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期，河州有个名叫叶灵雨的货郎，他家中有一娇妻名唤春霞，面容清丽，性格温柔，夫妻俩感情甚笃。
这日，叶灵雨外出早归，远远地瞧见妻子从家门里出来，往后山上去了。他心中起疑，悄悄跟随其后，发现妻子来到后山的湖泊前，径直跳了进去。
叶灵雨大惊，甩掉货担就要冲上前，不料下一刻，春霞竟从湖中飞出来，悬在湖泊上空，湖中的水凝成小股，朝她飞过去，她的身体渐渐变成了水状。
瞧见这一幕，叶灵雨瞪大眼睛，想到妻子这段时日总是嗜睡，也不与他多说话，心中暗忖恐怕妻子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妖怪暗害了。
看妖怪又变回人身，为了不打草惊蛇，叶灵雨悄悄背起货担回了家。他刚到家没多久，那妖怪也顶着春霞的脸进了大门。叶灵雨佯装什么都没发现，像平常一样与妖怪相处。
晚上，妖怪睡熟了，叶灵雨偷偷穿衣起身，飞奔到附近的寺庙，将他看见的事情告诉庙中和尚，和尚一听有妖怪作乱，忙随着叶灵雨到他家中。
叶灵雨离开时，家中还是一片漆黑，他如今带着和尚回来，发现房间中竟亮起了油灯。他推开房门，将和尚带进屋里，口中喝到：“妖怪，你把我爱妻藏哪儿了？我已请来和尚，劝你赶快束手就擒！”
妖怪顶着春霞的模样坐在桌前，灯下，她面色发白，神情忧郁，她循声朝叶灵雨望去，长叹道：“我知道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成婚以来，与你生活在一起的都是我，坐下吧，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她转头怔怔盯着烛火，道：“人命如烛，风吹就熄，春霞在四年前已经死了。我本是山中的水镜之妖，在她死后，以她的模样嫁给了你。”
叶灵雨和春霞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喜欢到山上玩耍，长大后，他们避开众人，在山上私会。春霞每次与叶灵雨见面前，总会在山间的湖泊前看一看自己的倒影，将自己妥善打理好，以最美丽的姿态与情郎相会。
水镜妖寄宿在湖泊中，它被春霞吸引，每次春霞临水照镜时，它都以自己的身躯为镜子，映照出春霞的脸庞。渐渐地，它变成了春霞的模样，走出湖泊。初生之时懵懂无知，它悄悄跟在了春霞身后，看她与叶灵雨相会。
彼时，叶灵雨已经是一个货郎，他货担中最多的货物，便是铜镜。他将一个做工精美的铜镜送给春霞做定情信物，两人每次见面，春霞都会将模糊的铜镜交给他，让他打磨光亮。
两人坐在一起闲话日常，水镜妖在一旁偷偷看着他们，从他们的字里行间中，逐渐了解世间万物。
后来，叶灵雨说他要外出做生意，等攒够了银钱，便回来迎娶春霞，春霞哭着让他留下来，说不介意他穷苦。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最后，叶灵雨还是离开了家乡。
他这一去，就是两年。这两年里，春霞经常上山，独自坐在她以前与叶灵雨相会的地方，拿出叶灵雨送她的铜镜反复摩挲，水镜妖悄悄躲在一旁陪着她。
铜镜渐渐模糊，变得锈迹斑斑，水镜妖听春霞自言自语说着：“我要等灵雨回来，让他打磨铜镜，可他为何迟迟不归，他是变了心，还是出了意外？”
日复一日的等待，让春霞相思成愁，她日渐消瘦，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走。
又过了一段时间，春霞很久没有上山，水镜妖忧心不已。那日，它站在湖泊前翘首以盼，远远看见春霞如游魂一般来到了湖泊前。她呆立良久，摸出怀里的铜镜，说道：“你怎么一直不回来，我爹娘逼我成亲，我明日就要嫁人了。”
话音未落，春霞纵身跳进湖里，水镜妖赶忙去救，却已经来不及了。它看着春霞双眼紧闭，脸颊苍白消瘦，想到以前她双眼放光地盯着叶灵雨，脸蛋上满是红霞，心中悲痛不已。
听到这里，叶灵雨已经承受不住了，他趴在桌上，痛哭流涕，水镜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接着说道：“春霞死后的第三天，村中众人上山找她，我躲在一旁偷看。春霞的父母满脸泪水，他们大喊着说他们刚刚收到你的口信，你再过不久便会回来迎娶春霞，他们还发誓说不会再逼春霞嫁人。可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水镜妖听到呼喊，想到了叶灵雨。春霞已经死了，它不想叶灵雨因这件事再发生什么意外，因此，它现身在了众人的面前。春霞的父母没有发现异样，他们拉着水镜妖的手，将它当作春霞带回了家。
又过了两天，叶灵雨衣锦还乡，他迎娶了他心中的“春霞”，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水镜妖勉力支撑着叶灵雨的美梦。可它毕竟是妖，还是十分弱小的妖怪，离开它所寄宿的湖泊太久，便会渐渐虚弱，直至变成一滩普通的水。
这段时间，它不得不以休眠的方式延长自己化为人身的时间，还得每日到湖泊中汲取湖水，以此维持它的生命。
讲完这一切，水镜妖已经十分虚弱。和尚摇头叹息，他推了推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叶灵雨，示意他将水镜妖抱起，两人一起上了后山，将水镜妖放进了后山的湖泊中。叶灵雨在湖边呆了一夜，第二天下了山。
从那以后，春霞消失了。又过了两年，叶灵雨在山中盖了一间房，隐居在了山林里，此后，村中众人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