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嘉兴县向西走七十里有一个牛家村,村里住着两个外来户,一个是独臂老汉柯岳,一个是独腿老汉丁飞,两家是世交,十年前定居于此,两家是邻居。

柯老汉妻子早亡,有一个儿子,名唤柯小河,只可惜在十年前失散了,至今下落不明。

丁老汉妻子在去年病故,身边有一儿,名唤丁小山,二十岁,未婚。

一天,柯老汉与丁老汉正在家中对弈,忽然从门外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救命呀!救命呀!”

柯老汉连忙起身,朝门外走去,但见一个女子右手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跑来。

柯老汉见状,连忙跑上前,将她搀扶进屋,随即又将门拴上。

“姑娘为何要跑?”柯老汉急忙问道。

那女子不停地喘着粗气,半天没说一句话。

丁老汉见女子来了,连忙去喊丁小山,让他端杯茶给姑娘。

“谢谢……谢谢大伯……”女子气喘吁吁地说道,“奴家名叫舒韵娘,宁波人氏,父母早亡,一直跟着祖母生活,不幸的是,祖母于上个月去世了,奴家孤苦无依,生活困顿。就在昨天,村里的苏婆为我说了一门亲事,说对方是嘉兴人,三十岁,为人和善,家有良田五十亩,奴家听后,觉得可以,便答应了。”

女子顿了顿,似乎是口渴了,丁小山见状,连忙将水递过去,女子说了声谢谢,便一饮而尽。

“今天早上,苏婆说男方家派人来接了,于是奴家简单收拾一下,便上了马车。在路上,奴家无意中听到两个赶车人的对话,其中一个说,要将卖给一个六十岁地主做小妾,奴家听后,甚是惶恐,待到马车行至牛家村村口时,奴家说要出恭,乘其不备,拼命跑进村子,恰好遇见了恩公。”

谁料,女子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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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老汉示意丁小山将女子藏起来,待他俩藏好后,他才去开门。

“大伯,你有看见一个身着红衣,十八九岁,貌美如花的女子吗?”一个矮胖男子说道。

“没有看见!”柯老汉直接回道。

此时,另一个高瘦男子道:“大伯,刚刚有人说,你将那女子搀扶进门了。”

柯老汉心中一凛,暗自思忖:“适才搀扶那女子时,被牛大宝看见了,难不成是那小子说的?这小子,平时就不学无术,迟早要找机会收拾他。”

柯老汉正在沉思时,那矮胖男子趁机溜了进去,等到柯老汉反应过来时,那高瘦男子也硬闯了进去。

丁老汉见两人进来,既不说话,也不阻拦,只是盯着他们看。

“两位爷,我都说了,没有人进来,别听那人胡说八道,只怕是他见色起意,早将那女子藏起来了。你看我们两个老汉,缺胳膊少腿的,藏那女子作甚?”柯老汉道。

那两人也不答话,自顾自地到处乱找,可就是找不到。

约莫半炷香时间,两人实在是找不到了,便愤愤而去。

柯老汉见两人走远了,这才关上门,让那女子出来。

“多谢两位大伯和公子相救,不然奴家就惨了。”舒韵娘拱手谢道。

“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柯老汉道。

舒韵娘一脸惆怅,只是低着头,没有回话。

柯老汉转脸望了望一旁的丁小山,又看了看眼前的舒韵娘,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姑娘如若不嫌弃,可否嫁给小侄?”

柯老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丁小山,舒韵娘回头看了一眼丁小山,脸刷的一下红了,犹如秋天枝头上的红柿子。

丁小山听了,连忙说:“爹爹,柯父,韵娘,我先去做饭啦!”

丁小山走后,柯老汉又与舒韵娘闲聊了一会儿,最终,舒韵娘答应嫁给丁小山。

三天后,在丁老汉与柯老汉的操办下,丁小山迎娶了美娇娘,舒韵娘。

说来也奇怪,丁小山原本天没亮就上山砍柴,天黑了才回来,可自从娶了舒韵娘之后,日上三竿才起床,太阳没落山便到了家,有时连饭都不吃,跑进婚房就不愿出来。

一天两天可以理解,可一两个月皆是如此,丁老汉就有意见了,毕竟他行走不便,都指着他养家糊口。如今家中没了收入,日子过得更拮据了。

望着日渐消瘦的丁小山,丁老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于是将此事告诉柯老汉。

柯老汉起初不以为意,还嘲笑他不懂男女之事。可时间久了,柯老汉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原因来。

一天中午,柯老汉正在家中午休,丁老汉突然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柯老汉觉浅,听门口有动静,连忙坐了起来。

“柯大哥,小山······小山他坠崖身亡了!”丁老汉带着哭腔说道。

柯老汉一听,连忙下床,询问原因。

丁老汉眼里噙着泪,道:“我在门前晒太阳,忽然牛大宝跑了过来,说他在山下砍柴时,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走近一看,原来是丁小山,只可惜当时已气绝身亡,他说牛二狗可以作证。”

柯老汉一听牛大宝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此事一定跟他有关。

“小山现在何处?”柯老汉道。

“已被大宝和二狗抬了回来,就在家中。”丁老汉道。

柯老汉丢下丁老汉,疾步去了丁家。

舒韵娘正跪在丁小山身旁哭泣,见柯老汉来了,连忙起身迎接。

柯老汉回礼后,双膝跪地,揭开盖在丁小山身上的白布,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揭开他的衣服,仔细看了一遍。约莫半柱香时间,又盖上了白布。

舒韵娘见柯老汉神情古怪,带着哭腔问道:“大伯,怎么啦?”

“没……没什么。”柯老汉结巴道,“韵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之后,舒韵娘哭得更厉害了,柯老汉见状,也不便多劝,说了几句安慰话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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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丁小山的后事处理完后,舒韵娘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劈柴做饭,拆洗缝补,种菜喂鸡,凡是她能做的活,她都一个人承担。

这一切,丁老汉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公公与儿媳之间,有一道鸿沟。

一天晚上,丁老汉正在西厢房睡觉,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于是连忙起身,拄着拐,朝窗外望去。

但见一个黑衣男子蹑手蹑脚地朝堂屋走去,丁老汉见势不妙,连忙拄着拐出了门,大声喊道:“抓贼啊!抓贼啊!”

那黑衣男子见势不妙,立即转身往回跑,丁老汉见了,立即将其扑倒在地,两人扭打起来。

牛大宝年轻气壮,用力推开他,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丁老汉用尽最后气力,纵身一跃,死死抱住他的腿。

那黑衣人见自己的腿被人死死抱住,于是用力猛踹,只三五下,便挣脱开,仓皇而逃。

黑衣人刚走,舒韵娘便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柯老汉听到动静后,也从隔壁跑了过来。

柯老汉一把抱起丁老汉,朝屋中走去。舒韵娘紧随其后,又点了一盏灯,屋子里照得是一片通亮。

“韵娘,你爹他……他走了。”柯老汉眼含热泪,哽咽地说道。

“爹!”舒韵娘大叫一声,跪了下来,掩面哭泣。

哭声惊动了附近的村民,不多时,丁家已围满了人,村民们得知情况后,纷纷上前慰问。

这时,牛大宝也出现在人群中,柯老汉见他来了,慢慢接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乘其不备,一把将其按倒在地,对众人大喊道:“就是他!打死丁老汉的就是他,害死丁小山的也是他。”

众人听了,都是目瞪口呆,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牛大宝干的。

“韵娘,快拿绳子过来!”柯老汉大喊道。

少顷,舒韵娘拿来了一团麻绳,柯老汉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却麻利地捆住了牛大宝。

就在这时,牛二狗来了,见牛大宝被捆了起来,连忙用手指着柯老汉,道:“柯大伯,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他是凶手?”

“哼!”柯老汉冲着牛二狗冷冷一笑,“牛二狗,他做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如果你不想多坐几年牢的话,明天就乖乖地跟着我去县衙。”

牛二狗被他这么一说,之前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只是支支吾吾地回道:“好……去就去。”

说完这句话,牛二狗便慌忙离开了。

牛大宝的家人得知他被柯老汉抓住后,也是闻声赶来,可即便如此,柯老汉就是不放人,双方差点打起来,幸好这时族长来了。

最终,在族长的调解下,牛大宝今晚回家睡觉,第二天早上,由族长亲自出面,将其带到县衙。

柯老汉听后,点点头。

众人散去后,柯老汉怕舒韵娘害怕,于是陪她一起守灵。

一夜无话,眨眼间,到了第二天,柯老汉带着舒韵娘及丁老汉的尸体,已到了公堂之上,牛大宝、牛二狗也如约而至。

柯老汉开门见山,道:“县老爷,昨夜牛大宝扮成黑衣人,闯入丁家,不料被舒韵娘的公公发现,两人打了起来,牛大宝仗着年轻有力,将丁老汉打死在地,仓皇逃窜。后来,他又换了件衣服,假惺惺地来丁家慰问。尽管他换了件衣服,但他脖子上的那道新疤痕是掩盖不了事实的,县老爷,丁老汉右手的指甲里,还残存着牛大宝脖子上的皮,请大人明鉴!”

县令听后,立即说道:“仵作,速去查验。”

约莫半柱香时间,仵作走到县令跟前,耳语了几句,随后便退下。

“牛大宝,你可知罪?”

牛大宝见人赃俱获,只好认罪,低头道:“草民认罪。”

这时,柯老汉走到牛二狗跟前,大声说道:“县令大人,丁老汉之子丁小山是被牛二狗所害,请大人明察!”

牛二狗一听,随即哭喊道:“县老爷,丁小山是牛大宝推下去的,小的什么也没干,是牛大宝逼着我骗人的。”

柯老汉听后,长舒一口气,心想道:“还好牛二狗招了,不然都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牛大宝本想当场狡辩,孰料那牛二狗又道:“县老爷,这是牛大宝写给我的,他说只有杀了丁小山,他才有机会娶到舒韵娘,让我为他助威,事成之后给我20两银子。县老爷,我什么也没做。”

县老爷听后,当即拍下惊堂木,大声喝道:“国法岂能儿戏?你虽然没有杀人,但却助纣为虐,帮他骗人,这与杀人何异?”

牛二狗听后,低头不语。

最终,牛大宝被判死刑,秋后问斩。牛二狗坐牢一年,赔偿丁家白银30两。

从县衙回来后,柯老汉变得孤僻了,不怎么爱笑了,常常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丁小山和丁老汉地相继离去,让他深受打击。

舒韵娘并没有因为丈夫与公公地离去选择离开,恰恰相反,她爱上了这里,除了忙家中事务,她还每天做饭给柯老汉吃,她将柯老汉当爹一样服侍。

柯老汉起初是拒绝的,但时间长了,他也就慢慢接受和习惯了,因为年龄越大,越需要人来照顾的。

一天,柯老汉正在家中发呆,忽然舒韵娘走了进来,手中还挎着一个竹篮。

“柯大伯,今天是端午节,我包了些粽子,你品尝一下。”舒韵娘边说,边将粽子拿了出来。

柯老汉见舒韵娘来了,连忙起身,微笑道:“韵娘要是不说,我都忘了今天是端午节。”

“柯大伯,你的房间真乱,我帮你收拾一下吧!”舒韵娘边说,边整理了起来。

“不用!”柯老汉连忙制止道。

“柯大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从夫君和爹爹走后,我就把你当爹了。为你收拾房间,又算什么呢?”舒韵娘道。

柯老汉见她说的在理,也就不再阻拦,于是出去劈柴。

刚劈了一会儿,柯老汉忽然口渴,于是又返回堂屋。

当他快走到堂屋时,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连串奇怪的声音,不过“丫白衣”这个词他听过。

柯老汉立即止步,悄悄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但见舒韵娘正在到处翻东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原来她是倭人!”柯老汉心想道,“她一定是来找张将军留下来的“名单”,看来她跟朝中某大臣有勾结。”

想到这,柯老汉怕打草惊蛇,便悄悄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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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柯老汉与丁老汉是抗倭名将张经的部下。

三十三年前,倭寇横行东南沿海,大肆烧杀掳掠,嘉靖帝命张经总督江南、江北、山东、福建、浙江、湖广诸军,专办讨倭。

柯岳与丁飞自幼相识,两人一起读书,一起习武,素有报国之志,只因家境贫寒,未能梦圆科场。

后来,他俩听闻张经招募士兵,于是火速报名,并于次年参加了王江泾之战,取得了大捷。

在此次交战中,柯岳被倭寇砍断左膀,丁飞被倭寇削掉右腿,张将军得知情况后,亲自慰问了他们俩,临走时,张将军还将一份重要的“名单”交给了柯岳,希望他能交给明君。

几个月后,京城传来噩耗,张将军被斩于西市。

柯岳与丁飞听闻后,悲痛欲绝,本想将这份名单交给嘉靖帝,奈何他听信首辅严嵩的谗言,并非明君,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知什么原因,他手中有名单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于是他俩隐姓埋名,住到了牛家村。

柯老汉原先不叫柯岳,而是叫柯峰,丁老汉原先也不叫丁飞,而是叫丁山,只因两人觉得张将军像岳飞一样,一心杀敌报国,却惨遭屠戮,于是一个改名岳,一个改名飞,两人名字合在一起便是岳飞。

柯老汉刚走到大门口,便遇到了村里的刘婆。

刘婆开门见山,说是替村里的牛九龄说媒,因为他看上了舒韵娘。

柯老汉听后,随即摆了摆手,道:“韵娘不能嫁人。”

刘婆听后,大笑道:“韵娘不嫁人,难不成你要娶她?”

这时,恰巧舒韵娘从柯老汉家走了出来,见刘婆哈哈大笑,于是问道:“什么事让刘婆这么开心?”

柯老汉觉得尴尬,赶紧回屋去了,刘婆见舒韵娘来了,直接问道:“韵娘呀,我们村有一个小伙看上了你,让我替他来说媒。”

“我不嫁!”舒韵娘斩钉截铁道。

刘婆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知道了,哈哈哈……”

舒韵娘觉得莫名其妙,摇着头,回家去了。

从这天以后,整个牛家村都传遍了,寡妇舒韵娘喜欢上了隔壁柯老汉。

面对谗言,柯老汉不以为意,因为他一直在找机会。

一天晚上,柯老汉邀请舒韵娘在家中吃饭,说自己钓了条大鱼,请她尝尝,舒韵娘欣然答应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柯老汉借着酒意,大声说道:“舒韵娘,你是倭人。”

舒韵娘被他突如其来一句话给整懵了。

“柯大伯,你喝多了吧?”舒韵娘微笑道。

柯老汉冷笑道:“别再装了!你是不是想找那份‘名单’?”

舒韵娘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隐瞒,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隐瞒了。不错,我就是倭人。”

“名单已被我销毁,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柯老汉道。

“谁信呢?”舒韵娘道,“除非你死了。”

话音刚落,但见舒韵娘猛地起身,从腰中抽出来一把软剑,狠狠地刺向柯老汉。

说时迟,那时快,柯老汉身子只一倾,便躲过了这一剑,双手随即推桌子,只一下,桌子登时飞了出去,舒韵娘跌倒在地。

这时,从外面进来十几个官兵,将舒韵娘抓住了。

柯老汉看向门外,县令大人走了进来。

“将她押赴县衙,听候发落!”县令大声命令道。

“是!”为首的官兵回道。

待官兵及舒韵娘走后,只剩下柯老汉与县令两人。

但见县令将乌纱帽摘了下来,道:“柯兄,别来无恙乎?”

柯老汉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老战友,高兴道:“原来是祝兄,一别二十年,你都当上了县令。”

“此事说来话长,有时间再详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隆庆帝已为张将军复官了。”县令道。

“苍天有眼啊!”柯老汉长叹一声。

“柯兄,我为你带来三个人,你看!”县令边说,便指向门口。

但见门外进来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中年女子,还有一个少年。

“爹爹!”但见那中年男子突然跪了下来,大喊道,“孩儿不孝,让你受苦了。”

柯老汉随即上前,将其扶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道:“小河,真的是小河。”

“这是我娘子,小翠。”柯小河指着身边的女子说道。

“见过爹爹!”那女子回礼道。

柯老汉笑了笑,随即走到少年跟前,道:“这肯定是我的乖孙子。”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县令见他们一家团圆了,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柯老汉见时间不早了,赶紧收拾房间和床铺,让儿子一家睡下。

当天晚上,柯老汉将那份“名单”烧了。

第二天,牛家村再无丁、柯两家,谁也不知道柯老汉去了哪里。

(故事完)

本故事为老穆原创,纯属虚构,旨在通过故事劝诫世人要多行善事,传递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