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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间》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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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Jezebel杂志报道8月,一位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华人工程师在忙碌的地铁上被袭,袭击者刀刀扎向要害,好在有同车乘客出手相救,他才得以幸免于难。他的遭遇和路人的帮助,启发了一位亚裔女记者参加自卫和旁观者预防培训,在培训中,这位记者也找到了作为一个随时可能在这座城市里遇袭的女性所需要的勇气和技能。以下是她的报道。

2021年3月23日,在加州Garden Grove,人们在应对仇恨暴力的培训课上练习自卫技巧。

文:Rodlyn-mae Banting

吴美美(Megan Cattel)正在忙着周六的家务,这时她接到了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是关于她的伴侣郝帅(Shuai Hao)的。他俩去买衣服去了,她不想跟着去。看着来电号码,吴美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位朋友不是那种没事打电话的人。当她接起电话时,她最担心的事情得到了证实:郝帅在前往布鲁克林霍伊特-舍默霍恩站的地铁上遭到了袭击。这位朋友没能告诉吴美美太多,只说郝帅受了伤,不能在电话上说话。

“我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因为当你不知道很多细节时,这太可怕了,”在8月中旬袭击发生几周后,吴美美回忆当时的情景。“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意识。我不知道伤势有多严重。”郝帅和吴美美都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后来,郝帅在Instagram上写了这件事,写道“一个白人陌生人突然向我走过来,在我的脸和脖子上捅了好几刀”,然后逃到了另一节地铁车厢。当火车继续行驶时,其他乘客帮助给失血过多的郝某进行基本的急救。当火车停在车站时,仍在流血的郝某和他的朋友下了地铁到站台上,但袭击者也跟着下了车。郝帅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告诉《Jezebel》,袭击者再次接近郝先生,“向空中挥拳”,最后警察逮捕了他。地铁站台上的一幕被一名旁观者记录了下来,并在TikTok上发布了这一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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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帅发文截图

在去医院的路上,吴美美在脑海中设想了各种可能的场景:郝帅需要在医院过夜吗?她还能赶上见他一面吗?当她到达医院时,护士长告诉她,郝帅神志清醒,情况稳定。他的脸上、脖子上和手上总共缝了20针,但连这也没有反映出他受伤的严重程度。医生告诉他们,这次袭击险些就可能致命。好在当时有一群年轻人几乎立刻就站在郝帅的身边,拉开了袭击者和郝的距离,让他逃离了地铁,他们的干预很可能救了他一命。

吴美美说:“如果在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稍有不同,郝帅今天可能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这让我们永远铭记在心。”

吴美美发文截图

在袭击发生后的几天里,吴女士在推特上发出呼吁,想要找到那群曾经帮助过郝帅的同车乘客,感谢他们的介入。在帖子的最后,她鼓励任何可能看到她的推文的人去参加一个旁观者预防培训,万一他们处于类似的情况,作为暴力的目击者,有机会提供帮助。她对《Jezebel》杂志说:“除了要小心、警惕、机敏,似乎没有快速、短期的解决办法。”

落后的定罪令亚裔焦虑

这些天,暴力的威胁沉重地压在亚裔美国人的心头。仅在2021年,反亚裔仇恨犯罪就增加了339%,亚裔要求当权者采取具体行动,但结果并不理想。与此同时,亚裔内部对这类暴力威胁的态度也不一致。例如,在纽约,一些人认为增加地铁车厢和站台上的警力可以解决问题,而批评者指出,这些措施治标不治本,不能解决更深层次的系统性问题。

另一个严重问题是如何看待和起诉这类案件。具体到针对郝帅的这起案件,布鲁克林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只提出了攻击指控,尽管有证据表明发生的是仇恨犯罪。正如郝先生的朋友告诉《Jezebel》杂志的那样,这班地铁不算空,车厢里“大部分座位上都有人坐着”,但郝帅还是被单独挑了出来。“在那节地铁车厢里,我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亚裔,我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这个人袭击郝帅,”他说。

布鲁克林地方检察官联络部主任奥伦·亚尼夫(Oren Yaniv)无法对此案发表具体评论,但他对《Jezebel》杂志说,该办公室需要在排除合理怀疑的情况下证明发生了仇恨犯罪,才能将其加入罪名中。亚尼夫通过电子邮件表示:“因此,如果攻击者使用贬辱性诽谤或认罪,或者可以找到社交媒体上表达仇恨的帖子,我们就可以指控仇恨犯罪。”他还补充说,“在郝先生的案件中,被告面临的最高刑罚是二级谋杀未遂,增加一条仇恨犯罪也不能加重刑罚。”

对于郝帅、吴美美和许多像我一样的亚裔来说,有一件事很清楚:你已经没有时间等待这个系统慢慢改变了,在持续的暴力事件之后,唯一的选择似乎是学习如何鼓起勇气反击攻击者,或者相信我们周围的人有旁观者干预的技能,会介入并保护我们。

当针对我们亚裔社区的攻击在大流行中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增加时,布鲁克林的组织“Right to Be”开始提供针对亚裔的旁观者干预培训。在“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浪潮之后,据组织者达克斯·瓦尔德斯(Dax Valdes)说,每场远程培训可能有60到100人参加。但在李尤娜(Christina Yuna Lee)和高慧民(Michelle Alyssa Go)被谋杀后不久,每次网络研讨会都会吸引数百甚至数千人参加,人数最高达到5000人。瓦尔德斯对《Jezebel》杂志说:“我们真的希望接触到那些需要它的人,他们可能没有接触到这种技术,也不习惯使用英语。”因此,培训提供粤语、普通话、泰语、越南语、他加禄语和印地语的同声翻译。

旁观者干预鼓励亚裔大声疾呼

吴美美的鼓励在我脑海中回响,我决定自己参加一个会议。在“Right to Be”和“亚裔公义促进中心”(AAJC)的一次联合培训中,瓦尔德斯解释说,仇外心理以一系列的不尊重为基础:对亚裔的不喜欢、偏见和仇恨可以表现在任何地方,从盯着看,到开种族主义玩笑,再到全面攻击。有许多不同的方法来对抗这些行为,而旁观者也有可能做出干预,避免骚扰和伤害升级,比如分散注意力、记录事件、陪伴受伤的人。

瓦尔德斯说:“我们经常谈论使用旁观者干预,无论是质疑朋友们在晚餐时讲的一个种族主义笑话,还是与在公共场合被言语骚扰的人交谈,旁观者干预的目的是不要等到发生暴力事件时才采取行动。

2021年4月25日,在纽约皇后区法拉盛社区,反仇恨犯罪志愿者组织“公共安全巡逻队”的成员参加自卫课程。

旁观者干预训练提供的不仅仅是口头和身体上的干预,还包括精神上的干预:“它鼓励我们亚裔大声疾呼,而在历史上,我们一直习惯于保持沉默。所有关于亚洲人的刻板印象都是卑躬屈膝或软弱无力。”巴尔德斯说。“你需要训练自己有勇气发声,大声说出来,然后寻求帮助。当我们寻求帮助时,并不意味着你软弱。”

逃跑还是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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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裔泰拳教练伍杰西。

房间里涌动着兴奋和紧张的情绪。我们这群人几乎都是亚裔,来听Jenny Liou朗读她的首张诗集《肌肉记忆》,这本书记录了她作为职业综合格斗选手度过的17年。在阅读之后,我们还将参加来自皇后区、享誉全球的泰拳教练伍杰西(Jess Ng)的自卫课程。

到了训练时间,我们紧张地分成两队,面对伍杰西。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她教我们对付袭击者的正确姿势,如何让他们失去平衡,如何打击他们的脸部和腹股沟,以及如何使用武器对付他们。一开始,我们在练习时只是轻轻推搡,“感觉就像在跳舞,”其中一名女子对我说。

“我觉得我还是会逃跑,”另一位练习伙伴向我坦白道。刚刚我们被教导要直面攻击者,在必要的时候用我们的技能保护自己免受打击,永远不要转身逃跑。这样袭击者就有机会追上我们,从后面抓住我们,把我们击倒在地。

我理解她的犹豫,她还是想逃跑。作为亚裔美国女性,我们习惯于让自己越小越好,在我们所占据的每一个空间里,尽量不造成干扰。反击与我们习惯的生存方式几乎是矛盾的。但面对人身攻击,当生死攸关时,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自2020年以来,伍女士在她位于皇后区的健身房“Southpaw kills”和社区里专门为亚裔女性举办了数十个自卫培训课程。有时,一个有40个名额的班级在几个小时内就会被报满。

看到身高五英尺的伍女士如此自信,我的焦虑有所缓解,这告诉我,我可以模仿她的力量和技巧。她说:“我认为,他们之所以邀请像我这样的女性来教课,是因为我们能感同身受,我们确实理解作为东亚女性在这座城市和这个国家生活是什么感觉——即使是乘坐地铁,也总是小心地四处张望,保持高度警惕。”

随着夜幕的降临,我能感觉到这群人的侵略性开始从我们身上溢出来,每一次击打的动作都更认真一些,更急切一些。慢慢地,我们开始相信我们内在的力量。

袭击发生三个月后,郝帅和吴美美的生活远未恢复正常。吴美美对《Jezebel》杂志说:“我们现在不敢再坐地铁四处逛了。”虽然郝先生的缝线已经拆除,但这件事留下的伤疤已经永久性地改变了他们与这个他们称之为家的城市的关系。