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我个人习惯以“表达欲”来衡量音乐作品在我心目中的质量。如果除却“可听性强”之外再无其它想谈,这样的也只能称得上中庸,毕竟乐坛并不缺乏听感突出的作品。但如果,在“高度入耳”基础之上还有若干想聊的内容,那么在我看来,这势必属于是出色的那一类。近期有这般特质的作品,就是杨坤全新专辑《爱河尽处》。
旋律性强,风格多元,富有音乐性……诸如此类常规描述其实并不能道尽专辑《爱河尽处》的精彩,所以我愿意来为各位详解其中优长。首先值得说道的是,此番杨坤个人第11张专辑推出之时正逢首张专辑《无所谓》发行20周年。在这重要时刻,专辑《爱河尽处》的出现似乎承载着继往开来的重要意义:对过往进行总结,再对未来进行展望。
如果你认真聆听完整张专辑就自然会明白,在时间线上首尾相望的这两张专辑,实质上形成了某种紧密的关联,具体讲就是通过“变”和“不变”呼应着彼此。
所谓“变”,包括歌曲中所表现出的心态以及杨坤作为音乐人的状态。前者在专辑同名歌曲《爱河尽处》尤为明显。这首歌曲与曾经的《无所谓》的创作根基相同,灵感均源自曾经的女友。《无所谓》里是尚为年轻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内心无比在乎”的矛盾心理;《爱河尽处》中则显现出经历世事后的沉稳与内敛,“在我心底/音乐响起/舞步走起”,如今所有真情都只藏在心底。而后者或许通过歌曲《嗨浪》和《揭老底》这类完成了直观表达,《嗨浪》里唱“我羡慕永远的小孩”,《揭老底》更是直接将“那些年”与“这年纪”进行对比,从而讲述当下释然的状态。与《无所谓》时期相比,我感觉新专辑歌曲里的杨坤更加无畏,这是充分成熟后的回归纯粹。
所谓“不变”,关键是歌曲内容里所注重的情谊以及音乐层面多样化的尝试。铁汉柔情,杨坤的细腻与敏感从未改变。可以说,专辑《爱河尽处》是在向所有人表达关切,《爱河尽处》关于故友,《同姓》写给父亲,《我爱北上广》送给在路上拼搏的人们……杨坤的音乐向来都充满鲜活的人物和故事。
至于音乐多样化,这点其实不用赘述。个人首张专辑发行二十载后,依然保持着敏锐的音乐嗅觉,从不错过任何一次尝新机会,对此,我推荐各位率先收听专辑收场曲目《花衬衫》,新鲜感满格。我向来觉得,大众对于杨坤最大的低估可能就在于,忽视了他所具备的音乐人属性。我是说,杨坤的作品非常重注音乐层面的建树,从来不随波追流追求流行风格,而是专注于探试适合自身气质的多元可能性。
就此沿着以上“变”与“不变”的对比思路,我想进一步就专辑《爱河尽处》来重点谈三个关键词:
风格
风格多元。即将迎接自己五十岁生日的杨坤,在音乐上丝毫没有显现老态。这点从他积极与新世代音乐人合作就可见一斑。歌曲《花衬衫》在此前版本中是与VaVa毛衍七联手,而在《我们的歌》节目中他又与马嘉祺同台演唱。他分明是时刻做好面对新挑战的准备。
于专辑而言,挑战随处见。“爱河尽处”是一个相当有感染力和充满诗意的标题,但请不要因此就将它定义为单纯地“以情取胜”,在音乐层面它同样讲究,特别是音乐元素方面的广泛涉猎。
专辑中音乐元素呈示出清晰时代层次。一方面是大量复古意味,这并不难理解,因为专辑从根本立意上就有鲜明回顾过往的倾向,并且,这是杨坤最为熟识跟擅长的领域。所以,你可以在《爱河尽处》里听到传统抒情Ballad,在《同姓》中感受到绵长的流行风味,而在《嗨浪》里又是经典放克感觉,《我爱北上广》以及《36度》中同样出现了年代感强烈的摇滚乐。
基于复古味道,专辑自然而然显露出厚重感,更为关键的在于,这实际上是证明了杨坤的音乐态度,即,以自己的方式来回应时代,即便外界流行风潮实时转换,他依旧可以用其专长来对抗。要深沉?我想《爱河尽处》和《同姓》就足可以尽展刻骨铭心的情与真。要动感?《嗨浪》《我爱北上广》《36度》中的律动同样可以输出足量舞池能量。甚至是热血与刺激,也都可以在这里的歌曲中真切感受到。
永远不要忽视一位乐坛老将的能力,那些我们误以为会过时与老套的音乐,成为了他打开新时代的秘诀。
另一方面,就是新时代的流行选择。以《花衬衫》最为明确,基于EDM逻辑贴合国际流行的“跳舞音乐”范式,与杨坤作品而言,可谓是巨大突破。再有《理想的夜晚》《Good Luck》《揭老底》这些歌曲,均是运用到电子音乐,通过合成器音色渲染出大都会潮流色彩,并且将舞曲深刻植入其中。而令我格外惊喜的是《直到银河没落》这首歌曲,将氛围音乐思路引入其中,整体营造出浪漫且梦幻的氛围,确有“银河”般的景象。
新音乐与老风格配合出现,专辑《爱河尽处》在音乐上构成了良性的对话和互动。如果说复古的部分是杨坤音乐身份的自我确认,那么新潮的部分则是其进取意识的拓展。首先,他始终都保持着传统的音乐素养,能够扎实地打磨音乐,而不会盲目求变。其次,他又并非古板守旧,而是全面地接纳新鲜事物。最为可贵的是,他可以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寻找到良好结合点。如此,那些复古的歌曲里也能够洋溢着新时代气息,从而规避了乏味的问题;而那些新兴的歌曲里也可以具备传统沉淀,进而解决了空洞形式化的问题。
由此能够断定,专辑《爱河尽处》所体现出的风格多元,绝对不是简单的元素的机械化累加套叠,而是经由精准配比与巧妙设计后的完满融合。在里面,我们听不到刻意,听到的只是自然和自洽。
创作
编曲层面的锦上添花需要创作的支撑。专辑《爱河尽处》里歌曲可以通过编曲制造出丰富且良好的听感,根本还在于歌曲本身的出色。杨坤再一次展现出创作方面的精钻。
跟专辑《无所谓》相同,此次的新专辑也是杨坤包揽所有作曲,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可以从始至终的流畅。
杨坤作曲的主要特点就是在充分叙事的同时保持润顺旋律线条。我们所谓的“动听”与“感人”,都是源自这个特点。而当创作足够有质量时,编曲反倒不用特别过度的矫饰,正如专辑中歌曲都选择了克制甚至是近乎极简的编曲。例如歌曲《爱河尽处》,编曲并无繁复花样,专注于将旋律的铺陈叙事化呈现,所以,整首歌曲听来颇具娓娓道来感觉。这同时决定了歌曲可听性,可以供听者反复品味,细嚼其中情感。当杨坤和张亚东在《闪光乐队》节目舞台上合作表演这首歌曲时,歌曲自身所具有的讲述性和耐听性,得到了更为形象化的表现。在另一档节目《我们的歌4》中杨坤还表演了歌曲《直到银河没落》,同样是一首旋律绝美的作品,将情歌最标志性的纯粹跟温绵尽显无余。
常规意义里的慢歌如此重视旋律感,其实快歌亦如此,《嗨浪》《Good Luck》《揭老底》等曲目,皆是在动态中保持着突出的旋律性,在直观的快与慢之间,似乎并没有听感区隔。其实,讲究作曲也可以视作是杨坤音乐人自觉意识的所在,当越来越多的流行歌曲彻底节奏化时,他仍然相信旋律在音乐表达中的不可替代。
当然,歌词文本同等是专辑的重点,此番的作词风格都与杨坤的作曲风格高度契合,简单讲,以朴质文笔道出真情实感,不求夸张的遣词造句。这恰好是歌曲可听性的保障,这来自语句和乐句所形成平衡,从而令叙事可以连贯完整,让抒情可以循序渐进。
在此基础之上,文本另外发挥出了点睛的精彩,歌曲里时常出现令人叫绝的“金句”,《爱河尽处》中“枕边的余温/依然会灼人”将过往情感留下的痕迹精妙写出。《同姓》中“这一世/做了你骨肉/这一生/也随了你骨头”则将与父辈之间的血脉关联到位刻画。当然,不止是修辞的部分会留下深刻印象,烟火气充足的歌曲里,写实的部分同样有冲击力。
《嗨浪》里的“想要嗨/身体欠佳说拜拜/想要戒/好多瘾又戒不掉”,《我爱北上广》中的“购置了二手音箱/大不了就去地铁卖唱”,《揭老底》里的“这年纪/终于要揭老底/镜子里/这身肉体/几场悲喜/反复入戏”等等,均是将现实中所经历的状况细致描写,充满着字字入微的犀利。
专辑收录歌曲的可听性不仅指优美,还指真实。它们会详述意境和柔情,却也从来不回避记录真实的生活。
故事
专辑中10首歌曲均为疫情期间所创作,按照杨坤自己的说法是,居家给了他充足时间来思考“到底最在乎的是什么,还想表达什么”。由此可判断,专辑《爱河尽处》是强调表达的作品。
它不是空穴来风的想象,更不是收集灵感碎片后的捏造,而是实实在在的阐述,阐述他经历过的,以及,思考过的。这就决定了,专辑中歌曲是需要我们慢慢来代入其中,然后仔细体味。
每首歌曲都可以是一段故事,跟随它们就如去见很多人,去做很多事。《爱河尽处》讲述故友,《同姓》关于父亲,《我爱北上广》描绘年少拼搏的经历,《嗨浪》和《揭老底》是面对现实内心的动态,《直到银河没落》是所向往的感情关系。既有眼前的世界,也有遥远的愿景。如果说如今依旧保持着极高的创作力,那是因为杨坤始终在认真地生活以及感悟生活。虽然并非一张真正意义上的概念专辑,但它实质是有明确主线的。
主线就是杨坤的生活。整张专辑基于生活而完成讲述,根据故事来进行抒发情感。如此,在确保音乐性的同时,还体现了充实内容性。
而音乐性与内容性完美结合,就塑造出了杨坤生动的个人形象。如果说音乐上专辑特质是复古且新潮,那么在气质上则是深情又热血。
他是血肉丰满的,《爱河尽处》和《同姓》足够表明他对于感情以及亲情的珍视,《我爱北上广》则是通过自述经历来鼓励现在的年轻一代。他还是追逐浪漫的,《直到银河没落》几乎就是以此前从未有过的方式向听者展现虚实交错的梦幻意境。他也是热血的,《嗨浪》和《揭老底》颇有以自嘲方式来消解现实的意图,当然,这本身也是一种自信,是看清现实后的热血迸发。
此外,我想,杨坤也是胸怀未来的。我个人欣赏《花衬衫》里的一句歌词,“彩虹是我的花衬衫”。很简单的词句,却有着无比鲜亮的畅想空间。它代表了对于美好事物的盼望,也是对于未知的探寻。这首歌曲被设置在专辑收场位置似乎是在暗示:
虽说本次专辑是有对过往进行复盘的意思,但并非结束,甚至都不会是暂停,这更像是对于未来的立刻开启。事实也正是如此,专辑已然表明杨坤拥有着年轻的心态,热血的状态,且一直保持着扎实做音乐的专心和不断突破的进取心,按照此刻的良好状态,杨坤未来势必还能继续奉献出优质作品。
稳定的专辑发行频率显示其对作品的重视,多档音乐综艺的常驻嘉宾身份则传达出其对于舞台的热爱。我相信,一个重视作品且热爱舞台的音乐人,注定在音乐这条道路上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