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55年9月,中南海怀仁堂,中国人民解放军授衔仪式隆重举行。

李贞和她的丈夫甘泗淇双双迈入庄严肃穆的会场,接着,周恩来为甘泗淇授予上将军衔,为李贞授予少将军衔。

他握着李贞的手,满脸微笑地祝贺她:

“李贞同志,你是新中国的第一位女将军,是全国妇女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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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夫妻将军”

李贞和甘泗淇的缘分诞生于1934年10月,当时,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在湖南省永顺县的塔卧镇成立了湘鄂川黔省军区,原红六军团组织部长李贞被调任省军区组织部长。

不久后,贺龙为了发展这块根据地,开始在周边县城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和土地革命,其中,发动群众这一块的工作,就是由李贞负责的。

她全身心投入,每天起早贪黑。就在工作初见成果的时候,任弼时的妻子陈琮英敲响了她的房门

李贞有点意外,陈琮英是做机要工作的,和自己接触不多,突然拜访,不知何事。

李贞客气地请陈琮英坐下,刚准备给她倒水,陈琮英摆摆手拦下了她:“听说你最近到乡村做宣传工作去了,怎么样啊?”

一谈起工作,李贞的话匣子马上开了:“群众已经发动起来了,建立了政权,也发动了武装,就连妇女们都积极参与了武装……”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突然,陈琮英把话题转向了家庭:“李贞啊,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过下去吧。”

李贞顿住了,她立马猜到了陈琮英的来意,沉默了很久,她缓缓说道:“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如何?眼下环境安定了,找个人,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怎么样?”

李贞没有说话,她心里乱得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陈琮英看了看她的表情,小心地问:“我给你介绍个人行吗?”

李贞抬起头:“谁?”

“甘泗淇,甘主任,你认识的。”

李贞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

“人家可是在苏联留过学的,我童养媳出身,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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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泗淇出生于1903年,比李贞大5岁。他也是湖南人,和李贞算是老乡,只不过甘泗淇是宁乡的,而李贞是浏阳的。

1927年,甘泗淇被党组织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三年后,甘泗淇毕业回国,到了湘赣苏区工作。

不久后,他调任湘赣省委宣传部部长,刚一上任,甘泗淇就听说了一件事:

党组织原本是打算让李贞担任此职的,可李贞觉得自己文化不高,坚决要求调整,组织这才派了甘泗淇来此任职,李贞则被调整为湘赣军区红军学校政治部主任。

一天,甘泗淇和军区政治部的同志们一起去红军学校检查。当时,学员们正在操场上唱歌,指挥者是一个留着短发、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女同志。

随着歌声停下,李贞干练地把手一收,然后,她转身跑到甘泗淇一行人面前:“红军学校政治部主任李贞报告,学员集合完毕,请首长指示!”

“李贞?”甘泗淇向旁边的同志打听:“她就是李贞吗?”

“对啊,她就是李贞,别看她年轻,可是个老党员了。”

说来也巧,这事过去后不久,甘泗淇和李贞便一前一后被调入到红六军团,李贞任组织部长,甘泗淇任政治部主任兼政委。

这么一来,他们的接触就变多了,彼此间也算挺熟悉的。

可即便如此,李贞也从没想过要跟甘泗淇结婚,所以,在陈琮英提到甘泗淇的名字时,她才会反应激烈。

陈琮英笑了:“你文化低,他文化高,正好让他教你嘛。”

“那也不行”,李贞还是反对,“我觉得不太适合,甘主任不会看上我的。”

“那可不一定,甘主任对你印象很好,他说你泼辣能干,作风踏实,是个了不起的女同志。”

听到这话,李贞害羞地低下了头。其实,李贞心里很矛盾,像甘泗淇这么优秀的男青年,李贞说不心动是假的,她就是有点自卑,担心自己配不上甘泗淇。

得知甘泗淇对自己也有好感,李贞便不再反对了。1935年元旦,在贺龙的主持下,甘泗淇和李贞结为夫妻

长征路上患难与共

婚后不久,李贞便怀了孕,等到队伍开始长征的时候,李贞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

当时,组织考虑到李贞的身体情况,曾动员她就地留下,可李贞坚决要求跟随部队前进:“我能经受住任何考验,请组织放心。”

就这样,李贞踏上了长征,组织给她配了一匹马和一顶小帐篷,不过,李贞很少使用,总是让给伤员。

一次,一个女同志感冒生病了,李贞二话没说,拿出一件比较好的衣服送给了她,自己则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衣。

饥寒交迫下,李贞也病倒了。最开始,她担心大家替她操心,便咬牙忍着,很快,李贞想瞒都瞒不住了,她的病情恶化的很快,甚至连下地走路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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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志愧疚不已,流着泪要把衣服还给她,可李贞坚持不要。没办法,大家只能把李贞绑在马背上,带着她继续前进。

当时,甘泗淇没有陪在重病的李贞身边,他得指挥战斗,还要参与军团的决策,沿途做部队的整治工作,忙的脚不沾地。

听说李贞的病情后,甘泗淇心急如焚,在贺龙和任弼时的“命令”下,他这才回到李贞身边。

随后,他请了医生为李贞诊断,得知李贞患上的是伤寒病,甘泗淇卖掉了自己唯一的私产——莫斯科中山大学奖给自己的一支金笔,买来了药物和针剂。

终于,李贞康复了,可随之而来的便是茫茫草地。

一天,李贞寻了块干燥的高地,过去后,发现有几名战士坐在那,呆呆地动也不动,李贞询问:“你们怎么了?”

大家指向其中一名战士:“他头发晕,走不动了。”

“是病了吗?”

“是饿的。”

李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挎包,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叹口气,缓缓坐到那名战士身边:“再坚持一下,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

“这鬼地方,还能有什么办法?”,另一名战士再也忍不住了,狠狠把拳头砸到地上。

李贞低下头,再次把手伸进挎包,好像再摸摸就能摸出吃的一般。就在这时,李贞无意碰到了腰上的皮带,她灵光一现:“皮带是牛皮做的,能不能吃呢?”

想到这,李贞打起精神:“你们去找点干草烧点水,我煮牛肉给你们吃。”

战士们不信,大家都以为李贞是在开玩笑。李贞再次催促:“叫你们去就去嘛。”

战士们不情不愿地起身,四处寻了些干草,升起了火。李贞把盛满水的茶缸架在火上,然后,她解下皮带,用小刀割成小块,放进茶缸煮开。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李贞捏出一块尝了尝,已经变软了,似乎可以吃,于是,她捞出几块送到了那名饿晕的战士面前。

就在这时,贺龙和任弼时走了过来,闻到味道,贺龙好奇地询问:“有什么好吃的啊?”

李贞端起茶缸:“是牛肉,请首长们尝尝。”

任弼时眼睛不太好,凑得很近才看清李贞煮的是什么,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你这牛肉还挺有味道呢。”

贺龙也试了一下,吃完后,他笑着表扬李贞:“这东西嚼起来还挺香的呢,还是我们李贞有办法啊。”

李贞苦笑了一下:“这可是环境逼得啊。”

用这种方式,部队又熬过几天,可好景不长,皮带也吃的差不多了。就在这时,李贞早产了。

没食物吃的李贞缺少奶水,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尽管很多人送来了自己都舍不得的青稞面,可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还没走出草地,孩子便夭折了。因为身体受到严重伤害,李贞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李贞悲痛万分,身体越发虚弱,经常高烧不断、昏迷不醒。只要有时间,甘泗淇就会想方设法跑来照顾妻子。

李贞当时的身体情况不适合骑马颠簸,甘泗淇便扶着她走,战友们见甘泗淇夫妻俩走的艰难,便临时做了副担架。

甘泗淇很受感动,他担心给战友们增加负担,坚持自己抬一头,就这样,夫妻俩跌跌撞撞到达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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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有人很遗憾地对甘泗淇说:“老甘啊,你革命了几十年,连个孩子也没有。”

每次听到这些话,李贞都特别内疚,她跟甘泗淇说了“傻话”:“老甘,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再娶个妻子吧,给你生个孩子。”

甘泗淇很干脆地拒绝了:“我要的是爱人,不是孩子!”

后来,夫妻二人用自己的薪金先后抚养了20多名烈士遗孤,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在甘泗淇和李贞的精心照顾下,从小学、中学、大学,一直到参加工作。

每当孩子们放假回家,甘泗淇就会特别开心地跟李贞说:“你看,他们不都和我们的子女一样嘛。”

童养媳参加革命

1955年9月,甘泗淇和李贞分别被授予上将和少将军衔。几个月后,甘泗淇陪李贞回到她阔别已久的家乡浏阳。

村里的父老乡亲一听说李贞要回来了,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女将军的芳容,然而,在热烈的人群中,有个人却显得不太高兴。

这人名叫古天顺,他愁眉苦脸地躲在队伍最后面,偷偷观察李贞。

就在这时,李贞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了古天顺,古天顺心里一惊,差点没站稳跪倒下去。

他赶紧低下头,匆匆忙忙逃回到家里。

回到家后,古天顺担惊受怕,一想到自己曾经是如何对待李贞的,他就胡思乱想,以为李贞要报复自己。

事实上,李贞已经没把他当回事了,得知古天顺躲着不敢见自己,李贞专门找了个人,让对方给他传几句话:

“如今已经是新社会了,一切都过去了。”

听到这话,古天顺终于放下心来。

这个古天顺是谁?他为什么如此惧怕李贞?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1908年,李贞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她上面有5个姐姐,重男轻女的父亲一直盼着生个儿子延续香火,没想到又生了个女儿。

本来,家里是没能力抚养这么多孩子的,可父亲似乎是不信邪,越穷越生,结果没过几年,便患上重病,撒手人寰了。

这下子,孤儿寡母的日子更难过了。

为了生计,母亲狠心将几个女儿送了人。说是送人,其实就是用女儿换了粮食。

当时,李贞只有6岁,母亲把她送到了当地有钱有势的古家做童养媳

刚开始,李贞不愿意去,母亲就哄骗她说:“古家没有女儿,他们家一直想有个妹子,你到他家是要做女儿的。”

可李贞一到古家,就发现古家已经有3个女儿了,其中一个还告诉她,她来到古家,是要给古家的儿子古天顺做童养媳的。

李贞如遭晴天霹雳。

那个年代,给人做童养媳实际上就是给人做丫鬟,所有繁重的家务都落在了年仅6岁的李贞身上,做饭洗碗、割草砍柴,若是有事耽误,没能及时回家,婆婆就会狠狠拧她的耳朵。

最让李贞伤心的是,古天顺不仅从不体贴她,还常常欺辱她,殴打她。

终于有一天,李贞坚持不住了,她跑回娘家,想着母亲会为自己做主。可是,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又能做什么呢,母亲无能为力,只能流着泪把李贞送了回去。

毫无疑问,李贞再次挨了顿毒打。1924年,李贞16岁了,古家人迫不及待地为她和古天顺举行了婚礼。

结婚后,李贞的地位没有丝毫改变,古天顺甚至变本加厉,稍有不顺就对她拳打脚踢。

有一次,李贞独自上山砍柴,不巧遇上大雨,等她赶回家后,衣服已经湿透了。

还没等李贞换下衣服,古家人也从田里回来了,他们浑身湿漉漉地翻了半天,发现家里没有干净衣服,婆婆马上开骂,责怪李贞好吃懒做,不洗衣服。

李贞很冤枉,她反驳道:“我不是上山砍柴去了吗,赶回来的时候我也淋湿了,哪有时间洗衣服啊?”

古天顺见李贞和母亲顶嘴,顺手抄起旁边的棍子,劈头盖脸地冲着李贞打了下去。

悲愤交加的李贞跑出家门,她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打算投河自尽,这时,一位邻家婆婆拦下了她:

“旦娃子(李贞早前无名,人称‘旦娃子’)啊,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你看我,60多岁了,还要上山砍柴,挨丈夫的打骂,这就是命,是女人的命,我们女人得认命啊……”

尽管这位婆婆劝下想要自杀的李贞,可李贞并没有打算认命。

1926年的一天,李贞突然从姐姐那得知了一个消息:“旦娃子,咱们区来了共产党,成立了妇女协会,让妇女翻身做主,不再挨打受骂!”

李贞眼睛亮了:“真的吗,那我也要参加!”

第二天,李贞便悄悄跟着姐姐去了永和区的妇女协会,接待人员登记时,问到了李贞的名字。

那时候,李贞没有名字,她只有个小名叫“旦娃子”,所以,她告诉接待人员:“我叫旦娃子。”

“你大名就叫旦娃子吗?要不要取一个?”

李贞想了半天,脑子里突然蹦出个词:忠贞不渝,她想,自己未来要对革命忠贞不渝,于是,她试探着问接待人员:“叫李贞可以吗?”

“李贞?好名字啊,当然可以。”

除了取名字,李贞还剪掉了自己的辫子,担心婆婆唠叨自己,李贞用一块帕子包住了头。

没想到,婆婆还是发现了。她恶狠狠地教训李贞:“谁叫你把头发剪短的?”

李贞不卑不亢:“我自己。”

“你要是再敢去外面东奔西跑,看我砸断你的腿!”

然而,这时的李贞已经像她的名字一样,对革命忠贞不渝了,所以,婆婆的恐吓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李贞不仅没守在家里,还开始帮队伍送秘密文件。

后来,她在妇女协会学文化、搞宣传,还跟着同志们走街串户,发动群众,1926年底,表现优异的李贞被选为妇女协会委员,并加入共产党。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湖南的共产党人遭到血腥屠杀,李贞却没有丝毫惧怕和动摇。

一天晚上,她回到娘家,突然,家里闯进来个黑影,对方神色慌张,吞吞吐吐的对李贞说:“李贞,外面风声很紧,昨天又有6个共产党员被杀害,我们……还是去……自首吧。”

一听这话,李贞破口大骂:“你住嘴!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投降变节,你算什么共产党员!”

对方被李贞骂得抬不起头,只得悻悻而归。

这人走后,母亲担忧地问李贞:“娃子,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共产党员?”

李贞犹豫了一下,没说实话:“你问这个干什么?”

“娘不会害你的,你就跟娘说个实话。”

李贞叹口气:“我是,那有怎样?”

“娃子,你要不是,咱啥不说了,你要是,千万不能去自首啊,做人得有良心,咱们不能出卖自己人。共产党现在虽然是倒霉的时候,可石头也有翻转时,你要好好干下去,就是砍头剁脑,也不能退缩啊。”

母亲这话让李贞非常意外,一直以来,她以为母亲太过封建,所以才让自己受了委屈,没想到,母亲会有如此觉悟。

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扑进母亲怀里:“娘,你怎么知道共产党会成功呢?”

母亲悠悠地说:“我怎么不知道呢,共产党是为穷人办事的好人呐。”

等到天色微亮,母亲雇了只小船,将李贞送去了县城。

9月,毛泽东发动秋收起义,起义部队一路攻克浏阳县城。子弹呼啸而过之际,李贞毅然决然地参加了这场战斗。

后来,部队开赴井冈山,与朱德胜利会师后,李贞被任命为永和区党支部书记,她的革命之路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