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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的人

王伟


你的风湿提着灯

摸索着脚下崎岖的骨痛


光在微弱的山路上骨折

黑色的呼喊压弯树枝


有凉爽的野鸟吹来

夜晚的石阶是一张陡峭的脸

它在攀爬奋力向前的父亲


父亲在一枚谷穗里弯着腰

父亲被风雨分期

生活的余额不足以偿还


路边那些贴满交易的果实

开始叫卖熟睡的名字


父亲走下我

不小心被树写下的伤口


人类自此开始了漫长的进化论

月亮和姓氏逐渐长出毛发


忽来一阵晚风

船在帆里停泊、张望!


那是山的手借助钟声

掏出谁体内的岩石

那是谁跳进你的透明里

不忍溢出,父亲?


时间。悲伤。寂寥。堕落。

统统站在那里

被风干成不屈的手掌

最后硝烟被学者的狂风刮进历史

成为永远都不会垮的脊梁

这就是,我与你活着的理由


天晚了,夕阳和风都在下沉

我看着黄河带着洗不净的冤屈冲向岸堤

看着清白在火中越描越黑

看着北方的汉子倒下也是一座山

看见羊群踩着羊的后背把牧人赶进长鞭


夜晚掏不出的手指

躲在兰花的根部生长


我把用怀念和烟火做成的食物

摆在你面前的桌上

我把一个父亲的一生摆在桌上

接受你的批评甚至指责!就像小时候

无论对错你总是不容分说!


今天的雨特别矮

起身就能看见风和日丽


丝丝滑滑的亲情

忽明忽暗的想法

不痛则已的命运


借着绿色我们看清那些借口

完整的得像麦子的成熟

收割着田野中喜新厌旧

的镰刀

诗评人北枫评诗歌《提灯的人》

如果说一首诗能够给读者带来震撼或光明,那就是诗人的笔力在一遍遍地叠加,以此一次次反复撞击读者的心灵所致。王伟的这首《提灯的人》读得我心头灼热、黯然神伤。这是一首沉重的诗,瞬间能让人产生许多痛感,因为我也有此生活,所以感同身受。评论家李犁说过:”好诗就是在说真话”。可以说,正是王伟的这份至真至诚,才成就了一首好诗。

刘勰认为:“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文心雕龙·明诗》)这就是说,人天生具备各种各样的情感,受到外物的影响和刺激,便有所感应。心有所感,而用诗歌来吟咏情志,这便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了。以王伟这首诗为例,“提灯的人”是此诗的主意象。“光在微弱的山路上骨折/黑色的呼喊压弯树枝/有凉爽的野鸟吹来/夜晚的石阶是一张陡峭的脸/它在攀爬奋力向前的父亲。”这里日月朗照的此在,在诗人眼里,不过是“无”。而那微弱的光,才是一盏物质化存在的灯。“奋力向前攀爬”,切入角度非常给力,正如陈劲松的《执灯者》中“你用一盏灯的光芒,指认出上升的道路,坠落的深渊。你用一盏灯的光芒,照见五蕴皆空,抚慰一切苦厄。那微弱的灯光,已飞升为阔大的银河。”

应该说,有时候精确的描述性语言可能比喻比意味更丰富,它可以使读者直接置身于诗人设置的场景之中,让诗人构思的画面在此徐徐拉开,让语言诗意一同运行。“父亲在一枚谷穗里弯着腰/父亲被风雨分期/生活的余额不足以偿还。”在这节诗里,王伟用可视的生活现象,圈住了读者的目光,激发了我们对曾经熟悉而又渐渐远去的生活增加一种特殊的感知,这种感知是诗人独异的精神和语言的现实存在。

雨果曾经说过:“想象就是深度,没有一种精神机能比想象更能自我深化,更能深入对象,这是伟大的潜水者。科学到了最后阶段,便遇上了想象。”王伟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他能够从异常的树疤之中看到父亲那慈祥的眼睛,能够从月亮和家族延续的脚步声中听出“进化论”的文明。诗人这种想象力看似“瞎掰”,仔细想想却也不无道理,在这点上恐怕不敢再对达尔文的进化论说三道四了。当然,在这二者之间是存在类的区别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两者之间也存在足够意义上的相似度,能够达成喻比的条件,可谓大智大勇。

王伟的诗,大气凝重,主张鲜明。诗人曾这样陈述道:“被风干成不屈的手掌/最后硝烟被学者的狂风吹进历史/成为永远都不会垮的脊梁/这就是,我与你活着的理由。”透过这段文字,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诗人对现实生活中某种形象的定格和如何有价值地活着的聚焦与咀嚼,这种精神从狂风吹拂之中,欣然跃入纸上。再比如,“我看着黄河带着洗不净的冤屈冲向岸堤/看着清白在火中越描越黑/看着北方的汉子倒下也是一座山。”这一切更加坚定了我对诗意的基本判断。海德格尔指出:“诗唤出了与可见喧嚣现实相对立的非现实梦境,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确信自己到了家,正是以这种颠倒方式,诗人所说和所理想的才是真正的真实。”宗族、脊梁、伟岸、清白、汉子、高山,这些被奉为至高无上的意识形态,才是家国情怀的真正体现。

在哲学视域里,死亡是存在的延续。但是海德格尔则认为:“只要此在生存着,它就实际上死着。”(《存在与时间》)否决了存在与死亡的线性关系。把此在直接当作死亡的一部分,这也意味着现代人一出生在形而上学上就已死亡。而王伟则认为“我把用怀念和烟火做成的食物/摆在你面前的桌上/我把一个父亲的一生摆在桌上/接受你的批评甚至指责/就像小时候无论对错你总是不容分说。”一切众生,从天始来,父亲走了,但他一生都活着。他的精神、他的指责都将永远活在诗人心里。这就是人在来到世上人间,处于茫无涯际的黑暗中,需要死后重新坠入茫无涯际的黑暗,而出生后当然是被提灯的人所照亮。“彼暗中人,忽获灯光,见种种色,应名灯见。”(《法华经》鸠摩罗什)

一首诗的最大特征和诗意,往往被诗人放置在最后一行。王伟的这首诗也是如此,“借着绿色我们看清那些借口/完整的像麦子的成熟/收割着田野中喜新厌旧的镰刀。”应该说,至此,诗意被一下子点燃,似乎整首诗都燃烧起来。不能不说,提灯的人将诗人与读者从黑暗中拉出,从容地拉入明亮的田野之中。你从黑暗中来,你引领了一盏灯 ,你小心呵护的那一豆小小的火苗,终于烧掉无尽的黑暗,即使灯盏已熄,在提灯人坚忍的眼睛中,我们仍然看到了温暖、祝福和从容的灯光。(北楓)

【诗评人简介】笔名:北楓,本名王峰,诗人,诗评人,现居北京。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作家联盟文学院院士、中国当代影响力诗人、中国当代田园诗人、中国古镇诗学研究第一人、中华诗书画印研究会研究员、中国诗社、中国诗歌网注册诗人。其作品散见于《诗潮》《诗林》《长江诗歌》《作家新锐观点》《诗词天地》等近百家平台。荣获2021年度“中国十大文学人物”称号。荣获2021年度叶芝国际诗歌大赛金奖。入选“中国50位爱国奉献国学名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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