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湖北沔阳县峰口镇张家台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自缢身亡,家中聚集了前来吊唁的族人乡亲。

她的第四个儿子赶到扑在母亲灵前痛哭流涕,在场的人却面露嫌恶,三哥把一张宣纸丢给他,这是死去母亲的遗书。

展开一看:“老身不幸,生一孽子,于国难之时认贼为父,卖身求荣,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其所作所为,令人切齿,乃黄家之败类,炎黄之孽子也。老身生无以对世人,死愧以见祖宗。呜呼!虽有一死亦难洗老身之羞矣。老身死后,所遗三孙,长孙过继二子名下,二孙过继三子名下,幼孙交束氏扶养……老身死后,装殓从简,唯脸上多盖两层白布,以示老身无颜见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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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书字字都表明母亲是因他而死,他却不能辩解什么,只流着泪大喊一声“冤枉啊!”便晕了过去。此人系谁?为何遭受众人鄙夷?又为何口出冤枉之言?

坎坷经历,投身革命事业

1895年,黄标出生于张家台村的一户农民家中,是母亲的第五个儿子。正值晚清末年,局势动荡,饥荒频发,太过清贫的家庭无法照顾那么多孩子,只好将二子过继给亲戚,因此黄标成了老四。

十一岁那年,湖北爆发了极其严重的饥荒,年幼的黄标随母亲一同外出讨饭维持全家生计。

由于道路崎岖,风雪弥漫,黄标不幸与母亲走失。

一位道长路过,将其带回道观细心教养,传授他一身好功夫。四年后,长大成人的黄标辞别道长,历经艰难找到了母亲,但此时的母亲因思念儿子早已哭瞎双目,黄标发誓一定要尽心赡养老母。

他每日给母亲端茶送饭,修习武艺,是当地人口中有名的孝子,后与书香世家的女儿束新安成婚,并育有三子。

20世纪20年代以后,随着军阀混战情形的加剧,各地征税越来越严苛。1925年,目睹民生艰难的黄标带着一干兄弟们毅然起义,发动了洞庭湖农民运动。由于力量悬殊,抗议失败的黄标转而参加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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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至1931年期间,黄标前后担任沔阳县苏维埃政府经互会主席、湘鄂西省委会海关登记处主任、洪湖修建所所长等职位,为革命事业做出了一系列贡献。1932年,湘鄂西根据地红军“肃反”运动,黄标被迫出走。

此后,黄标在机缘巧合下救助了金花寨寨主的侄女,得到寨主赏识,并成为下一任寨主的人选。

他扬善除恶,侠肝义胆,开的茶楼人流络绎不绝,但黄标的心里还是渴望能为党组织做些什么。

成为汉奸,背负各方骂名

1937年,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1938年底,日军攻占沔阳。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司令员李先念率军回到洪湖,他制定的战略遭到泄露,日军立即决定截断新四军的财源。

为对水域进行封锁,日军需要一位熟悉地形且领导能力强的人为他们所用,黄标恰是最好的人选。

汉奸雷筱圃多次找到黄标表明自己的来意,不管怎么承诺好处,黄标要么选择避而不见,要么干脆严正拒绝。

1940年某一天,几位党组织的领导秘密来到茶楼,与黄标闭门长谈。再次开门后,黄标成了日军保安队副大队长,成了“汉奸”。

骂名铺天盖地袭来,气愤的族人用剪刀将黄标的名字从族谱里剪掉,家人们受尽同乡人的白眼,黄标的哥哥直言他“连狗都不如”,妻子常常悲哀地注视着丈夫。

最难以接受这个消息的莫过于黄标的老母亲,她以为儿子一时遭到日本人蒙蔽,在一次次劝说失败后终于崩溃了,终日以泪洗面,茶饭不进。

她还请来亲家代写遗书,含着泪一字一句说出决绝的话语。尽管后辈们多加照料,老妇人还是趁人不备上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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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倒在母亲灵前的黄标什么都不能说,既是为了保护新四军,也是为了保护家人。

原来那天领导们找到他,是希望他能够同意日军的邀请,“打入敌人心脏去战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敌人现在找你出山,是对我们最有利的条件,日后我们会对你负责到底,还你一个清白。”

以黄标为中心的特别党组成立,他的身份只有少数人知晓,也不能随意与党组织联系。好比哪里有光哪里就会有影子,从答应深入敌人内部那刻起,黄标成了行走在黑暗中的前行者,这一生注定英勇而寂寞。

卧底期间,屡立奇功

奉命做卧底的那些年,黄标在乡亲族人眼里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卖国贼,但真相却是他潜伏周旋于日军之间,默默立下了很多功劳。

由于办事利落,黄标得到皇卫军师长李太平和日军司令今崛的赏识,晋升成为皇卫军军部警卫连长,他将日军作战计划秘密报告给李先念,又把泄露的原因引向卫队长。

黄标通过这种方式使真汉奸暂停了职务,而他因为深受日军信赖从而顺理成章接手更高级的身份,更加方便掌握并透露日军的动向。

为了超度亡母和行刺他时遭日军捕杀的恩弟,黄标主持修建了玄灵宫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玄灵宫其实是党的军政人员秘密接头处,一些领导人员在此商讨军策,游击队员也在此隐蔽藏身。

1941年皖南事变爆发后,李先念领导的新四军第五师约有三十六万人连最基本的衣食问题都得不到解决,他们吃糠和烂菜,穿着破烂,甚至被戏称为“花子队”。

黄标每月省下八百块银元寄给军队,但这点钱相对于如同黑洞的资源空缺实在是杯水车薪。

当时日军要通过内荆河运输军队物资,黄标争取到了护送物资的权利,他派人肃清沿途匪帮,设卡收税,看见大量银元尽入囊中,日军对黄标越发信任。

但日本人不知道的是,黄标每月从收上来的税款里拨出二十万银元,偷偷送给新四军。他还连同特别党组组员一起暗购枪支弹药藏于玄灵宫内,待到时机成熟便悄悄运往党组织驻地。

由于这一行动太过于隐秘,不仅日军不曾知晓,连大部分共产党人也猜不出来新五师的军饷从何而来。

这个谜底一直到1978年才揭开,同年李先念在接见《重返洪湖》电视剧组时如是说:

“抗日时期,荆州中共特别党组每月上缴银元20万块,维持了我军给养,是一个了不起的贡献!”《新四军第五师抗日战争史》也记载道:“荆州地区的税款以及黄标党组上交款成了边区的主要财政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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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标以他的勇气和智慧同日军博弈,期间承担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还屡次被认为他投敌的民众行刺。

创下的功劳无人得知,背负的骂名越来越多,黄标只能安慰自己,等革命成功就好了,到时候他自然会被证明是清白的。

一代谍将,陨落狱中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大部分汉奸都转头投奔了国民党,由于强硬的能力和威望,黄标也接到国民党各方势力抛来的“橄榄枝”,甚至还有甚者企图携子要挟。

但黄标要回到党组织的决心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的,他突破重重桎梏,率领自己的部下带着军械,马不停蹄赶往襄南军分区驻地。

知情的领导人对黄标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遵从上级指示任命他为襄南军分区汉沔指挥部副指挥长。

汉沔政务委员会主席陈秀山大声宣告:“黄标不是汉奸,他是共产党员,是我们家里的一根大梁!他忍辱负重,战斗在敌人的心脏,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而好景不长,1946年6月,蒋介石挑起内战,在同围剿的国民党军队作战时黄标不幸身负重伤。

他行动不便,党组织在撤离时留下两名警卫员负责照顾他,孰料警卫员携钱财叛逃,黄标伤愈后便留在湖南益阳,靠身披袈裟化缘度日。

一直等到1949年5月,武汉解放,黄标仍未见到新四军五师。他并不知道军队的去向,甚至连番号都不清楚,由于离开组织四年左右,他的党籍也尚未得到恢复。

后来,黄标在一位武汉战友的介绍下任武汉市公安局政保处情报站站长,在任期间连续侦破两起重大特务案,受到嘉奖。

1951年春,沔阳县县政府欲清理旧政权人物,在不知情的当地人眼里黄标就是一个大汉奸,因此他被几名警察押回了沔阳县。

黄标想要为自己申辩,但是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只会招来警察们更密集的毒打和围观群众的一片嘘声,所以黄标渐渐不开口了。

沔阳县县政府决定对黄标实行枪决。早在黄标被带走时,时任武汉市公安局局长的朱涤新就向省公安厅报告此事,厅长陈一新拍板,以需要黄标破案为借口,将其从枪下救出。

但由于没有能够证明黄标清白的人证和物证,在被转移到武汉以后,黄标没能恢复自由身,而是以“叛变革命,充当汉奸”的罪名被判刑十年。

1953年8月3日,一直被疾病和悲愤情绪折磨的黄标逝世,结束了他伟大却无人知晓的一生。

时隔多年,沉冤昭雪

直至去世,黄标的名字前始终跟着“汉奸”的头衔,他的亲戚家人也因此饱受困扰。

1955年初,黄标的儿子黄忠汉偶然见到一本《洪湖革命史》中提到父亲的名字,不是作为汉奸,而是作为深入敌群的党的秘密工作人员。

此外,他还在《洪湖革命史话》、《新四军第五师抗日战争史》和《洪湖地方志》等书籍中查阅到黄标的生平介绍,黄忠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可能是大英雄。

多年来,黄忠汉想尽办法找到黄标以前的战友,通过那些零碎的回忆渐渐触摸到隐藏的真相,他决定要为父亲正名。

在1979年,黄标以前的领导李先念在视察湖北时了解到此案,要求当地政府重新调查。

终于,1979年9月15日,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复查撤消原判,宣告黄标无罪。1980年,武汉市公安局为黄标正名。

2014年8月3日,黄标安葬于湘鄂西苏区革命烈士陵园。这一天,离他遗恨而去,已过了整整61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