里一个有名的实力人物。不少人通过他从外地调回来。你既然和他同学,关系一定很好,是不是能帮我去求求他?”

这可又把邹仁泽给难住了。老人哪知道邹仁泽的脾气,他是个不肯攀龙附凤的人,一向不屑于同那些权势人物往来。他清楚,像蔡元康这种人,你即使是低声下气去叩拜他,也不会唤起他的恻隐之心。除非你对他有用处,或是花大量钱财给他进贡,否则,你是不会得到他的帮助的。邹仁泽听说,这些年,蔡元康靠“文明的敲诈”,“合法的勒索”,大发横财;他家的陈设富丽堂皇,全是清一色的洋货;什么大彩电呀,高级电冰箱呀,多功能洗衣机呀,电脑收录机呀……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平素,邹仁泽根本不和他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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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人让他求蔡元康帮忙,他觉得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经考虑再三,只好说:“大伯,找人调动工作的事办起来一定很复杂,也不会是三天五日就能办成的。如果靠找在中间传达,万一有个差错,岂不是弄巧成拙?倒不如我把他请到家里,由大伯当面说,既直接,又方便,岂不更好?”

老人巴不得如此,原就想图他引荐。所以,忙道:“那自然好,不会请不到吧?”

“没问题,请您尽管放心好了!”邹仁泽满有把握地应承下来。

邹仁泽终于把蔡大头给请到了。哪里知道,蔡大头早就想把赵小慧从邹仁泽手中夺过来,总是寻不到一个施展卑鄙伎俩的机会,这一邀请,正中他的下怀。

蔡大头是个流氓成性的家伙,只要哪个女人被他看中,他便不惜采用任何手段,非达到他罪恶的目的不可。

这天,蔡大头特意穿上一套上等毛料做成的西装,把火箭式的皮鞋,擦得锃亮,又将女人一样的长发,梳得油光可鉴,来到赵小慧家。他自以为风姿潇洒,气度非凡。

赵哓翠一家一见蔡大头这番打扮,就对他毕恭毕敬,如同敬奉神灵一般。

邹仁泽看在眼里,待他们宾主坐定之后,便托辞告退了。

老人对蔡人头自然是好酒好菜侍候,而蔡人头则大筷夹菜,大口喝酒,毫不谦让。酒过三巡,蔡大头谈兴大发,天上地下地吹起来。老人觉得这个人有本事,能做大事。老人对他吹捧了一番之后,便向他提出了调动儿子、女儿工作的问题。蔡大头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一时把老人给弄懵了,瞪大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不知是怎么回事。

蔡大头止住笑声,显出一种无所谓的神态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呐,原来是那么两件小事!我这人,不是夸海口,只要不犯王法,我没有不敢做的事!在咱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一次办不成功!”

老人忙道:“令尊的威望,在县里谁个不知,谁个不晓?”

“那自然!”蔡大头洋洋得意地说:“父亲固然有父亲的老朋友,可我也有我一班小兄弟。这些年,我给不少人办过事,交下一大批人。我若有事,不论找到谁名下,说句好听的话,他们不好意思谢绝;说句不好听的,谅他们也不敢不给办!”

老人忙附和道:“那当然,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是古代的一句老话。古代这样,今天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会功夫,蔡大头已半斤酒下肚,两眼也斜了,舌头也短了,说起话来嘴里像含着个什么吐不出、咽不下的东西,让人难以听得清楚。但是,他的自我感觉良好,并不糊涂。他佯装喝醉了,结结巴巴地说:“老头,我……我是喝醉了,有……有失礼之处,请谅……谅解!”

老人说:“你没有喝多,就是多喝两杯,自家人,也无所谓失礼不失礼。”

蔡大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道:“你……求我的事,我保……证办到。办……不到,我就是四……条腿的!可你……对我该有个……有个表示吧?礼尚往……来嘛!”

老人忙道:“那当然,一定要好好答谢你。”

“那好!”蔡大头一把扯住老人的袖口,道:“原来你老……老哥,也是个……痛快人!那,咱就把条件说……说在当面,别以……以后计较!”

“好好好,”老人忙应道:“你需要什么,只要我有,能办得到,尽管说!”

蔡大头友出了一阵狂笑,而后道:“我……需要的,你……有,只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老人不加思幸地说:“肯,肯,岂有不肯之理!”

“痛快!干脆!君子……一言为定!我……需要的,就是……恋爱,看上你女儿了!我比邹仁泽,……哪里差?这不……用吹!我不会亏……亏待你们……一家的,放……心吧!”

蔡大头说着,立起身来,说:“我……走了,你们……合计合计。同意,咱……是亲戚,不同意,咱们……两相无干,互不……认识!”蔡大头走出大门,在夜色朦胧中一步步向前摇动着。

从这以后,邹仁泽就发现,赵小慧对他冷淡了,疏远了。她总是想办法躲着他,最后干脆不和他见面了。

不久,邹仁泽听说她同蔡大头搭上了关系,蔡大头把她姐姐一家子从黑龙江调回来了。他这才明白蔡大头和赵家原来是在做着一笔龌龊的交易。他不由得骂道:“市侩!流氓!”

邹仁泽和赵小慧的恋爱关系断绝之后,心绪非常不好,吃不香,睡不甜,不论见到什么景致,心中都感到烦乱。他特别害怕想到蔡大头,而蔡大头那令人作呕的形象却偏偏像秋风中的落叶,老在他空旷的脑际飘忽不定。这使他常常感到激愤难忍:总觉得有口恶气要出,有种积恨要发泄!

1993年5月13日,他从乡下回来,途中恰好和蔡大头迎面相遇。这真所谓冤家路窄。

不知为什么,蔡大头这天比往日打扮得更加“俊俏”了:他身穿一套近于白色的西服,系着一条大红领带;披肩的长发,梳得油光闪烁,身上洒的香精,散发出一种恶浊的香气,远远地扑入鼻端。

邹仁泽见他那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蔡大头故意挑衅,将车子在路上一横,挡住了邹仁泽的去路,笑道:“老同学,看你那怒气冲冠的样子,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不是为赵小慧吃醋啊?这可是极大的误会!我绝没有从你身边把她夺走的意思,只是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让她陪我玩玩罢了……”

邹仁泽突然觉得怒火飞腾,热血奔流,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他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运足全力的一击,使蔡大头的半张脸如同气吹的一样,立刻肿胀起来,而且嘴角流出了一条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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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蔡大头是在调笑邹仁泽。想给他个难堪,料想邹仁泽是不敢动他一-根毫毛的。邹仁泽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一时把蔡大头给打蒙了。一会,他清醒了过来。从腰里“嗖”地抽出一把明亮的匕首,瞪大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好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腻了!”他挺起匕首,刘邹仁泽掹刺过去。

邹仁泽急速将身子一闪,蔡大头扑空了。邹仁泽朝着他蹶起的屁股猛—一脚,这小子一个狗抢屎,扑出两米开外。

邹仁泽眼越发红了,想:这个混蛋,靠父亲的权势到处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今天打他一下是打,打他十下也是打,倒不如在这空旷的原野上,痛快地教训他一顿!他想着,从腰里解下一条皮带,狠狠地抽起来。一边骂道:“你这个无耻之徒,到处敲诈勒索,侮辱妇女,竟然受不到法律的追究!今天,我让你好好尝尝这个没有法律条文的惩罚,到底是什么滋味!”

蔡大头像茶晒在石头上的蚯蚓,翻来覆去地翻滚着,爷爷奶奶一迭声地求告着。邹志锥打了他足有一刻钟,看到他那可恨而又可笑的模样,又听到他苦苦的哀求之声,便觉得气出了,恨消了,好像又有几分怜悯之情默默爬上心头,叹道:“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不能光顾自己,不顾别人,更不能为了自己去牺牲别人!我们是老同学,你也真好意思去挖我的墙脚。如果你真心爱她,给她幸福,倒也罢了,我即使痛苦,也无权干涉别人恋爱的自由。可你却是为了一时的欢快,去玩弄别人的感情,去破坏别人的幸福,使一个纯洁的女子失去自尊和贞操……你这样做,难道不受良心的谴责吗?……”

邹仁泽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了。他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骚动声。他猛一转身,匕首的银光一闪,插进了他的左胸,他立即有种窒息感,立足也不稳了。

蔡大头见匕首刺中邹仁泽的要害,发出一阵狞笑,并且再一次逼近邹仁泽。

邹仁泽知道蔡大头要置他于死地了,无限的仇恨,使他焕发出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他一下子拔出匕首,趁蔡大头向前猛扑之际,刺进了他的肋部。两人同时倒了下去。蔡大头被刺死了,邹仁泽也受了重伤。

邹仁泽为了使自己免受不法侵害,采取了正当防卫行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七条规定,他不负刑事责任。蔡元康的亲属控告失实,给以批评教育。

蔡元康是我们社会的蠹虫。他依靠父亲的权势,拉帮结伙,欺压群众,大搞不正之风,大发不义之财, 为了达到玩弄赵小慧的目的,他不惜以不正当手段去挖同学的墙角。

在蔡元康和邹仁泽的冲突中,蔡元康是挑衅者。

邹仁泽首先出手,打了蔡元康一掌,这是不对的。但蔡元康竟然拔出匕首行凶,这是犯法行为。他将邹仁泽刺成重伤,井想进一步将邹仁泽刺死,邹仁泽奋起自卫,杀死茶兆祥,这是正当防卫,不负法律责任,蔡元康的死是自食其果。

蔡元康死后,群众无不拍子称快。说他死有余辜,说他恶到尽头终有报,说他父债子还,理所当然……这些反应,不要认为带着荒诞的宿命论的色彩,它却是堂堂正正地表达了人们对那些以权谋私、欺压群众的不法之徒的无限憎恶、无限愤懑的情绪。

应该说,在蔡元康和邹仁泽的冲突中,邹仁泽也有处置不当的地方,他不该冲动,首先出手打人。双方发生冲突, 即使有理的一方,也要冷静,不能得理不让人。一旦处置不当,就会使冲突逐步升级,最后甚至会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一点,对于冲突中有理的一方来说,是应该注意的。

很多时候,冲动就像是我们的影子,隐匿在我们的情绪之中,风平浪静时它躲在角落里打盹,一旦出现任何风吹草动,它便会跳出来占领我们的身体,使我们无法保持冷静和理智。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将它比喻成魔鬼,而事实证明,它的确能令人迷失自己,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违反常规的事,每每此时,我们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可当再次与它相遇,我们又会被它牵着鼻子走!

所以大家切记:别鲁莽,冲动是魔鬼!千万别被冲动牵着鼻子走,不然你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