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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笼罩在阴影之中,四周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树林子里偶有动物行过,弄得窸窸窣窣,有一点点害怕。
秦岭、深山,村庄、空房子,阳光烈烈,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有故事。
行走秦岭,像是一个人在赶夜路,既想往前,又想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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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禾放在屋檐下,堆得高高的,凌乱而有序。
旁边的5个蒸笼,写满了岁月沧桑和人间烟火。
多少次,蒸笼里面热过美食。多少人,曾经围着蒸笼有过欢喜。
山里的老房子,留下的这些遗迹,虽然琐碎而细小,却全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曾经有人,在此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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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是锁着的,但漆了猩红的土漆。门上悬着一盏白炽灯,贴了一面照妖的镜。
入户的台阶是三级,很讲究,但门前的地盘略显得逼仄,紧紧巴巴的,站不下一个人。
大门靠左,依次是煮酒的大木桶,晒谷物的圆簸箕,装东西的大柜子。
这些物件,质地粗糙,透着原始而粗犷的秦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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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院子里长着杂草,草色青青,幽幽如春。
老房子墙上的泥土,泛着土黄,历经了时间洗礼,就像老年人渐渐松弛的皮肤,不再紧致。
房顶盖的石板,已经高低起伏,不再平整。
凝视这个场景,总有无限的遐想,如果这里还居住着人,又该是怎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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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柞水县杏坪镇肖台村民委员会易地扶贫搬迁旧宅基地腾退封条,2019年9月1日。”
两张封条,十字交叉,贴在大门上面。这栋房子的全部故事,就此画上了一个遗憾的句号。
封条贴上,自己家的大门,就不能再次打开,再坚强的人,也会忍不住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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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户望进去,老房子里面,其实还留存着一些杂物。
挂面,编织袋,锅碗瓢盆,都是最最普通,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物件。
其实,我们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就是由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组成。
过日子,哪有那么多梦想,大多数的时候,就是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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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封条,是几个月以前才贴上去的。所以墙上的两块电表,上面还有读数。
这几栋老房子里,还通着电。只是夜幕降临的时候,这里再也没有闪烁的灯光。
我相信,要是带得走,主人肯定希望把老房子打包。
这里的一砖一瓦,承载着他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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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右边,放置着一个农业器具,各地对此的叫法都不一样,风车、扇车、风斗,我们贵州老家则叫它风簸,簸念二声。
这个物件的作用,是扬去谷物中的秕糠,工作时将粮食放进上边的喂料斗,手摇风扇,喂料斗下边就有风吹过,借此就可以把糠秕与谷物分开。
摇动风扇需要一定的手劲,每当谁家的孩子可以做这工作时,他父母脸上总会扬起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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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簸搬不走,坐了几代人的老板凳也搬不走,同样静静地放在院子里。
因为持久的使用,板凳两头都已经被磨平。
岁月的力量很强大,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消耗掉任何物品,木头如此,金玉亦然。
一切都虚弱无力,只有时光在不争不急中,越发显得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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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枝头的柿子,已经皱皮,里面全是水灵灵,香甜可口的柿肉,晶莹剔透,哧溜一吸,就可以全部进到口腔里。
只是,这里都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主人再也无法享受柿肉的美味。
鸟雀不语,搞不懂情况,怯生生地啄食,生怕主人出来撵它,殊不知主人已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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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房子,好端端的地方,就因为山高路远,位置偏僻,只能白白地浪费掉,荒芜掉,封禁掉。
可这都是活生生的家,都曾有过繁华和期望,都曾生养过一茬一茬的秦岭人。
我们只是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尚且无限感慨,那这栋房子的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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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柿子,从无到有,盛开在冬季。
每个人,也从无到有,繁忙一辈子,不知道到底有无意义!
阳光晒着满墙的包谷,友人羊凝视着这面墙,墙不语,他亦不语。
这一刻,秦岭是实实在在的,还是虚无缥缈的?到底充溢着美好?凄凉?还是激情?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